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当我听到郭教授这一番话的时候,竟然挺起了腰板,抬起了头,勇敢地对他说:
“教授,您是我遇到的最器重我的老师,也是我最尊重的人,我非常感谢您,但是…但是…最近发生了很多变故,我的生活一下子就改变了,你知道我很痛苦,但我想自己到了西藏以后同样会全身心的付出自己在您这里所学到的一切。您也说过,您一生最大的志愿就是站在雪域高原的大地上,为伟大的西藏交通事业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但你有没有想过恰恰是这种学院式的工作将使你永远无法完成这个心愿。你知道吗,当我在站海拔五千米以上的西藏高原上,看着那纵穿于山涧之上的青藏铁路时,我就深深地爱上了那片土地。当那天我失去所有信心,所有希望时,我感觉到它在召唤我。那片土地更需要我。”
当时郭教授愣住了,可能是因为我从来没有以这样自信的语气对他讲过话,也可能是因为他突然间理解了我。他顿了顿对我说:
“孩子。。。或许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前两天我去过你们家,从你母亲那里得知了你的事情。我只是怕你受了挫折而自暴自弃,放弃学业。但听了你这番话我就放心了。”教授欣慰地笑了笑又继续对我说“孩子,你是个有理想的孩子呀,去吧,走自己的人生道路去吧!”
“有理想?教授,我真的有理想吗?”
“你有!”
“我…但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察觉到。”
“你的理想发自内心,并不受外界的干扰,即使是你今天的决定也是出自于本能,与你的境遇没有什么关系。你终将会走,即使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你要相信你自己。”
我深深地向郭教授鞠了三躬,就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离开学校的时候,太阳又落山了,我看着这样的日落,突然间想到,我到底与那些似曾相识的面孔共度了多少个这样的日落,然而这样的日落仍然如此绚烂,而那些面孔却早已改变或无了踪影。
我将程小青送到家以后,在六路公交车站台前一直等到了九点四十,最后一班六路公交车到站,又坐在以前我和宁馨儿常坐的那个座位上。我已经有三年没有乘过这班巴士了,但老司机仍然认出了我,他和我寒暄了几句,然而我却没有看见小胡子。司机告诉我胡可秀早就辞职了。
我坐在老地方,看着隔板上牵着红线的两个高中生,右下角又多了一行字,上面简简单单地写着“谢谢你们,是你们让我们再一次坐到了一起,愿你们永远相爱”。我们促成了另一对恋人,但我却失声痛哭了起来,坐在四周的人惊讶地看着我,却没有人问我为什么哭泣,也没有人可以让我倾吐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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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启程了
1
我一夜没有合眼,躺在床上直吧睖睁地望着黑魆魆的屋顶,同时可以感受得到房间里正在莫名其妙地有了些光线,窗外的天空也黛蓝了起来,然后太阳又向上挪了几步,天空就一片惨白了,闹钟也在这一刻响了起来。我倏然间被吓了一跳,好像自己刚刚睡着又被嘈杂的闹铃声吵醒似的,但我深知自己并没有睡着,只是害怕这哀的美敦书式的响声罢了。我感到了一点悲伤,甚至是偏执,偏执地不去关掉闹铃,悲伤地让它就这样响下去,自顾昏沉沉地支撑着身体连滚带爬地坐了起来,坐在床沿上点上了一天中第一支烟。此后的短暂几分钟里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满铺艳阳的行李上,甚至开始莫名其妙地观察了起来,可是大脑仍旧一片空白,停留在黑魆魆的房间里。眼前的行李越发地刺眼了。这种刺眼的光线刺地我睁不开眼,使我不由自主地耷拉下了脑袋瓜子,看到了自己的双脚。突然间我发现原来离别在过了一个漫漫长夜以后,仍然是那么醒目,事实仍然是那么残酷。
我拖着行李出了家门,戴上耳机给自己播放了一首菲尔克里斯的《冲破禁忌》,又将声量放到最大,让朋克摇滚尽情地霸占着自己所有的听觉细胞,以便尽其可能地把自己的思绪带到更远的地方。
我又在自欺欺人了,显然这样做毫无效果。
我屁股一沉坐进了出租车,心里面却在这样埋怨自己。俄而又点上了一支烟。
出租车打着右转向灯驶向了主路,我从车窗探出了脑袋瓜子,亲切地望着街上熙来攘去的一双双明亮的暗淡的喜兴的失落的眼睛,那些眼睛或拽来不悦或投来疑惑或回馈来出于礼貌的暧昧。或许他们在想,这个人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们,那眼神意味着什么。而此时在我眼里,这一切拂似一场正在摇滚乐中不断延续且摇摆不定的哑剧。我想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吧,因为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啊。
。。。。。。
嗡鸣鸣如雷声一般响亮的汽笛声伴随着一阵阵颤动,这是游子出奔他乡的启程声和灵魂上难以掩饰的悸动呵!我手捧着一本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搭乘上了前往西藏的列车,却不曾想到这一去要在多少年以后才会回到北京,而那灌溉了我二十几年且几近永恒却因错讹而中途失去的亲密目光,又会在哪一时刻再次亲临于我这孤独寂寞的身躯,此时仅仅只有扉页上歌德在序言里所说的那句话又一次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你,善良的人啊,当你感受与他同样的压力时,就从他这里汲取安慰吧!倘若你命中注定或由于自己的过错而找不到更亲近的知己时,就让这本书做你的朋友吧”。
在距离拉萨火车站还有一夜车程的时候,我越发地头疼起来,便吃了几片安眠药。几夜没有合眼与药物所带来的困倦随同着夜幕的降临,如同卷起一张巨大的长毯子一般将我卷入了昏天暗地的沉睡当中。当我醒来时,火车就已经到拉萨火车站了。出了拉萨火车站我就打了辆出租车,拿着郭教授为我事先准备好的介绍信,按照他在北京时告诉我的地址,来到了一家隶属于西藏交通研究所的下属部门报道,直到上午十点多钟才办理完所有手续。我被分配到地质勘探研究小组搞地质研究调查。在学校的时候我主攻的就是这一学科,加上以前和郭教授也搞过几次关于这方面的科考研究项目,所以这份工作对我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只是不能马上投人到工作岗位这一点略使我有点失望罢了。因为我首要解决的问题是怎样面对西藏寒冷恶劣的高原气候,对于在平原大都市长大的我来说,这里充满了更多令人退缩的理由,我只有拒绝这些理由,迎头向前才可以留在这里。
当天晚上我就下榻在公路养护部门的招待所里,因为工区的正在整建,暂时还没有空余的宿舍。我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到老鲁时的情景。当时是在工区的办公楼里,我刚办完手续,由老鲁带着我去招待所,他抢着替我提着行李,嘴里还一直歉意地说着“工区的宿舍正在整修,宿舍比较紧张,只有委屈你先住在招待所了,真抱歉。但你不用担心,用不了多长时间问题就可以解决了,你就。。。”我和他并肩向办公楼外走去,本想把行李从他手里拿过来,自己提,但被他看破了心思。我一弯腰想从他手里拿回行李,他便紧忙向前走了几步,谦逊地对我说:“还是我来提吧还是我来提吧我来提。”我只得紧跟两步,挺不好意思地说:“那多不好呀,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我一小年轻儿。。。”老鲁璀璨地冲我笑了笑,连同槽牙一起露出了一口典型的淳朴的健康的牙齿,憨态可掬地对我说“哪呢,身体还棒着呢”。我们一溜烟下了楼,但到了楼下可就不是我了,就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自顾呼呼地喘气。平均海拔3658米的拉萨有最朴实的微笑最洁净的阳光最巍峨神圣的高山圣湖,但氧气却少得可怜。
我所暂时住的招待所是原拉萨交通应急招待所,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青藏公路两改三整工程为了缓解交通压力,给运输司机们准备的住宿点。后来青藏公路竣工以后就改成了公路养护部门的招待所,但还是有很多司机在这里下榻,所以门口停满了远道而来的大型集装箱货车,就像电影里的新龙门客栈,客栈门前栓满了侠客的骏马。房间比较简陋,但还算整洁。到了招待所以后,我连晚饭都没吃,就准备闭灯睡觉了,这时窗外下起了雹雨,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有点弗拉门戈舞的意思。关了灯以后,我团缩着身体躺在床上,突然间感到窗外一定像结了冰一样寒冷。
拉萨多半降雨在夜间进行,这里即使是夜间倾盆大雨,但到了天亮的时候仍然会蓝天白云晴空万里,而且空气中含氧量少杂质少水分少,年日照在3000小时以上。只是地面反射幅度较大,气候仍然以凉爽为主。
翌日我起床后出了招待所,走在当热中街整洁的柏油路上,在两旁的建筑物的背影下,踏着藏式的无为无所为的脚步,向八廓街方向走去,突然间感到了有些冷,然而当身体迈出建筑物的阴影,再次沐浴在拉萨式的阳光下时,又豁然地暖融融了起来。这时我才明白了,为什么那首诗里会这样写到“铺下氆氇,取一点松赞干布的温暖。。。”。这里的阳光总是最温暖的,同时在你需要温暖的时候给你最温暖的体贴。
半个小时以后我就逛到了八廓街,这时熙熙攘攘的游客与藏民早已聚集于此了。藏民穿着色彩斑斓的藏服,手摇着转经筒,虔诚地徐缓地顺时针走动,游客们也入乡随俗地夹杂在彩色的藏民中间顺时针走走停停,看着四面商店里摆放着满目琳琅的唐卡、氆氇、藏刀、玛瑙首饰等纪念品。我欣然地加入了这唐卡一般的盛装派对当中,四顾可以看见两侧摆放着的纪念品,和有着高原红的漂亮藏族姑娘。抬头便可看见被玛布日山托起,而掩映在蓝飘飘青湛湛的蓝天白云下的布达拉宫,阳光硬朗朗地打在了脸上,眼前的事物又有点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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