飞鸟纪- 第21部分

　　我说，龟伯伯，你不用善意的欺骗我，我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龟伯伯很不解地看着我，也难怪，从小到大我总是喜欢听赞扬的话，从没有这么拒绝过。

　　他说，宫里的朋友们都很心疼你，可是再宠你也要把你的错误讲出来。

　　我说，我知道，我很让你们操心。

　　龟伯伯没有再接下去，我想他越来越猜不到我的心思，他害怕因为一句话的不慎而引起我的生气。于是他把话锋一转，谈到枫灵巷。他说，枫公子抱你回水晶宫的时候我只看到了他的背影，但我看到他紧紧地握住了你的手，就在这一刻我看穿了他的思想。

　　我静静地听着，静静的。

　　龟伯伯又说，我记得你小时候问过我什么是爱，我说一种是疼爱一种是爱护，还有一种是情爱，当时我没有给你解释，枫公子对你就是这一种。

　　我说，他对我是什么，我没有想过。

　　一生之中找一个对你好的不容易。

　　你是让我嫁给他？

　　是的，他比凡世要好。

　　原来你们烦我了，想把我赶出去，何必提什么枫灵巷，我随便找个什么东西嫁掉算了。

　　这次我是真生气了，没想到一向最疼我的龟伯伯要赶我走，他难道也怕我这个命中注定要带来灾难的女子给他带来什么不幸吗？

　　龟伯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惊慌不定已经挂在了他的脸上。

　　看着他的面庞一阵自责的风拂过了我的心湖，我这样肆无忌惮的发脾气确实过分了，或许我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资格。

　　我问，您还有别的事吗，我要休息了。

　　龟伯伯慢慢地舒了口气，才说，从其他水域过来帮我们的朋友一会要离开了，你要不要去送一下。

　　我去，我想都没想。

　　在城门口目送着那些朋友们离去，我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感激的语气只在我口中盘旋。而他们却微笑着冲我打招呼，同样没有责怪我的意思。脸上的温和甚至可以融化天山上的雪。

　　当最后一个朋友穿着铠甲从我面前走过时，我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因为他对我说，以后有了困难再来找我。说完后他很潇洒地回过头去，暗蓝色的头发在水波里荡了又荡。

　　龟伯伯站在我身后，他说，其实无论你做错了什么事，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个乖巧的小公主。

　　一阵暗流涌来，冲淡了我眼里的泪水。

　　
　　又开始修建新宫殿了，这次我们运来了最好的石料动用了最好的工匠，父王真的要建造的富丽且堂皇，就像凌霄殿一样。他们每天都忙来忙去，只有我自己站在城墙上，与水花做伴，看着宫殿在增大。

　　有时候我也遥望海的尽头，期待太阳公公沉下来，把海水染成红色。于是我的耳畔就响起母后的声音。她说，记住你的家。可她自己却没有回来，忘记了时光的逝去。

　　有时候我也觉得日子过得很悲壮。

　　新宫殿建成的那天，许多水族的朋友坐在围墙的里面狂欢，龟伯伯喝了许多酒，满身都是酒气。他对我父王说，我是全天下最可怜的，不但有个忤逆的妻子，还有一个软弱的心肠，我的付出总是没有回报。

　　当时我正坐在父王的旁边，这句话听得很清楚，也听得很疑惑。我问父王，龟伯伯还有个妻子，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父王对我说，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无法走近龟伯伯迷离的感情世界，只能把他的酒杯夺下来，安慰他，你还有我们。

　　你，龟伯伯的话已经不中听了，他说，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既不冰雪也不聪明，你为最心疼你的朋友做过什么，你的心不在这里。

　　我没有同龟伯伯争辩，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可他说这些话我还是很伤心。我也很害怕，我害怕其他的朋友也像他一样赶我离去。

　　我站起来的时候，父王问我，你去哪？

　　我说，随便走走。

　　不知不觉的我竟走到了望世崖，跟许多天一样，这里依旧没有绿色。踩在生硬且光秃的岩石上，脚磨得失去了知觉。我抬起头看里看那个小木屋，有一朵白花丛屋檐上冒了出来，分外的娇嫩。

　　余婆从小木屋里走了出来，她看见我后，很平淡地对我说，小公主，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我说，我很奇怪，屋檐上怎么会长出花来。

　　余婆很神往地看了它一眼，才说，它叫潜罂花，是我栽培起来的，费了很多心思。这种花很神奇，虽然脆弱，但它长大后撒出的花粉，可以让漫山遍野绽放开来。

　　我想，那应该是一种很美的景象。

　　余婆说，它的花语是结束。

　　结束，不知道怎样的结局是我一生的结束。

　　余婆看出了我的难过，她问，怎么，跟宫里的朋友发生了不愉快？

　　我没有说话，轻轻地点了点头。

　　余婆说，这里不是一个逃避一切的地方，但是，你可以到凡世去。

　　凡世，我的眼前突然间就出现了一个俊美的面孔，这个不知道名字的女孩子曾经和潘小浩奔跑在一起，他们的身上落满了羡慕的目光。

　　我没想过她是怎样的女孩，是不是像叶苗苗一样深深的爱又无奈的伤害。

　　潘小浩真的是一个需要我保护的人，我觉得。

　　最后我还是听了余婆的话，带上了蓝玉石。来到漠城后我没有直接去找潘小浩，而是一个人在大街上闲逛，我看到每个行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我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和白色的云朵，心里在想，新的春天已经到来了。这时候，我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

　　之后我走进了一个叫樵子居的地方，这里还和以前一样优雅恬静，空气里夹杂着淡淡的清香。它拥有许多回忆，记忆的冰霜在我的脑海里逐渐融开。我想，叶苗苗会不会微笑着突然向我走来。

　　我坐下以后，侍人问我，你想要点什么？

　　我突然发现这个侍人的笑容很干净，纯净的如同梨花，仿佛可以淹没尘世的尘烟。我本来很开心。可是我想起潘小浩的笑容也是这么干净，于是就伤感起来。

　　侍人第二次问我，我才说，给我沏杯茶吧。

　　我看了看窗外，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的位置，它的光辉洒满了人间。我又想起母后意味深长的对我说，记住你的家。我默默地说，你看我能回家吗？

　　想着想着我的眼泪流了下来，一滴滴地落在茶杯里。

　　我的眼泪和泡开的茶水融和在一起，加速了它的变冷。我目视着它逐渐凉下去，什么都没有想，只觉得挥发的蒸汽就像天上的云雾。

　　就像消散的亡灵。

　　每当我看到琐碎阳光的时候，心里就空落落的，它就像记忆的碎片，模糊的碎片。它越模糊我就越想叫它清晰，越清晰我就越难过。可是今天，记忆和现实，从未这么分明过。

　　所以我盯着阳光的碎片伤感到一定境界。

　　就在这时候，有个人叫，冰清。我回过头去，看到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在我对面坐下，目光散发出无尽的温柔。

　　我努力地想了想，才在打翻的回忆里找到了这个人，我说，老师好。

　　他是漠城一中的老师，潘小浩班上的主任，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说，我本来在等几个朋友没，没想到遇见了你，你也在等人吗？

　　没有，我是一个人来的。

　　他和我寒暄了两句，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说，既然回来了，你为什么不去上学？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我也是刚刚想起，曾经做过一名学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屋顶遮住了蓝天。

　　过了一会儿，老师又说，不过，你回来了，我还是感到很高兴。

　　老师的这句话让我温暖的如沐春风。

　　我说，对不起老师，我明天就会去的，请您相信我。

　　老师的脸色很快就可亲了，笑容又绽了开，他说，在我的眼里学生就是天使，天使降临到我的身边后又离开了我会很失望，如果有一天天使回来了，我只会欣喜不会驱逐。

　　我说，老师，您是全天下最好的老师，拥有这样的老师哪怕这个天使失去整个天堂。

　　老师笑了，看着他的笑容，我想，我又可以天天见到潘小浩了。

　　
　　第二天我真的去了学堂，端端正正的坐在了教室里，远离了喧嚣。时光像水一样一过无痕，许多天如同一瞬间，春天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这些天我过得很开心。我记得那天我刚刚走进校园，许多学子就围了上来，他们说了许多赞扬我的话，并让我永远的留下来不要离开。我还记得一个学子对我说，这么多人能走到一起，使上天注定的缘。这句话讲在我的脑海里永久保存。

　　当时潘小浩就站在我的对面，呵呵的冲我笑，样子很傻，其实他什么样子我都喜欢，都是那么可爱。一阵风吹过，吹得他的头发遮住了半只眼睛。我问他，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说，这个集体就是你的家。

　　潘小浩不停地笑，这句话却一直让我想掉泪。

　　那些天就这么单调的过去了，每到无聊透顶的时候，我就会望向窗外，看见一只只白鸽从天上飞过。看见每个白鸽的幸福，我总觉得，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寂寞。

花舞花瓣飞，花哭瓣落泪4
在漠城，唯一让我难过的是潘小浩和那个女孩走的很近，甚至不在乎我的存在。

　　我曾经问过班里的一个男生，那女孩是谁。男生说，她叫肖芒，是别班上的，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

　　回到漠城后，我依然住公寓，还在以前的那个寝室，那个寝室的门上依然清晰的存在着叶苗苗留下的痕迹，轻盈的宛如一只起舞的蝴蝶。我经常看着那个痕迹一句话也不说，仿佛听见她微笑着对我说，清姐姐，你害怕吗，我给你开门。这时候我的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