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机确认了现在的时间。现在是深夜十点五十五分。
“Maison the Gordion的503室,拷问器在这里等待维尔彻尼”
——真的在吗?艾克斯塔公。
门边没有姓氏牌。手伸入上衣口袋。右手腕一个回转展开了蝴蝶刀。左手缓慢地扭转门巴手,身体滑入了房间,不发出任何动静关上了门。由于百叶窗被放下了,视野很不清楚。然而,周围有早已熟悉了的铁锈味,以及令人反胃的腐臭味。非常难闻的腐臭。真亏附近的居民直至现在还没有发现这里。
跨过了换鞋处。当然是穿着鞋跨上去的。已经基本确认艾克斯塔公不在这里,但是,在确认这里有些什么之前,是不能回去的。
大约六个榻榻米大小的细长房间。在过于浓密的臭气中,常有黑色的苍蝇飞入视野,发出烦人的声响回旋飞行。
拨开保暖帘走进了厨房。餐具被整齐地放着干燥,并且为方便使用而被很好地分类了。
这让人感到是个女人的房间。滑动的视线中,突然捕捉到角落三角橱上的异样物体。看上去,像是鱼的内脏。肥大内脏的一部分在黑暗中粘糊糊地反射着光。如果说是鱼的话,是否太大了?但臭味的根源并不是这个。
打开组合浴室的门,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浴室与厕所分开的浴帘上鲜血飞溅。有一个人类的手印,约为成年人手的大小。臭味异常强烈。
下定决心用力拉开浴帘,里面有大量已干燥了的血液,散乱的头发,肉片以及骨块。
几乎可以确定尸体的解体是在这里进行的。但是被解体的部位已经没有了。或许已经被带到其它地方去了。
走出了浴室,拉开通往寝室的拉门。这是最后一间了。如果不在这里的话,尸体一定在其他的某个地方。
然而,脑子在打开房门的瞬间认识到,猜中了。这是一股相当强烈的腐臭味。虽然整间屋子都很严重,但这里的味道是压倒性的。黑色的苍蝇在四周盘旋。然而,榻榻米房间地面却很干净,丝毫没有尸体摔落在地面的痕迹。究竟在哪?
这时,啪嗒,出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是从房间的角落传来的。接着又是一次啪嗒的声音。是水滴,液体滴落的声音。
没花多久,就找到了那个地方。蹲下身子,发现地面上有一滩赤黑的水渍。此时,水滴溅起的王冠状水花又出现在眼前,并再次消失。
京也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抬起了头。
脸向上看。
就在京也呼出的气息仿佛能触碰到的距离处,那张脸倒着悬挂在那里。杂乱的头发遵从着重力的法则向下垂着,面容能使人联想到鬼神一般的恐惧,正面对京也发出无言的控诉。眼球已经被挖去,透着空虚,比周围的黑暗更深沉,血泪从那里顺着头发流了下来。
尸体除了被肢解,还被硬塞入了神龛中。这臭味不只是血的味道,毫无疑问还混杂着排泄物的的臭味。
“原来如此,这次是神龛吗……果然是仪式杀人法呢。”
自言自语道。
“没带御笠来这里看来是正确的决定。”
刚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应该已经将南云御笠从脑中抹消了才对。但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存在又再次上浮。实在是不可思议。
京也注意到自己因看到活生生的尸体而感到的亢奋,同时也由于自己的破坏冲动而产生强烈的自我厌恶感。
将手机的液晶部分对着尸体,黑暗中尸体的阴影清晰地被照了出来。想要尝试是否能找到与艾克斯塔公有联系的证据。
尸体被干净地分成七块。正如血腥乌托邦对此事件的报告相吻合。
当他将被撕裂的腹腔照亮时,突然注意到,有某种东西被塞入了腹部。似乎是塑料袋的一角。说起来,在过去日本的凶恶杀人案中,曾经有过将黑电话塞入被杀女性腹部的事件。
京也收起了刀具及手机,并把皮手套上沾染的指纹在衣服上用力抹去,将手伸入了尸体的腹中。感到物体被埋入腹中的这种触感的同时,他意识到一种奇妙的空洞感。也许是由于内脏已经都被挖出来了吧。当被塑料袋包着的物体渐渐显出他的外型时,京也终于发现它的真面目。是录音机。
这也许是艾克斯塔公留给自己的吧。
杀人鬼留给自己的信息。充满着此类兴趣的这刺激的礼物。是只留给自己的。
由于急着取出,以至于当京也觉察到装着录音机的塑料袋连着一根银线时,一切已经太晚了。
被拉动的银线,从尸体连接到被打开数公分的拉门缝隙处。
风切之音与京也身体回转的同时。
“啊!”
从拉门缝隙处发射出的弩箭刺入了京也的右肩,强烈的疼痛遍布全身,不由地踉跄一下,勉强没有摔倒。
或许自己的血会溅在四周。但是,在这黑暗中,无法确认这一点。糟了,如果现场飞散的血迹被警察回收的话就会很麻烦。
这就是艾克斯塔公的目的吗。
不,如果艾克斯塔公有在他设下的这支箭头上涂有尼古丁毒的这点智慧的话,自己就完了。虽然自己的转身避免了箭射中要害,但箭头已经完全刺了进去。
京也单用一只左手撕开塑料袋,粗暴地将录音机塞入口袋,匆忙转身离去。
离开503,坐上电梯。电梯依然停留在同一楼层。
或许是由于突然从黑暗走入电梯的光线中,他踉跄摔在电梯壁上,就这样,身体靠着内壁缓缓地滑了下来。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呼吸异常混乱。
抬头望着内壁,无法隐藏的血迹在墙上画出一条直线。数次想要站起来按电梯按钮,力气却一次次被这种行动抽干。
“糟了……如果,不能,把这东西,从肩膀,拔出来的话……会,因为显眼,根本没法出门——”
摒住呼吸,看着刺入右肩的弩箭。
京也挤出所有的力气,用左手攥紧弩箭,却连平时三分之一的力气都使不出来。粘在脸上的冷汗使他感到不快。京也不假思索用力拉箭。
“啊啊啊啊!”
手上使出力气的瞬间,背脊抽搐,平放的双腿也勾成弓状。右肩肉撕裂的疼痛差点让他失去意识。终于,带着血肉的箭染着淡红色的血污掉落在绒毯上。已经止住的血从伤口处再次涌了出来。上衣被染得赤红。
“哈……哈……”
一边调整呼吸,京也望着天花板。在闪烁的荧光灯光线中,几匹飞蛾在四周呼啦呼拉来回飞行。反复张开闭合着左手,玩弄着沾在手心中的血污。鲜血就像黏胶一样充满着粘性。
因为如果不干些什么的话,就会失去意识。如果现在失去意识而被谁发现的话,一定会通知警察,只有这点一定要想方设法避免。
取出了手机,但还是无计可施。
记录在手机中的号码,都是血腥乌托邦的同胞们的。定下他们之间不能见面这个规定的,是京也自己。也就是说京也无法向任何人求助。
意识逐渐模糊,出血量比预想的还要严重。
难道就要这样迎接终结吗?朦胧的意识中,下意识想要在脑中寻找到一些愉快的回忆。
但是记忆中浮现不出任何一个愉快的回忆。
最初想起的是被父亲凌辱的孩童时代的自己。他那如恶鬼般的笑容。家人什么都无法做。
某天,姐姐把父亲杀了。
安宁却没有就此造访被姐姐救了的京也。无论怎么努力擦洗,都无法消除父亲留在自己身上的腐烂液体的味道。在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前,京也用削刀将自己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留下了身上无法消除的伤痕。
即使进入初中,进入高中,京也一直为了隐藏自己的伤口,如同拒绝他人般地戴上皮手套以及穿着高领衣服,以至于被别人认为很怪异。
之后,他学会了用最小心的敬语与人说话以减少摩擦的办法。
学会了将心灵与身体都包上铠甲的方法。与之相对,他无法交朋友。但即使这样也好。不,应该是这样也好才对。
最终没有结交像是朋友的朋友,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可以求助的对象,这将自己逼入了绝境。
“是啊,我,愉快的,回忆……一个也没有。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活生生的……地狱”
眼泪从眼中流了出来,坚信这是由于疼痛造成的。
眼睑逐渐沉重,似乎被睡眠所诱惑似的。
就要闭上眼睛的京也似乎听到耳边呼唤自己的声音。
是在葬礼上,那个头发很美的少女。
“是啊,只有,一个人……”
终于意识到除了血腥乌托邦的人以外,手机上登陆的号码还有一个。那不是母亲,也不是妹妹的,是不过十天前才认识的一个后辈的号码。
现在已经不是挑三拣四的状况了。自己又要利用她了。
铃声响了数次,对方接起了电话。
“御笠……对不起,我有一个,请求,能不能答应我?”
迅速地对电话那头哑口无言的她下达指示。京也话语中不时吐露出的如野兽般的呻吟,使她始终流露出担心的氛围。
——才刚对她说出那种话绝交没多久。
一切都说完了,安心让全身失去了力气。整个人倒在地面的瞬间,能听到通话口传出的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
就要哭出来的声音叫着“摩弥,摩弥”。
3
南云御笠似乎向学校请假了。
铃声打响,校门如同拒绝他一般,毫无慈悲地关了起来。
回溯十分钟,路上还有着成群结队熙熙攘攘的学生,现在路人却十分零散。
躲在校门大道隔离屏障的阴影处,偷窥校门情况的海藤信树,对她今天请假一事感到十分迷惑。他将笔记本电脑外露着抱在身侧,最近没有这个他就无法安心出门。
昨天他也在这里监视,但昨天她的确有来上学。本担心今天是不是看漏了,但他认为自己是绝不会看漏那对显眼的二人组的。
和她一起上学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