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安,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呢。」
说实话,她露出笑容简直是犯规,而且是马拉度纳「上帝之手」等级的犯规。这点我不得不承认。
「我、我只是因为逃跑就会被直接判输才过来的,你可千万别搞错喔!」
这段对话有点像爱情喜剧的内容,但男女生的立场相反吧?
果然不行啊。
雪之下并没有因此坏了心情,应该说她对我的反应毫无兴趣,径自继续说道:
「先前被我讲得那么难听,照理说应该不会想再来这里才是……莫非你是被虐狂?」
「并不是……」
「那是跟踪狂?」
「也不是。喂,你为什么要以我对你抱持好感为前提?」
「难道不是吗?」
这个女人,竟然把头一偏摆出疑惑的样子!虽然这模样有点可爱,但我一点也不觉得赚到了。
「不是!你未免太有自信,连我都受不了。」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一定很喜欢我。」
雪之下说这句话时,表情跟平常一样冷淡,看不出什么惊讶的神色。
雪之下的确长得很可爱。就连跟她毫无关联、在学校里没有任何朋友的我,都知道这号人物。她无疑是校内屈指可数的美少女。
话虽这么说,她的自信却是高得不寻常。
「你是经历怎样的成长过程,才能够那么乐观?难道天天过生日或者男朋友是圣诞老人?」
否则她怎么可以这么自我感觉良好?
要是让她那样继续下去,迟早会出状况。最好在还有转圜余地时,引导她走回正途。
潜藏在我心中的善良人性开始骚动,我小心翼翼地挑选词汇说道:
「雪之下,你并不正常。那是天大的误会,赶快去动前额叶切除手术吧。」
「为了你自己着想,说话最好修饰一下喔。」
雪之下发出「呵呵呵~」的笑声看着我,恐怖的是她眼神没有在笑。
不过,她没有骂我「垃圾」或「人渣」什么的,已算是值得嘉许。老实说,要不是她长得可爱,我早已一拳揍下去。
「嗯,对于处在底层的比企谷同学来说,我可能不太正常吧,但对我来说,这种思考方式是很正常的。依据经验法则推测嘛。」
雪之下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就算是这种举动,换成她来做就会变得有模有样,真不可思议。
「经验法则啊……」
说得出这种话,代表她有恋爱方面的经验吧?从她的外表看来是可以理解。
「你的校园生活一定很愉快。」
雪之下听到我夹杂叹息的低语,身体顿时一震。
「是、是啊。凭良心讲,我的校园生活相当安定平和。」
她嘴巴这么说,眼神却不知为何飘往其他地方。多亏如此,我发现她从下颚到颈部的柔顺曲线非常漂亮,因此多学到一项毫无用处可言的知识。
见到雪之下眼神游移不定的模样,我慢好几拍才察觉到自己的盲点。不,如果我冷静下来,应该马上就发现了。毕竟,那种高高在上、天生看不起别人的女生, 怎么可能建立正常的人际关系,更不用说要过着一帆风顺的校园生活。
姑且还是问她一下吧。
「你有朋友吗?」
雪之下听到我的问题,立刻转移视线。
「这个嘛……能请你先定义怎么样到怎么样之间算是朋友吗?」
「啊,不需要了,会讲这种话的都是没朋友的人。」
这是来自我的亲身经验。
不过说实话,我也不清楚怎样的范围内算是朋友,然后朋友跟熟人之间的差别又是什么,有人能帮忙解惑吗?
难道见一次面算朋友,天天见面就算兄弟?Mi Do Fa Do Re Si So Ra o?为什么只有最后不是音阶啊?整齐一点好不好(出自NHK的儿童节目「Do Re Mi Fa多纳岛」的片头曲歌词。)!
况且,熟人和朋友的差异也很微妙,尤其是女孩子之间,在一个班级中就有同学、朋友、死党之类的等级。这种差别又是怎么来的?
回到正题。
「反正,我多少也想象得到你没有朋友啦。」
「我有说我没有朋友吗?而且,就算真的没有,也不会对我造成任何损失。」
「哎呀,也是呢~~没错没错。」
我随便应付一下雪之下投来的视线。
「不过你明明很受大家欢迎,为什么会没有朋友?」
话才说完,雪之下又不高兴地转移视线。
「……你一定不会懂的。」
她的脸颊似乎稍微鼓起来。
的确,我和雪之下截然不同,根本不会知道她的想法。就算她告诉我,我大概也很难理解。不论到哪里,人与人都无法互相理解。
不过,我倒是能体会雪之下的孤独。
「我并非不懂你的意思,毕竟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快乐,硬要跟别人在一起的想法才差劲。」
「……」
雪之下看了我一眼后,立刻转回正面闭起眼睛,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明明喜欢单独一个人,别人却擅自同情你,那种感觉很讨厌呢,我了解、我了解。」
「为什么我会被你这种人当成同类……真教人生气。」
雪之下像是要隐藏不满似地撩起头发。
「虽然你我的水平相差很多,但喜欢独处这点倒是有点像。」
雪之下如此说完,又补一句「让我有点不甘心」,然后自嘲般地笑了。那笑容有些阴郁,不过相当平静。
「水平差很多是什么意思……我对孤独这件事可是有独到的见解,称我为『孤独大师』也不为过。凭你的程度也想谈论孤独,可会让人笑掉大牙。」
「这种带着悲怆的自信是怎么回事……」
雪之下的脸上写满惊愕与无言。我让她露出那种表情,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成就感,因而用胜利的口气说:
「你明明受人欢迎还在那边说什么孤独,实在太卑鄙啰。」
雪之下闻言,却露出轻视我的笑容。
「想得真简单,难不成你只靠脊髓反射过日子?你明白受欢迎代表什么吗?哎呀,你没有那种经验呢,是我考虑不周,真对不起。」
「要考虑就考虑仔细好吗……」
她这种个性算是表里不一吧?果然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那么,受欢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雪之下闭起眼睛,稍微思考一下我的问题,然后清了清喉咙开口。
「对于从来没有受过欢迎的你来说,可能会有些剌耳。」
「已经很刺耳了,你放心。」
于是,雪之下做一个深呼吸。
反正我的心情已经不会变得更糟。先前的对话让我觉得好像吃下一碗巨无霸拉面,肚子撑得不得了。
「我从小就很可爱,身边的男孩子都对我有好感。」
投降。
这根本是蔬菜加量人工调味料也加量的分量啦!
可是话都已说出口,我总不能在此认输,只好忍耐着听下去。
「大概是从小学高年级开始吧,在那之后一直都是如此……」
雪之下的表情和刚才不同,显得有些阴沉。
五年以来时时刻刻接收到异性的好感,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身为一个十六年来老是被异性厌恶的人,我实在无法理解。
甚至连情人节时, 妈妈都不送我巧克力了。那是陌生的世界,属于笑得合不拢嘴的人生胜利组。她该不会单纯是在炫耀吧?
——不过,其实也有道理。
尽管我们境遇不同,被迫承受最真实的情感无疑是件痛苦的事。
就跟赤裸裸地站在暴风中,和在班会被围剿一样痛苦。
一个人被推到黑板前,周围的同学一边拍手一边喊着「道歉~~道歉~~」,同样是地狱场景。
……那真的太难受。我在学校掉下眼泪,就只有那么一次。
不过,现在的重点不是我。
「和被人讨厌比起来,受人喜欢还是好多啦,你太任性。」
大概是突然想起痛苦的过去,我才会脱口说出这句话。
雪之下闻言微微叹一口气,表情非常像在笑,实则不然。
「我从来不希望自己受人喜爱。」
她没好气地说着,又低声补上一句:
「不过,如果大家都真心喜欢我,可能也不错呢。」
「啥?」
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我不禁再问一次。
这时,雪之下一本正经地看向我问道:
「如果你有朋友很受女孩子欢迎,你会怎么想?」
「这是什么蠢问题?我根本没有朋友,一点也不用担心。」
我的回答非常斩钉截铁,充满男子气概。
连我都对自己毫不犹豫、几乎要打断雪之下说话的回答感到惊讶,她张着嘴巴却不知要说什么,大概是也吓一跳吧。
「……有那么一秒,我还以为你说出很帅气的话。」
雪之下低下头,头痛似地按着太阳穴。
「不然,你想象一下你会怎么做。」
「我会杀了他。」
她点点头,似乎很满意这个立即的答复。
「看吧;你也会想让对方消失。这就和没有理性的野兽相同……不,甚至是禽兽不如……我以前念的学校有很多这样的人,她们只能透过那种方式确认自己存在的意义,多么悲哀啊。」
雪之下说完冷笑一声。
不得女生人缘的女生——这种类型的人确实存在。十年来我学校也不是念假的,即使不是中心人物,从旁边观察亦能明白此事。不,应该说正因为我是个旁观者才会明白。
雪之下一定是身处中心,才导致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这种人会遇上什么问题,其实料想得到。
「小学时,我的室内鞋被藏了快六十次,其中有五十次是班上女生做的。」
「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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