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啦!爱你喔,川崎!」
我抛下这句话,全速冲刺。
转过转角时,后面传来一阵高分贝的尖叫。
× × ×
通往屋顶的楼梯被大家用来放置校庆活动的道具,所以我没有办法轻轻松松爬上去,好在其间留有供人通行的缝隙。
狭窄的缝隙八成就是相模走过的路。随着我逐步拾级而上,她在屋顶的感觉也更强烈。
相模一定很希望像雪之下和由比滨那样,受到大家认同、追求与依赖。
因此,她很快地为自己加上头街。
她想透过「主任委员」的标签,使自己变得更有价值,藉以给其他人贴标签、对他们颐指气使,确认自己优越的地位。
相模口中的「成长」,正是这样的事物。
然而,真正的成长根本不是如此。
少把家家酒程度的改变说是什么「成长」好欺骗自己。
我才不会把安逸的改变,和妥协到最后所剩下不成原样的东西称之为「成长」,也不愿将看开一切后的末路说成「长大成人」自我欺骗。
人们怎么可能在一朝一夕或是短短几个月内产生戏剧性的改变?这又不是在演变形金刚。
要是想变成什么样子,便能变成什么样子,现在的我才不会是这样。
要别人改变、要自己改变,非改变不可、真的改变了——通通都是谎言。
为什么大家总是那么轻易地接受自己是错的?为什么要否定过去的自己?为什么不能认同此时此刻的自己?为什么如果是未来的自己又值得去相信?
既然无法认同过去最差劲的自己,也无法认同现在处于最底层的自己,难道有资格在未来的某一天认同其他人?否定在此之前的自己,难道还有办法肯定将来的自己?
不要以为抹消过去、重新来过,即可产生什么改变。
自始至终执着于头衔,催眠自己受到众人认同,陶醉在当下的境遇,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重要人物,受限于自我设下的规则,一旦没人提点便觉得自己的世界好像失落了一般——少把那些状态跟成长画上等号!
根本不需要改变,维持现在的自己即可——为什么这样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越接近楼梯尽头,堆放的道具和材料就越来越少。
终于来到空旷的平台。
这扇门的另一端,只有死路一条。
躲猫猫结束了。
× × ×
如同川崎所说,这里的锁是坏的。我拿起门上的挂锁拨弄一下。如果把锁扣上,外表的确很像上了锁,但只要用力扯一下,便能立刻松开,由此可见要闯到屋顶上,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我打开年代有些久远、已经关不太紧的门扉,发出响亮的「叽」一声。
一阵风吹过,蓝天在我眼前扩展开来。
来到校舍最高处,跟天空的距离应该更近才是,不过由于附近没有可供对照的东西,我反而觉得天空比平时还遥远。
相模靠在围栏上看向我。
她先是面露惊讶,接着立刻失望。
是啊,她当然会失望,因为她希望来找她的人不是我。倒不如说,她可能还不希望我来。
未能符合她的期待,我的心里有些不好意思,但我也完全不想来这种地方带她回去,所以算是彼此彼此。请你饶了我可以吗?
总之,现在我跟相模是半斤八两。
因此,我可以用同等的立场对相模说话。
「闭幕典礼要开始了,回去吧。」
我简单扼要地说出重点。
相模不悦地皱起眉毛。
「我不参加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说完,转过身背对着我,这大概是「我不想再听你说话」的意思。
「但是很可惜,基于一些因素,你非去不可。已经没时间了,你最好赶快过去。」
这不是要吹嘘,连我都觉得自己说服别人的功力有够差劲。
但我好歹先在脑袋中挑选过字句,刻意避开相模希望听到的话。
「没时间……闭幕典礼不是开始了吗?」
看来她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这让我有些生气。
「是啊,本来是这样没错,不过他们多少拖延了一点时间,所以——」
「喔……那么,是谁帮忙的?」
「嗯,这个嘛,三浦跟雪之下等一群人。」
话是这么说,但是从现在的时间看来,三浦那一组大概已经结束表演,换成雪之下她们准备上场。
相模听了,用力握住围栏。
「这样啊……」
「懂了的话就快回去。」
「那么,交给雪之下不是也可以吗?反正她那么万能。」
「啥?根本不是那个问题好不好,你要上去公布票选结果之类的一堆东西耶。」
果然跟事前预料的一样,相模难搞得要命,我逐渐失去耐性。现在根本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的时候。
「要计票结果的话,你们可以自己重算一次啊。只要大家一起算……」
「办不到,都什么时候了,哪有人有那种闲时间。」
「不然,你把这张结果带走总可以吧!」
她激动地把计票结果塞到我面前,围栏跟着晃动一下。
有那么一瞬间,我脑中真的闪过拿了那张纸立刻离开的念头。
可是,我不能这么做。
雪之下——不,侍奉社接受的委托,是协助相模南处理校庆执行委员会主委的工作。换言之,即为督促她达成主任委员应有的责任。
若不是这个委托,现在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雪之下也不会成为副主委。相模放弃这个委托的话,便是否定雪之下雪乃所做的一切。
因此,现在我必须做的,是让相模南出席闭幕典礼,以主任委员的身分站上舞台,赋予她身为主任委员的荣耀,还有当上主任委员的后悔与挫折。
那么,我该怎么做?
其实,只要由相模希望来到此处的人,对相模说出她想听的话,一切自然能解决。
但是很可惜,那种事情我办不到。
不论我继续在这里跟相模耗多久,她都不可能改变心意。
是否要通知其他人,请他们过来?如果是,又要找哪一些人?在我手机联络得上的名单中,由比滨跟平冢老师正在台上表演;至于户冢跟材木座,我想即使他们来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万万想不到,我孤傲的个性竟然在这种场合反将自己一军。
难道没有其他办法吗……
我感到焦躁与不耐,双手不知不觉握紧拳头。
这时,大门又发出「叽」一声响亮的声音。
我转过头,相模大概也看过去。
「原来你在这里……我们找了好久。」
走出门口的是叶山隼人。他背后还有那两个跟相模很要好的执行委员,看来是叶山拉她们一起过来的。
「叶山……还有你们……」
相模叫出他的名字,稍微别开视线。她原本期望的发展,想必是这样才对。
叶山也回应她的期望,一步步走过来。
「大家一直联络不到你,都很担心。我们到处打听,才有一个一年级学生说看到你爬上这里的楼梯。」
叶山运用自己的人脉,掌握蛛丝马迹,好不容易找到这里。这一点我只有佩服的份。
虽然叶山辛辛苦苦找到这个地方,相模的态度仍然没有松动。
「对不起,但是我……」
「快点回去吧,大家都在等你喔。」
「对啊!」
「我们都很担心你。」
叶山也很清楚时间已所剩无几,真心诚意地说出相模想听的话,努力说服她。
三个人对相模好言相劝,她的态度终于软化。相模握住朋友们的手,感受彼此的温暖。
然而,这样还不够。
「不过,就算我现在回去……」
「不会的,大家都在等你。」
「我们走吧。」
叶山在旁听着她们的对话,同时快速瞄一眼手表。他一定很焦急。
「是啊,大家都为了你而努力着。」
尽管称不上是大绝招,叶山还是挤出各种字句试着说服相模。
「可是,我造成这么大的困扰,哪里有脸回去面对大家……」
在朋友的围绕下,相模红了眼眶,开始抽泣。其他人又是一番好言相劝,但是,她始终不肯挪动双腿,唯有时钟上的指针继续走动。
即使是叶山过来,也改变不了结果吗?
滴答、滴答……秒针开始倒数计时。
最后的时限已经迫在眉睫。
如果要用最快、最简便的方式让相模离开这里,要怎么做才好?
强行带走?
不可能。
现场只有我跟叶山的话,或许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现在还有两个女生,她们绝对会制止我们。那样做只会浪费更多时间。
而且,那不是雪之下希望见到的解决方式。最低限度的要求,是让相模以自己的意志,主动离开这个地方。
雪之下已经贯彻自己的作风,堂堂正正面对挑战,执着于自己的尊严,并且将实力完全发挥出来。
那么,我呢?
我当然也要贯彻自己的作风。
光明正大、当着对方的面,用最卑躬、最差劲、最低贱的手段……
要怎么做,才能跟相模好好沟通?
同样落在最底层的人,只有两种沟通方式。
一为互舔伤口,一为踢落对方。
答案已经相当明显。
我看着相模和叶山。
叶山仍旧温柔地鼓励相模,想办法至少让她移动一步。
「不需要担心,我们回去吧。」
「我好差劲……」
相模厌恶起自己,再度停在原处不动。
好,机会来了。真是的,我为什么永远只想得到这种事?我真的开始讨厌起这样的自己,但又意外地不讨厌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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