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为难的局面。前者与棠澜宫的安危息息相关,一着不慎就会引致大难。她必须很小心,在目前什么都不明了的情况下,她不能告诉敬妃,不能提醒珏慧公主,整个棠澜宫,谁都不能知道。
现在,珏慧公主竟然一个人去了御花园,上官明皎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她回身嘱咐那个小宫女看好宫门,便疾步走了出去,直往御花园追去。好在她对皇宫的各处都已十分熟悉,此时虽然着急而且不能掌灯,却也没有乱了章法。她施展轻功,快速又悄悄地穿梭在宫巷之中,转眼已经来到御花园门口。
上官明皎突然站住了,御花园里岔路纵横,她不知道珏慧公主到底往哪里走了,如何去找!正在焦急之时,鼻畔幽幽传来一阵特殊的清芬,上官明皎眉头顿时舒展,那是珏慧公主身上所佩戴的豆蔻的香气。她身形轻轻掠起,沿着香气而去。
终于,上官明皎看到了十步之外的人影,没有灯火她无法把那人的容貌衣饰看得真切,但那背影确是珏慧公主无疑。这条小路只通往一个地方,扶风亭。眼见着珏慧公主再走上二十步就能走到扶风亭了,上官明皎生怕那亭子里站着崔臻,更怕除了崔臻还有别的什么人,甚至担心这里就是一个陷阱。上官明皎感到自己的冷汗正在渐渐地冒上来,入宫这些年,她从未如此紧张过。眼看着公主一步步往前走着,她也悄悄地跟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珏慧公主走到扶风亭十步之外,略停了停,她没有掌灯,模糊之中看去仿佛是在整妆。上官明皎眼见公主整妆,连忙分了心思去望扶风亭。此时她在扶风亭二十步之外,周围又没有灯火,若是旁人恐怕根本看不清什么。上官明皎仗着目力过人,总算看清那是一个少年公子的背影,心里大惊,虽然没有看到正脸,但这人必是崔臻。看来自己的猜测不假。眼下绝对不能让公主和崔臻见面,上官明皎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虽然知道不甚妥当,但事急从权,她也顾不得许多了。抬手掐下几枚花蕾,一翻手,花蕾顿时成了暗器,直往珏慧公主的几处大穴而去。花蕾的效果自然不比银针,但胜在柔软,不至于误伤公主。眼前珏慧公主身子一软,眼看就要倒地,上官明皎一个飞身上前,抱起公主隐入了树丛之后。亭子里的人背对着她们,并没有发觉异样。
上官明皎出手点了珏慧公主的睡穴,舒了一口气,扶着珏慧公主平躺在地上,正要思忖下一步对策,却不防树丛中有一只猫,被她踩到,尖叫一声蹿了出去。上官明皎猝不及防,不禁轻轻惊叫了一声。那猫叫声惊动了亭子里的人,上官明皎的这声惊叫虽然不大,却还是被他听到了,那人叱呼一声:“是谁?”上官明皎大惊,莫非崔臻发现了?如今之计,只能暂时借助树丛遮挡一时,只要那人没有找到她们,她就带着公主悄悄离开。
脚步声渐渐近了,听声音是从亭子那边走过来的。上官明皎屏住呼吸,不动声色地捡起了身边的几块石子。若是被发现了,她就只能搏一搏了,只要珏慧公主没有暴露,事情就还有挽回的余地。那人走到了上官明皎躲着的树丛旁,停住了脚步,“出来!”,不怒自威。上官明皎心中一凛,指尖的石子就要发出。
等等,好像有点不对。这个声音好生熟悉,似乎常常听到……千钧一发之际,上官明皎却突然迟疑了。一张脸在她脑海倏然闪过,对了,这是韩仲泽的声音。此时此刻,他怎么会在这里?上官明皎想起自己曾经向韩仲泽打探崔臻,是以一种倾慕和好奇的口吻,韩仲泽当时还开玩笑说“莫不是看上了这位翩翩探花郎”。难道说,韩仲泽已经洞察了自己的意图,而他今晚出现在这里,莫非与崔臻有所瓜葛?上官明皎的指尖不经意地颤抖了一下,这下她真的有点慌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一支袖箭就已迎面而来,上官明皎弹出一颗石子,打偏了袖箭。韩仲泽是在逼她现身。心下一横,上官明皎一跃飞出了树丛,手中一把石子铺天盖地打向四面八方。她不知道周围有没有埋伏,更不清楚树丛外的情况,只能先发制人。
韩仲泽只见一个人影突然从树丛里飞出,正要举剑迎敌,却不料暗器迎面而来,只能用剑隔开。没有看清那个人影,他的心里却突然明了。暗器的发射力度和角度都是他所熟悉的,带着一种凛人的气势和一种百炼钢化绕指柔的巧妙,他曾经亲身体会过。用这种手法发暗器的人,是上官明皎。
“明皎姑娘,是我,韩仲泽!”上官明皎听了这话,不由一愣,便在韩仲泽面前站住了。韩仲泽挡开了所有暗器,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明皎姑娘,你怎会在此?”韩仲泽望着上官明皎,一脸疑惑。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上官明皎心中暗念。此时她的疑虑已经打消了大半。方才她的暗器出手时,一为退敌二为试探,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看清周围除了韩仲泽,其实并没有人。韩仲泽出手的时候,只守不攻,完全是防卫的招数。而如今韩仲泽一副不明就里的反应,更让她放心。看来这一次是虚惊一场,虽然还不清楚韩仲泽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至少不是来守株待兔的。
“韩大人,你又为何在此?”上官明皎启唇微笑,只等着看韩仲泽的反应。她猜想韩仲泽在这里一定有目的,他所为的,说不定就是自己想知道的。连日来,上官明皎只觉得自己像在云雾中找出路,满眼迷茫,全无进展。现在看到了韩仲泽,她似乎有种预感,转机很快就会到来。这与其说是自信,毋宁说是对韩仲泽的信任。上官明皎的心中有一丝一闪而过的自嘲,这份信任,来得着实有些没道理。
“实不相瞒,在下是在此恭候珏慧公主的。”韩仲泽听得上官明皎发问,便说出这句话来。
上官明皎万万没想到会等来这么一个回答,一时间心绪纷乱起来,这局面,真是越来越混乱了。容不得自己多想,上官明皎定了定神,看着韩仲泽一脸认真的样子,故作惊讶地问道:“怎么,大人约了公主在此见面吗?大人若要向公主请安,可以到棠澜宫,为何要夜阑人静时约在御花园中?若是旁人看到,只怕要无事生非了。”这几句话上官明皎说得顺口,实在是因为这是她心里一直想劝谏珏慧公主的肺腑之言。
韩仲泽听了这话不免有些局促起来,“不是在下与公主有约,而是新科探花崔臻。”
上官明皎觉得今晚的她简直是在演一场惊心动魄的戏文,步步危机。崔臻,果然与崔臻有关。可是韩仲泽的坦率却让她感到了一些安心,也许,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么复杂。“什么,你是说崔探花与公主相约在此?”
“不错。不过明皎姑娘大可放心,崔探花今日不会来了。”
“却是为何?”
“因为崔探花已被在下阻于府中,此时大约正在酣眠。”
上官明皎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浓,正待开口,韩仲泽抢先一步问道:“不知珏慧公主现在何处?”
“公主……自然是在宫中。”冷不防韩仲泽问起珏慧公主的下落,上官明皎迟疑了一下,扯了个谎。她还是不知道韩仲泽的目的,当然不能直言相告。
韩仲泽望着上官明皎,心中渐渐了然。刚才她那一瞬间的迟疑,他捕捉到了。根据崔臻所说,珏慧公主早就该到了,现在还迟迟没有现身,大概也是被“阻于府中”了。上官明皎身为公主侍读,本该在公主近身侍候,现在却孤身一人在此,未免有些反常。他大约猜到了上官明皎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心中一喜,他知道自己可以挑明来意了。
“明皎姑娘,你还没有回答在下的问题,为何会在这里?”
“我……不过是来此散心的。”上官明皎情急之下想不到合适的借口。
“散心?”韩仲泽不禁失笑,“怪不得明皎姑娘一身好武艺,就算散心也不忘习武。”
上官明皎知道自己的借口穿了帮,正在想法遮掩,却见韩仲泽正色道:“明皎姑娘,你我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在下到此,是因为得知崔臻与珏慧公主相约今晚在御花园见面,在下发现一些不妥之处,因此设计把崔臻留在了府中,只身过来,准备面见公主陈说利害,不想没有见到公主,却在此遇见了姑娘。在下揣度,姑娘也是得知了公主与崔臻有约,留住了公主,而到此地来一探虚实。你我今日到此皆是为了同一目的,就不必再互相试探了。”韩仲泽说完,静静地等着上官明皎的反应。果然,上官明皎微微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脸上虽然还是波澜不惊,却多了几分柔和。
上官明皎听了韩仲泽的话,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满眼迷雾中,一条蜿蜒小道赫然呈现;虽然还有许多不明白的东西,但她知道转机已经到来。“多谢韩大人直言相告,方才是明皎鲁莽了。” 她向韩仲泽盈盈施了一礼。
韩仲泽连忙还礼:“明皎姑娘不必多礼,不知在下所言是否正确?”
“韩大人所料不差,明皎正是为了公主约见崔探花之事而来。其实明皎并不确定公主是否真的约了崔探花,只是看到公主独自一人外出,心中有所怀疑,因此一路跟来。”
“哦?那现在公主在哪里?”
“刚才昏暗之中看不清亭子里的人,明皎担心公主与崔探花见面,因此点了她的穴道。现在公主正在树丛之中休息。”
韩仲泽微微一笑,“明皎姑娘果然机敏过人,看来今日即便真的是崔臻到此,公主也能全身而退。”
上官明皎脸色微变,“依大人所言,崔探花果真要对公主不利?”
“崔臻才华横溢,知礼仪明进退,绝对不会做大不敬的事。只可惜他涉世未深,此次与珏慧公主的这一节事,都是被人利用所致。”
上官明皎听了这话,正中心事。之前她最担心的就是崔臻另有图谋,如今崔臻虽然是被人利用,但背后还有另一双眼睛暗暗监视,这让她更加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