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想要的,有多少是自己不想要的。”
岳晓冉动了动,双臂撑在桌子上,转过脸来看着他。
他抬起头,声音越发懒散,“我就想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白天晚上的想,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醒来看天亮或者天黑。忽然就觉得这个世界有太多我想要的东西,可是我不敢去争取。”
绕开他到底想要什么的话题,岳晓冉凝视着他,问:“你为什么会突然去想你到底想要什么?”
“难道我不应该弄懂这些么?”
“为什么以前不想,偏偏在那天开始想?”
夏白愣了愣,慢慢转过头茫然的看向苍白灯光下的岳晓冉,仿佛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一天思考这个问题。
岳晓冉敏锐的抓住他眼中稍纵即逝的惶然,继续追问:“你那天从酒吧出来就直接回家了么?还是去哪了,在路上遇见什么了?”
夏白咧开嘴角笑,“姐,你这样说弄得好像我是杀人犯似的。”头顶的吊灯将光线扩散到他们身上,无力再扩散到周围的黑暗中,将小厅跟香港电影里的询问室一个样,肃静的气氛让夏白觉得任何一个谎言都逃不过岳晓冉的眼睛。
岳晓冉轻启唇齿,说:“不,你是死者。”
笑容又突然从夏白的脸上消退,不知是因为突然被定义成死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岳晓冉向后靠在椅子上,说:“我要找出杀死你的凶手。”
“……你别吓我,你用这个表情跟我说话,害得我都以为自己真的死了。”
“呵,”岳晓冉哼笑一声,不气不恼,不温不火的说,“我也以为你活着,但现在越来越觉得你早已经死了,或许从我认识你开始就是。我以前说你什么来着,善良,温顺,简单,善解人意,言而有信,乐知天命……但我现在宁愿你偶尔会无理取闹,也好过这么闷着。你是会藏,藏了这么多年我才发现,我根本不认识你。”
夏白缓慢的前倾了身体,撑在桌沿,他觉得胸口闷,喘不上气,“……你怎么突然这样说?”
“是不是我们都说喜欢这样的你,你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是。”
“我跟你说过吧,你应该有点脾气,不然都以为你好欺负。”岳晓冉觉得好笑,肩膀忽然起伏,很快又过于平静,“原来我们是最欺负你的人,你心里是不是特讨厌我们,觉得我们从来没顾及你的感受?”
“……没有。”
“那你心里有什么话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呢?”岳晓冉秀气的眉在灯光下纠结起来,阴影让其中的愠怒和忧郁更加深刻,“你总自己藏着,以前我不知道,上一次是藏在心里,这一次是藏在这屋子里,我是不是还得恭喜你?好歹是上升趋势。下一次你又想藏到哪,我应该上哪去找你?”
夏白不说话,静静的看着惨白光线中的岳晓冉,她的肩膀微微颤抖,让人有一种她在哭泣的错觉。这真是莫名其妙,他做什么了,让这个女人泄露出这么汹涌的悲伤?“岳晓冉你在干什么,今天怎么这么多愁善感?太不像你了。”他挂着笑容,试图调节当前的气氛,尽管他的脸上没有多少笑意。
光线中的女人双手撑住头,声音呜咽,告诉夏白她确实在哭,这并不是错觉,“我没有办法不乱想,夏白,我刚才甚至觉得哪一天你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我都不知道。我很迟钝,你知道,很多东西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我怕等我再发现很久没见到你的时候,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
时间断了几秒,静静的,然后又忽然听到秒针跳动的声音。夏白伸手抹过岳晓冉的脸,一手湿漉漉的凉。他收回手,起身拿了盒纸巾递过去,“你别这样,我不是好好的在这么?眼泪留到我真死了的时候再给我吧。”
岳晓冉抓一张纸巾,狠狠道:“少他妈放屁!”
夏白哭笑不得,站在她的旁边说:“你应该做好这个心理准备,我都觉得没什么。连自己想要的东西都不敢争取的人,想一想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那你就去争取就去抢啊!”岳晓冉终于爆发出来,猛然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到底有什么好不敢的?你自己先认定了得不到,又怕真的得不到,就找地方把自己藏起来,这样你就安心了?你就满足了?你他妈也是男人吧,拿出点勇气去拼一次又有什么!至少还是有一半的胜算吧,你现在的样子根本就放弃了所有的可能啊!”
“……”
“夏白,你这样不对!你对这个世界太悲观了!”岳晓冉近乎歇斯底里,抓着他的衣服用力的摇,“不管你想要什么,去尝试一下吧!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是真正让人望尘莫及的!”
“姐,”夏白伸出手,轻轻的抚摸岳晓冉的头,“你认识的夏白就是这样的,从出生开始就是这么惧怕这个世界。”
本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一个很简单的起因,他窝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想弄明白自己是否真的想要什么,这一种渴盼是否值得他颠覆当下的安逸。一天一天持续下来,在某一个清晨忽然惊醒的时候,他发现他对于这个世界的恐惧一直根植于他的骨髓里,他从来没戒除过。
他确定自己怀有期望,或者说是幻想,也确定在这之前他从没想过非要将其实现。然而这个世界在某一天突然把那个人推过来,仿佛带着恶魔的微笑,问他:你敢不敢要?
何其险恶。
岳晓冉的表情从悲痛渐渐转为绝望,抓着夏白衣服的手也不再摇动,只用尽全力的攥着。她以为夏白是怕失败,或者是怕失望,却从没想过他竟是从根本上害怕着这个世界。她想全力以赴说服这个固执的人,可是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夏白抬手擦掉她颊上的泪珠,却仍旧是全不在意的表情,挂着毫无深度的笑容,“你别这样了,我不怕死,我只是怕活着,怕活在这个充满诱惑的世界上。”
一如他不是怕得不到,而是太怕能得到,因为在得到之后潜藏了太多的未知——人只有在爱与未知面前,才会如履薄冰胆战心惊。
不巧的是这两样他都占了。
岳晓冉的眼泪又往外涌,他一遍一遍的擦,耐心安慰道: “但我会好好活着,我说真的,你放心。”
“夏白……”岳晓冉不住的摇头,这样的状态,从根本上就不能叫做活着,“你这样不行,这样不正常……你明天跟我去看心理医生,必须跟我去……”
“姐,我不需要医生。”
“我知道你没病……但这不正常,这样不对……”
夏白伸手将岳晓冉揽进怀里,揉乱了她的头发,安慰道:“我知道你为我好,我没事,现在就很好。我不去争取,就是太贪恋现在的好了。”
岳晓冉埋在他的怀里呜呜的哭,都这把年纪了,哭起来还像个小女孩似的。她感觉前所未有的无助,她抱着的人是叫了她五年姐的人,他以前总是安静的、乖巧的、认真的与他们交往,听他们安排,帮他们办事。他从不表露自己的意见与思想,他们也忽略了,任其沉淀,这么多年之后再想挖掘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这么困难。
夏白也想安慰她,这又不是她的错,为什么她要这么悲伤?但是他无从说起,他觉得二十五年实在太久远了,远到可以改变很多东西,远到他懒得再去跟别人提起过去。过去的夏白他们也都不认识,他自己也几乎快要忘记,在很多年以前那个夏白还只是一个沉默内向的孩子,然后变成乖张叛逆的少年,最后成长为温驯柔和的男人。
他以为懂得讨人欢心,善于隐藏悲伤,学会忍耐孤独,就是长大了的表现,结果他们在突然之间全盘否定了他的观点。乔曦说他还没长大,岳晓冉说他这样不对,他真的不知道怎样算长大,怎样算正常了。
黑暗里的灯盏摇摆不定,像一颗茫然无依的心,悬于半空,难寻恩宠。
不是什么都不想要,他只是将一切看得太透彻,看得太明白。他现在所喜爱的人,与两年前的人是一样的,锋芒毕露,光彩夺目。而他,若是这样,他宁愿站在黑暗里。他不想将一生依托于谁,可是他终究需要有一个人与他一起走过这一生。
不然他也不敢保证这一生不会提前结束。他确实有过这样的念头。
他躺入梦乡的时候,突然很想见到老家的白女王,在这般的太平盛世中,忽然有了思乡的感觉。
'Chapter 017'
门铃不急不躁,却是绵绵不绝,夏白不堪其扰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它响了多长时间。他一边揉眼睛一边蹭出卧室去开门,看到马歆之的时候还以为是幻觉,“小马哥?”
“你刚睡醒?”
“啊。”他点头,看想马歆之手里的蔬菜水果,“你这是……”
“晓冉让我来做晚饭,她下班后过来。”马歆之无奈的提提手中的塑料袋,耸了下肩膀问,“我可以进去了么?”
夏白怔然,从梦醒后的混沌中脱离出来,“你这么早来做晚饭?”
“你早饭吃了么?”
确实还没有,夏白回头看墙上的表,然后跟马歆之走到厨房门口说:“现在已经是中午一点了。”
马歆之将多余的菜给他放进冰箱,站起身说:“那刚好,早饭午饭一起吃,省了。”冰箱里放了两盒牛奶,马歆之拿出来看了看,居然已经过期了。他顺手整理冰箱,将过期余粮都扔进垃圾桶里,“本来早应该请你吃饭的,上次有你们主编做东,我也不方便夺人之美。今天我休息,刚好请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