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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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的故事-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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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起身,刚迈出一小步,就滑倒在洗手间里。这时我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索性平静地躺在洗手间的地板上,什麽都不去想,大脑一片空白。我就这样躺了很久,直到有人按响门铃为止。

  一位服务员端着一个餐盘,餐盘里放着一份饭菜,和一大杯热腾腾的可乐。他很有礼貌地对我说:

  “刚才送你来的那个人给你定了饭菜。让你务必要吃掉这些饭菜。”

  服务员把饭菜放到了桌子上便出去了。虽然我饥肠辘辘,但却没有一丁点进食的欲望,所以我只把那杯热可乐喝了下去,然后又洗了个热水澡。洗完澡以后,我摊开四肢安恬地躺在床上,看着屋顶。这时一种强大的孤独感从屋顶向我压了下来。我躲避这种令我感到恐惧的力量,侧过身来,而它又从对面的墙壁向我逼近;我又惶恐地把身体转向另一侧,而它又从另一侧墙壁向我逼近;我又趴在床上,用毯子盖住身体,这时床开始上升,好像要将我挤碎在床板与屋顶之间;我惊恐万分地撩起毛毯,坐了起来,这种力量便迅速地退了回去。而这个时候空荡荡的房间使我更加孤独了。

  我开始后悔扔掉那张名片了。我想找一个陌生人来谈谈我的事情,一个不知道我叫什麽,我的过去发生过什么,我住在哪里,在哪里上学,他也没有必要知道这些,重要的是他不会把我当成一个孩子看。可能这个世界上只有那个女人没有把我当成孩子吧,我希望和她说说我的事情。。。我喜欢把手绢放在方芳背后,因为她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和一张很漂亮的鹅蛋脸;我不希望她抓住我,因为那些小孩总是拿谁喜欢谁当做把柄来取笑别人。而我总是把手绢放在方芳背后,这样做已经引起他们的怀疑了;还有,方芳的嘴角要是再因忧愁而泛起水泡该怎麽办,她已经不在北京了,她去了上海。。。上海,那麽远呢,她的嘴角要是再泛起水泡该怎麽办呀。

  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我真想和那个女人谈一谈,单纯地谈我的事儿,那怕和她什麽都不做,我也会付给她应得的那份报酬,因为她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小孩。

  我使足劲儿躺在床上,用毛毯将自己裹地严严实实。。。我想说,我可能睡着了。

  我从小到大总是做一个莫名其妙的梦,今天也并不例外。这个梦境是这样的。我迷迷糊糊地坠入了一个虚幻的空间,那里浮现着一些影子。至少我管这些叫影子,其实这样说有点牵强,因为连我也不知道这些是什麽,我甚至无法断定我自己是以那种形式出现在梦中。要说是以肉体形式出现,但我又感觉不到自己在梦中的身体,却更趋近于一种假象,更趋近于一种精神状态,像灵魂一样,摸不到自己,也看不到自己,但又可以真切地感觉得到自己的存在,以及身边那些莫名其妙的物质的存在。这时我又牵强地管它叫做物质了,其实说是物质也有一点牵强,确切地说我也无法确定那是以什么样的元素为基础而存在的。我是说,我一眼就可以看到周围的一切,而不只是仅限于三维空间的景象;这些物质是那麽地奇形怪状,确切地说,它们只是一些色调,一些自然界中常见的几种原色地相互调和,而后又产生了不同效果;但它们又都有生命,而且拥有各自不同的生命,不像人类只拥有单一的新陈代谢式生命。我所在的这个空间里没有天,也没有地,没有真正的事物,甚至没有自己,但又有一种什麽都存在的感觉,无法离去;我面对这样一个空间悚恐万分,慌乱地奔跑,却仍然被一切包围着,无法离去;跑着跑着这个空间开了一个巨大的口,我便从这个口坠入了另外的一个世界,这个世界有了具体事物,这是一个我熟悉的世界,这世界形成了我的过去,我开始目睹自己童年时所发生的一切。。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三十九章 跳房子那个游戏
39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醒来的,我还以为我要在那个是世界生活一辈子呢。我醒来时的第一感觉就是头很晕也很痛,像是一颗正在爆炸的地雷一般。而后我又感觉到口渴,像是一个世纪没有喝到一滴水似的。我走进洗手间,趴在龙头前喝了几口凉水,又洗了洗脸,双手撑着水池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我把我吓坏了,我都不该相信那个人就是我了。镜子里的我衣衫不整,头发纠缠在一起,乱蓬蓬直翘翘,蜡黄的脸上贴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嘴唇惨白地没有一丁点血色。我害怕死了,我上个月刚满十六岁,我不会就这样死了吧。我脱了衣服,很认真地洗了个热水澡,我想洗回自己,洗回我的生命。

  洗完澡以后,我又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衣服,把压皱了的衣服一一用手拉直,把头发一根根地梳理了一遍。这时镜子里的我乍看起来舒服多了,但是我的头还是又晕又疼,还有,我的胃开始隐隐作痛了。我咬了咬牙让自己再振作一点,这时天也开始点蒙蒙亮了,九月初的北京城天亮地还算早。我看了看时间,刚刚四点多,但是我不想继续在旅馆里逗留了,这里像一个冰冷的地狱。我要马上离开这里,对,一定要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我交了旅馆房间的钥匙,来到了大街上。虽然天亮地很早,但善于挤公交车的上班族们还没有苏醒,只是可以零星地看到那麽几个菜贩子蹬着板车去拉菜。我看了看路标,弄明白了自己的所在位置,便开始沿着马路牙子漫无目的地走了起来。

  我走了一会儿,头痛便减轻了一点,抬起头向不远处望了望。距离我二百多米远的地方有几座高耸入云的商业楼沐浴在静谧的晨光里。我开始向那个方向走去,因为那里是闹市区,有更多生的气息。几分钟以后我站在那里最高的商业楼脚下,四周满是购物中心、超市、酒店,却没有一个人。真不敢相信,白天这里是怎样一副狼子野心的样子。这时我发现地上铺着四四方方的花岗岩石板,打磨的十分平整。我断定这是一条步行街,因为汽车并不适合行驶在这样的石板路上。这样四四方方的石板又让我想起了跳房子这个游戏。上个星期在军营里我们还玩这个游戏来着,现在我还有点意犹未尽呢。但是石板路打扫的十分干净,想要在这样的街道上找到一粒石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我还是抱有一线希望地寻找了一番,那怕是找到一个与石子大小相仿,可以代替石子的东西也好。最后我在果皮箱旁边找到了一个饮料瓶盖。虽然它与我心目中的石子大相径庭,但我也只能勉为其难了,因为我再也找不到一个比它更完美的东西来取代它了。

  我拿着这个饮料瓶盖,单腿站立在这个还没有迎来狼子野心面貌,却宁静地像个小村庄的步行街中央,向第一个房子投出了饮料瓶盖,宁谧的晨光抛洒在我这一动态而又殊现安静的动作上。。。嗨,这东西可比我想象中的石子差劲儿多了。它是塑料制品,所以很有弹性,所以它不甘心像石子一样安稳地落在第一个房子里。看来我又要重新投一次了。但我用我的脑袋瓜子和你打赌,这次我一准儿会把它投进第一个房子里,因为我玩这个游戏很在行。

  我常用我的脑袋瓜子向别人打赌,我相信我从来没输过,因为我的脑袋瓜子还在我的脖子上,所以我将饮料瓶盖投进了第一个房子。

  我又单腿跳到了第一个房子里,单腿站立弯下腰,拾起了饮料瓶盖,旋即投向了第二个房子,静谧的晨光又随着我的身形向前移动了一步,太阳同时也升高了一点,这一系列动作表现地如此巧妙精准,没有闹出一丁点差错。我开始相信我是一个聪明人了,我确定自己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因为我连续跳了好几个房子,却没有出现一丁点差错。

  我想我将来一定会大有作为,因为我跳了三十几个房子,足足有二十多米远,可是我在下一个房子里失误了。这并不是因为我技术拙劣,而是因为石板路上有一样东西吓了我一跳。

第四十章  一坨野屎的故事
40

  如果一坨野屎赤条条地停当在步行街中央,而你还霸道地要求一个正在玩跳房子的男孩跳到这坨野屎所占有的房子里,那你的要求也未免太过于苛刻了。这并不是一个假设,因为那个正在玩跳房子游戏的男孩就是我。

  但我又在想,现在我真地见证过一坨野屎在马路上存在过了,这可是一条闹市街呀,这玩意儿是怎麽被人从*里挪到这里来的呢。这不免又让我想起叔叔曾经对我说过的一件事情,一见他亲眼所见却又难以理解的事情。这件事情发生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确切地说是在我四五岁前后那段时期<;具体时间我还是不敢确定,毕竟史料上没有记载>;。那时上一辈子人吃大锅饭,上免费公用厕所的大生产时代早已逝去,北京城也迎来了第一个人民币与物质腾飞的春天。那时的人喜欢带着红箍,带上红箍就隶属为当权者。当权者不分场所,那怕是厕所。当权者在公共场所机警地将自己隐蔽起来;窥视着每一个人,等待时机成熟时,一把逮住你的勃领子,说出一句对于他们自己也会感到十分新潮的话——“呵,你怎麽这麽不讲文明呀!”,旋即甩出一张五元罚单;碰见老冒儿一点的乡巴佬,甩罚单的速度就要相许缓慢一些,但这并不说明你有可能会剩下这五块钱,而是说明这五块钱你不交不行了。那时看公用厕所的人也戴红箍,戴着红箍在厕所里为文明城市奉献自己绵薄的一生。那时在公共场所上趟厕所要花两毛钱,看病时兴掏红包。总之那个年代鲜明地表现为——戴红箍的人很多,好像是人就戴红箍;上厕所要花两毛钱;看病要掏红包。

  叔叔在海淀南大街目睹了一个乞丐被戴着红箍的厕所管理员海扁了一顿的事实。那个带红箍的厕所管理员海扁那个乞丐的理由十分充分——那个乞丐竟然在衣衫褴褛、周身恶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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