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等门呗。怕你晚了抱着蛋蛋不好开门。”小松说,“大锅里有热水,温乎的,我洗完澡了,给你留的。”
家里有这么个弟弟还真挺好!钟小荷忍不住腾出一只手,在小松头上疼爱地揉了一把,说道:“赶紧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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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婚礼讲究一个“早”字,尽早不尽晚,早早的吉利。一般八。九点钟的样子新娘子就进门了,即便路远些,再晚也不能晚于十二点,否则便要被人说不吉利了。王家姑娘离这有三十多里路远,所以一大早上天才亮,臧家就张罗着婚车和迎亲的人,七点不到,李老奶就领着一个老年妇女找到钟小荷家,后边还跟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这是我妹子,她是傲子的媒人婆。”李老奶介绍说,又指着那小姑娘说:“这个是她孙女儿玲子,今天当伴娘,傲子安排她专管抱蛋蛋的。”
蛋蛋是钟小荷从床上拽起来的,哄了又哄,骚扰了半天,小家伙才睁开眼,坐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打着哈欠,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
“蛋蛋,起来啦!起来去看花新娘子,新娘子有很多糖果哦!”连哄带骗,终于给他穿好了衣服起了床。今天要当“金童”呢,钟小荷便特意给蛋蛋小朋友打扮了一番,帅气的牛仔背带裤,小衬衫,小皮鞋。就是时间有点紧张,要是早早知道儿子要但当如此重任,钟小荷真想给他弄一身小燕尾服穿上。
她儿子多帅呀!
钟小荷给蛋蛋喂了些饭,牛奶,煮鸡蛋,钙奶饼干小家伙喜欢蘸着牛奶吃,吃饱了收拾停当,便准备出发了。玲子伸手想抱蛋蛋走,蛋蛋却歪着脑袋看看她,推开她伸过来的手,表示不愿意。
你谁呀,就敢来抱我?
幸好玲子早有准备,手一翻,翻出一个棒棒糖来。蛋蛋瞅着玲子手里的糖,扭头看看钟小荷,再看看玲子那张红扑扑的娃娃脸也挺讨喜,便又咬着手指思想斗争了一下下,终于投奔玲子去了。
“蛋儿,跟姐姐去接新娘子,要听话噢,不能哭闹丢面子。”钟小荷打趣地嘱咐蛋蛋,把他随身要用的手绢、水瓶装在一个小袋子里,交给玲子。
“玲子,麻烦你了,注意别给他吃太多糖。”
“放心吧,有我跟着。”李老奶那妹子在旁边说,钟小荷送出门去,那祖孙俩就抱着蛋蛋走了。
七点钟的样子婚车出发,估计顶多八点多新娘子就该来到了吧?李老奶跟钟小荷便各自先回去收拾家务,约定等听到鞭炮响了,就一起去看新娘子。
谁知这一等,就等到了十点多钟,新娘子也没来,臧傲却在李老奶的陪伴下匆匆来找钟小荷。
“实在不好意思,我想……临时跟你借点钱用。”臧傲脸色烦躁又无奈,望着钟小荷说:“别的地方,我想不到谁能一下子拿出现钱来。”
借钱?钟小荷看着臧傲,今天他穿了条深灰色的西裤,白色衬衫,自然都是新的,衬衫上折叠的痕迹还在呢,没打领带,脚上穿着黑色皮鞋。新郎官怎么突然要借钱?
心里虽然疑惑,钟小荷也不好急着刨根究底,就问道:“你需要多少?”
“我……之前说好的九百九的上车礼金,今天王家突然跟我要一万……我知道你开超市,资金都占用着,你手上能有多少先给我多少吧,不够我再别处想想法子。”臧傲的神情隐忍、气愤而又无奈,哪还有新郎官的喜色!
上车礼金,一般就是在新娘上车时婆家送的红包,图个喜兴吉利,寓意新娘金贵。之前大聘小娶的彩礼都已经送过了,因此这上车礼金不会太多。
王家姑娘据说长得挺漂亮,只是婚姻不顺,接连退了两回婚。十八岁上说了门亲事,是个当兵的,拖了三四年没结婚,男方在部队提了干,婆家便有些看不起农村户口的王家姑娘,提出退婚,为此听说女方王家还闹了一场。之后又找了个对象,两年后王家主动退了婚,原因不太清楚。这一来二去,便耽误到了二十五六,成了农村少见的老姑娘,后来李老奶的妹子觉着俩人年龄、相貌都合适,帮着介绍,便又跟臧傲订了婚。
今早臧傲的婚车到了王家门口,还没进屋呢,便听到王家姑娘的大姨大声喝气地发牢骚,说外甥女儿人物相貌都一等一的好,怎么就落得找了个混下时的破落户!准岳母大人见了面,也没给好脸色。
“我听亲戚说,人家有钱老板要买你的采石场你不卖是不?你脑子转不过来是吧?早先还觉得你一个大学生,就算没工作,我闺女也将就了,你现在看看你,新房子没盖,钱也没有,往后这日子怎么混!”
臧傲耐住性子解释说,采石场的事情,王家姑娘也是知道的,家里是不富裕,可他一个大男人,养活老婆孩子还是可以的。
“别说那些没用的。指望你打石头养活我闺女,牙齿也饿撒了。”准岳母摆着手说,“新房子你也没盖,彩礼都按着一般化的,根本就不对。今天既然都要过门了,我再说旁的也没屁用,彩礼你必须得给我补点儿,要不人家说我白养这个闺女了。”
准岳母说,之前说定的上车礼金太少了,开口要一万,少一分不行。跟去接亲的媒人和亲戚好说歹说都没用,王家姑娘听妈的,坐在屋里怎么也不上车。臧傲看看身后陪他来接亲的亲戚朋友,想想家里的老父亲,着实无奈了,家里客都请了,喜宴都备好了,那么多客人等着,根本就是骑虎难下。在几个亲戚的劝说下,臧傲只好回到家中借钱。
“我临时借用一下,好歹先把这事应付过去,一定尽快给你还上。”臧傲简直是焦头烂额,总得先把这婚结了吧?
钟小荷也只听臧傲简单说了两句,稍一思索便说:“你等一等,我店里没这么多的现金,我现在就去银行给你提,一万是不?”
“……耽不耽误你用?”臧傲问。他现在也没法子客气了,因为彩礼和婚礼的花费,几个亲戚之前也都借过钱,那年代农村老百姓家里,哪来的那多现钱?
“我这儿好办,不用你担心。”钟小荷说。
不光是她现在跟臧傲熟悉了,算起来人家还从石塘子里救过她一回命呢,就单说眼前这年轻人各种不顺,使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她总有几分同情。遇上这么个闹心的事情,一文钱难道英雄汉,能帮她就帮一把吧。
钟小荷匆匆提了八千块钱,加上店里的两千块现金,一把手交给了臧傲。臧傲接过钱,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说:“谢了,妹子!客气话我就不多说了。”
钟小荷忙说:“没事儿,家里还那么多客人等着,先把新娘子接来再说吧。”
☆、第32章 什么错
臧傲拿着钱,匆匆返回去接新娘。十一点多钟,新娘的花车终于出现在村口,一辆黑色的轿车,后面跟着一辆白色面包车,坐着的肯定是娘家送亲的队伍,还有一辆锣鼓车,其实就是一辆敞篷的小货车,上面坐着十几个锣鼓手,正憋足劲儿敲敲打打呢。
亲友们赶忙依照风俗,从村口开始放鞭炮迎接新娘。一路鞭炮噼啪,锣鼓声声,婚车缓缓停在臧傲家门口。
婚车既然到了,宝贝蛋的光荣使命也算完成了,钟小荷一直担心蛋蛋离开她太长时间会哭闹,便赶紧去看蛋蛋。婚车停稳,玲子抱着蛋蛋下了车,小家伙一眼看见钟小荷,张开胳膊投入妈妈的怀抱,居然嘴巴一撇,一脸委屈地哭了。哭他也不大声哭,就是那么扁着嘴,可怜巴巴地搂着钟小荷掉眼泪儿撒娇,拿小脑袋蹭她的脸。
“哎呦,可算到家了。你不知道,这个小宝贝,开始拿糖哄还能哄得了,没多会子拿糖哄也哄不了了,他也不哭不闹,他就撅着嘴巴,不停说找妈妈,找妈妈……”玲子嘻嘻哈哈地跟钟小荷描述。
本来以为路也不算远,不用多长时间就回来了,哪知道耽误这么久啊!这么小的孩子,离开妈妈当然就有些不安了。钟小荷赶忙抱着蛋蛋安抚他。
这边小蛋儿搂着妈妈撒娇,那边看热闹的大人小孩已经围着婚车看新娘子了。小孩子们便趴在车窗上笑嘻嘻地看,只见新娘子端坐车中,一身红裙子,打扮得十分漂亮。婚车里坐的除了新郎新娘,加上抱着蛋蛋的玲子,还有娘家的一个“送亲婆”,送亲婆子一般是新娘的长辈,婶子或者姨妈之类的,今天王家跟来的,说是新娘子的大姨。
臧傲已经先下了车,一边应付着跟他说喜话儿的人,一边拉开车门,示意车里的新娘子:“下来吧?”
新娘子坐那儿没动,新娘子的大姨一伸手,又把车门拉上了,然后降下车窗对臧傲说:“你们这儿什么规矩?新媳娘子下车那是随便下的啊?”
“下车还有什么规矩?”臧傲反问了一句,扭头看看自家院子里,亲戚朋友们已经等急了,按风俗,新娘子下车进了门,家里才能开始安排喜宴,娘家送亲来的人是头一波贵客,先要娘家的送亲队伍坐席吃完,才能安排婆家这边的亲戚朋友坐席吃喜宴。臧傲微微俯下身,没看新娘的大姨,而是对着新娘说:
“到家了,下来吧。这都十一点多了,要赶紧安排喜宴呢。”
“新娘子下车是要给下车礼的!”新娘的大姨尖着嗓门说,“讨个吉利,我们也不要多了,你给六千八吧,进了你家门,往后顺又发。”
这话一出,围着看热闹的亲友村民便沉寂了一下,王家突然要一万块钱上车礼金的事情,经由李老奶的口,不少人也都知道了,现在一听说又要六千八的下车礼金,周围的人一阵尴尬地静寂,很快又想起了嗡嗡嗡的议论声,有的人便已经开始“啧啧”了。不要说已经给了一万的上车礼金,单说这个数目,镇上都没人要过啊!
臧傲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一下,顿了顿,压着眉头说:“不是给了上车礼了吗?旁人家办喜事,上车礼、下车礼无非要一样,怎么还再要下车礼?”
“娘家上车时要的,那是你补给娘家的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