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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鹤的后面坐着一排男生；一粟挨着他们坐下。千鹤和平时一样活跃；时不时地扭转头和男生们找话题聊；一粟在旁边冷眼观看着；他觉得这个女孩子对谁都特别好；一粟不怎么喜欢这种女生；每当他被她的热情打动时；她转而又将同样的热情给予别的男生；一粟可不想在相同的人身上和别人分享相同的东西。
一粟正想着；千鹤把头转过来面向他说："；一粟；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啊；有什么心事吗？"；
这句话问得一粟很疲软；他觉得千鹤问出这种问题只是在对他的沉默表示同情和怜惜；一点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
见一粟不说话；千鹤继续问："；对了；你的luli怎么样了？她现在在哪里啊？"；
这句话中的"；你的"；二字令一粟很恼火；但他又不便发作；只冷冷地回了一句："；不知道。"；
不料迟钝的千鹤完全没有看出一粟的烦躁；反而狡猾、顽皮地一笑；眨巴着眼睛故意卖关子说："；想不想知道呢？我可是知道的啊；在你知道答案以前给我什么好处啊？"；
一粟一点想知道的兴趣也没有；他只是无奈地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旁边的男生起哄说："；那还不好办吗？一粟可以对你以身相许的。"；一粟看了看这些得意洋洋的男生；虽然他们已经上过大学；但是他们开玩笑的档次并没有得到显著的提高。
一粟没有理睬那些男生；千鹤又对一粟说："；我听别人说luli已经去深圳了；难道她走以前没有告诉你吗？"；
一粟看着她的那对充满好奇与疑问的乌黑眼珠；一时也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那你们两个不是都有机会了？"；旁边的男生又开始伺机起哄；"；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啊。"；
"；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啊。"；
千鹤握紧拳头就要捶那些起哄的男生；一粟也慌忙说："；你们别乱讲；哪有这回事；玩笑可不能随便开的。"；一粟对类似的玩笑很敏感；也很忌讳；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怕别人当真；他是担心自己会当真；因为很多不可思议的奇异恋情都是开玩笑开出来的。
千鹤又只顾着和那些男生讲话了；一粟就静下心来思考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关于luli的只言片语；一粟倒也乐得逍遥自在、相安无事；但是此刻听到luli已经离去的消息；一粟的心中竟然泛起层层波澜；并且一粟也意识到这并不是一种细微的变化；而是情绪上看似平静、实则剧烈的波动和起伏；是一粟自己也没有预料到的。一粟感觉他对luli或多或少还是有感情的；虽然他曾经绞尽脑汁、想尽办法要摆脱她、远离她；他曾经很讨厌别人在他面前提到她；也不喜欢别人拿他们俩开玩笑。虽然从今以后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了；但是在他一直期盼的目标终于得以实现的今天；一粟却感到怅然若失。他越来越难以理解自己了；在已经注定要失去她的时刻；他竟然发现自己爱上了她；这种情况太危险；必须尽最大努力去避免；他就换一种方式想："；她走得这么匆忙；谁知道是不是为了摆脱我呢？算了；走就走吧；我才不希罕呢。"；
想到这里；一粟的心中突然产生一种刀铰般的疼痛；他的胸口憋闷、堵塞得难受；就拼命地转移注意力。他深深地吸进一口气；用审视的目光将全班女生迅速地扫视一遍；又回想起开学第一天来上课时的失望心情。在正式上课的前一天；他听说班级里有三十一名女生，这个激动人心的数字害得他彻夜难眠，但是到了第二天，当他匆匆地浏览过三十一名女生千奇百怪的面孔后，他不得不放弃美好期望，然后无奈地接受冰冷而残酷的现实。
一粟认为花儿是全班最漂亮的女生；她也是全体男生们经过讨论研究后才评选出来的班花；她的美貌是大家公认的。其实也谈不上美貌；她只是长得比别的女生都正常一点而已。在全班女生中；一粟和她说话最少；他的伶牙利齿经常在她面前变得结结巴巴。一粟对她的了解也很有限；他只知道她有两种发型；一种是扎起来的马尾辫；一种是披散着头发。据说她把头发扎起来是代表她很高兴、很愉快；相反；披散着头发就表示她不高兴、不愉快；所以发型也可以作为象征她情绪变化的晴雨表。一粟每次见到她就根据她的发型打招呼说"；心情不错啊"；或"；心情不太好啊"；；除此以外他和她也没有别的话说。
现如今这万草丛中的一枝花也要离他远去了；一粟的心中又增添了几分沉重和惋惜。这时老师缓步走进教室；同学们顿时安静下来。一粟发觉自己今天总是特别忧郁、特别伤感；他可不希望自己总处于这种状态；于是他聚精会神地凝视着老师；企图从她身上寻找一点笑料。
远远地望去；老师今天的发型就像一把大蘑菇伞；她可能还自以为很好看呢。这个老师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平时总是板着脸对谁都不满意；好像丢掉那张严肃的脸孔就会失去威信；就会不利于她的教导工作一样。等一粟这届学生毕业以后；老师也可以暂且休息、放松一下了；毕竟她还需要更多的精力去挑剔下一批学生。一粟看着她脸上隐隐约约浮现出的皱纹；推想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师脸上的皱纹也会逐渐加深；也许等到若干年后；即使她不紧绷着脸也会呈现出一副严厉苛刻的老态。
老师笔直地伫立在讲台前；拿出她预先准备好的演讲稿；开始为大家做她的毕业演讲：
"；同学们；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大学四年的青春岁月是如此短暂而美好。"；
"；短暂是实话；至于美好就很难说了；"；一粟这样分析着；"；美好"；一词勾起他许多不够美好的回忆。
老师继续念道："；回首往昔；我们在这片神圣美丽的园地上都收获了什么？我想我们收获的是纯真的友谊；是丰富的知识；是生命的真谛；是珍贵的回忆；是激情和梦想；光辉和荣耀。我们曾经彷徨、曾经迷失、曾经怀疑、曾经沮丧；但是我们不曾放弃理想、放弃追求、放弃憧憬、放弃希望；因为在这个温暖和谐、充满关爱的大家庭里；我们曾经共同学习、共同成长、共同进步；共同为了明天而拼搏努力。"；
一粟很厌恶老师那种高中生作文一般的排比和对偶句式；本来他今天对学校的人和事还存有一些留恋；但是听过老师对校园生活诗意般的美化和过分煽情的描绘；一粟便感觉这份留恋可有可无。
"；再过不久；我们就将各奔东西了；我们都会有不同的前途和命运；无论贫穷或富贵；顺利或坎坷；请不要忘记我们曾经共同拥有的家园；相聚相识总是短暂；而相思分离的时光总是漫长的；在未来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我们只有眷念、只有感怀；只有对已逝岁月的追忆和对昔人往事的无限惦念。在大家离开的日子里；四季仍然会在校园里轮回、转换；花开花谢、春去秋来；这里的朝霞仍旧绚烂；微风依然轻柔；但是不要忘记我们共同经历过的如歌岁月；似水年华；不要忘记我们共同分享过的阳光的普照；雨露的滋润。。。"；
"；阳光的普照；雨露的滋润；"；一粟不无讽刺意味地重复着老师的话；他没想到老师居然如此感性；在她庄重刻板的外表下原来还隐藏着一颗多愁而善感的心；"；她的情感和语言可真够丰富的；"；一粟心想；他很不习惯老师刻意营造出来的离别感伤的气氛；她已经送别过很多届学生；在这方面可谓经验丰富。
老师停顿片刻；清一清嗓子；又继续往下讲："；以上可以作为大学四年的回顾和总结；下面我将和同学们一起展望未来；展望未来分为忠告和祝愿两部分；忠告有工作事业上的；有爱情婚姻上的；那么工作事业上的又有三条；"；
说到这里讲台下的学生都坐不住了；嘴里嘟嘟囔囔地发表着对于老师的不满；整间教室变得闹哄哄的。老师见状赶忙说："；同学们；假如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们唠叨；你们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不给！"；同学们异口同声；空前团结。
老师并不生气；因为虽然她一点也不聪明；但是至少也能猜到同学们会这样说；于是她以平静和缓的语气说："；同学们；这就是我送给你们的第一条忠告：做人不能浮躁轻狂；你们要能沉得住气；要学会听取别人的意见和建议；这是你们在为人处世中应该具备的最基本的涵养；请原谅我的老生常谈；我总是重复地给你们讲述同样的道理；其目的也只是为了让你们少走弯路。。。"；
但是同学们似乎都愿意多走弯路；有几个人已经趴在桌子上准备睡觉了。
老师说："；同学们；你们的路还很长。。。"；
"；只要不比你的话更长就行；"；一粟心想。
"；同学们；"；老师的感情激昂而澎湃；语调抑扬顿挫；"；也许你们在学校里都很有个性；很有自己的见解和主张；但是在你们踏入社会以前；我必须劝告各位：社会需要的不是个性；社会需要的是奉献和顺应；记住我的话吧；适当地收敛你们的锋芒；学会和各种人融洽、和谐地相处。。。"；
老师此刻喋喋不休地讲述的这些一粟早就理解透彻并且烂熟于心的大道理；分明和他惊世骇俗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不相匹配。在一粟看来；老师如此大规模大篇幅的讲话无非是想加深自己在同学们心目中的印象；惟恐这些倾注自己四年心血的学生在离校四天后就把她忘掉了。
老师还在继续讲话；一粟却不知不觉地走神了；他注意到窗外有两只鸟正在不停地叫；一粟寻思：可能一只是雄鸟；一只是雌鸟吧；连鸟飞到校园里都能自由搭配、成双成对了；大学校园还真是挺奇妙的。
在鸟儿欢快的鸣叫声中；他又回忆起大学四年中很多愉快的往事；他想起自己刚刚迈进校门时候的青涩和幼稚；想起在念书期间经历过的彷徨和迷惑；现在他又为无法挽留的时光感到遗憾、惋惜。仿佛昨天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