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傲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一下,顿了顿,压着眉头说:“不是给了上车礼了吗?旁人家办喜事,上车礼、下车礼无非要一样,怎么还再要下车礼?”
“娘家上车时要的,那是你补给娘家的聘礼,谁让你没盖新房子?现在要的是下车礼,到你家门口了,往后是你家人了,新娘子这点金贵还是要讲究的。这下车礼咱们娘家也不要一分,就是给姑娘往后做个私房钱。我们当长辈的,哪能不为自家姑娘打算!”
听着这些话,周围的亲友,包括媒人婆脸色都难看了起来,几个妇女七嘴八舌地围着劝说,这个说你这冷不丁一下子,也太为难人了;那个说也没这规矩呀,还是赶紧下车吧,这么多客人等着开席呢!媒人也过来催说,上车要了一万了,这怎么还能再要,眼看十二点了就不吉利了。
结果那位大姨却更在那儿理直气壮咋呼个不停。
“这钱反正还是他臧家的,肉烂在锅里,谁家闺女也不能白白嫁掉了,这都是新娘子的面子,大喜的日子,我们也就是讨个吉利。我外甥女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条有身条,嫁给他们家,这点要求都满足不了?”
臧傲直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沉默了几秒钟的样子,便又拉开车门,冲新娘子问道:“我只问你一句,你要不要下车?”
“没跟你说了吗,拿下车礼来。”那位大姨抢着说。
臧傲看都没看新娘的大姨,目光直直盯着新娘问道:“我是问你,你自己说!”
新娘低着头,只说了一句:“这也是我妈交代的。”
“不下?”臧傲面无表情地追问了一遍,新娘子往里面一扭身,没搭理。只见臧傲砰的一声甩上车门,拍拍车头,给司机递了一支烟说:
“师傅,麻烦您了,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吧,车费我照付!”
周围人群哄的一声,便响起一股的声浪。钟小荷抱着蛋蛋就站在婚车不远,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说的每一个字。她也是微微一愣,随即暗自摇头。这事儿弄的,不得不说刷新了她的认知。
臧傲说完,看都没再看车里的人,转身对周围的人群说道:“各位真对不起啊。今天这婚我不结了,亲戚朋友们也都来了,家里酒菜也都准备了,浪费也是浪费,干脆就一去吃了饭再走,就当我给大家赔罪了。”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家门。他走进堂屋,当着几个亲友的面往他爸面前一跪,说:“爸,是我不好,总是不让您省心,你再原谅我这一回吧!这样的女人,我们家没必要再有一个。”
臧爸抹了一把脸,一双眼睛里隐隐有些泪光,但终究没说什么。外面的人渐渐散去,几个孩子还围着婚车嬉闹,也有人站的远远的看着,那婚车在初秋的艳阳下晒了大半个小时,臧家也没人再出来搭理,里面是个什么情形也没人知道,据说隐隐传出新娘子的抽泣声,最终车子掉头开走了,连同后面坐满了送亲队伍的面包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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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喜事弄成这样,亲友们谁还能留下来吃饭!除了几个至近的长辈在宽慰臧爸,很多人便陆续都离开了。钟小荷抱着蛋蛋回到家中,像往常一样做午饭,喂孩子,陪儿子睡午觉,思绪却一直沉浸在一种“人生如戏“的感慨中。
人呐,这一辈子什么事情遇不上!
当天下午小松有事回了趟家,钟小荷便带着蛋蛋照看超市。晚饭后,钟小荷正在超市里跟蛋蛋绕着货架躲猫猫,臧傲忽然来了,他还是白天那身衣裳,手上拎着一个塑料袋子,看见她便微微一笑。
“家里备的菜全剩下了,我拿了些给蛋蛋吃,都没动过的,别嫌弃。”说着,他示意了下手里的袋子。
钟小荷还以为,他这个时候应该呆在家里颓废消沉呢。
钟小荷接过臧傲手里的袋子,这天气剩太多的菜,自然要赶紧处理,农村里最不能浪费的,倒也没必要客气。接过那沉甸甸的袋子,她忙说:“这也太多了吧?送些给李大娘吃吧!”
“大姑那边也给了,这里头都是些扣肉、丸子什么的,软和,小孩子能咬得动。我记得蛋蛋喜欢吃肉丸子。”
蛋蛋哪里是喜欢吃肉丸子,这小吃货根本就是好吃的都喜欢,只不过肉丸子比肉丝、肉块松软好咬罢了。
果然,听到“肉丸子”三个字,蛋蛋也顾不上躲猫猫了,赶紧跑了过来,抓着袋子要打开看。
“等会儿妈妈弄给你吃,要热一下。”钟小荷安抚小吃货,拉了张椅子招呼臧傲坐下。
“有点事想还得找你帮忙。”臧傲说,“家里剩下那些整箱的烟酒……”没等他说完,钟小荷便笑笑说:“你都拿过来吧,我反正也要进货。开箱了的,只要没打开里面的包装,反正也不耽误卖,你都拿过来好了。”
“谢啦!真不知该怎么谢你!”
“谢什么,喜宴用的烟酒,旁人用不了我也让他退的。”钟小荷犹豫了一下,看看他试探着说:“今天的事情吧……估计也都是王家的长辈们折腾,你是不是找机会跟王家姑娘沟通一下,毕竟你们都走到结婚这一步了,我估计她心里也该后悔了。”
想想今天这事闹的,臧傲自然是成了“热点人物”,可王家的名声估计也出去了,不说王家姑娘年纪在农村老大不小了,就王家这番做派,往后谁再跟王家姑娘做亲,心里也会多多的掂量一下。
“没必要,都过去了。就算各自再回头,这日子早晚也过不下去。”臧傲说着点了支烟,看看蛋蛋,便又掐灭了,随手放在桌子上。
“其实我也不能怪她。想过富贵日子也都是人之常情,只能说我们当初订婚就是个错误。两个人年龄都耽误大了的,根本就是为了结婚而结婚,这种态度本身就是问题。我跟她订婚快一年了,相处机会也不多,根本就没什么了解。之前就想着,我现在混得不好,人家愿意跟着我,我就该好好待人家,踏踏实实过日子。可今天闹成这个样子,说不定也是彼此的幸运,不然早晚也过不一块去。”
“我还以为,你得喝个酒买个醉什么的呢!”
钟小荷完全是调侃的语气了。之前她真猜度,这个臧傲今晚怕不是要痛苦消沉借酒浇愁呢。不是她没同情心,实在是眼前这人根本就一副“嘛事没有”的如常表现,豁达理智得很。
“买醉?我买醉给谁看啊!真喝醉了,连个照顾我的人都没有,我爸那儿还等着我安慰呢。”臧傲无所谓地笑笑,“大男人,都说拿得起放得下,放不下又能怎么着?”
自嘲地话语里不无悲哀。男人,有时候连消沉的权利都没有。
钟小荷安慰地笑笑,一扭头,发现围着她身边绕圈圈玩的蛋蛋,不知什么时候把臧傲刚才掐灭的那支烟抓在手里,或许是以为什么好吃的东西,居然把滤嘴放在嘴里咬着玩儿。钟小荷赶紧抢过那支烟,蛋蛋却伸出舌头,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嘟着小嘴巴说:
“不好吃。”
噗!钟小荷失笑,这能好吃吗!臧傲也笑了,伸手抓起蛋蛋,刮着他的小鼻子说:“这个不好吃,苦苦的辣辣的,大人才能吃。”
蛋蛋被他故意一抓一拎,便手舞足蹈地咯咯笑起来。他这么一笑,钟小荷便又得赶紧拿手绢给他擦口水。
“蛋蛋真好,有你这样一个妈妈。”臧傲的声音透着几分落寞,外面是阴沉沉的夜色,屋里洒满温暖的灯光,眼前是蛋蛋欢快的笑脸,他莫名涌出了倾诉的*。
“我小时候,我妈整天跟我爸吵架,贫贱夫妻百事哀,我那时候最怕的,就是我妈又跟我爸闹,一听见她骂人的声音就害怕。八岁的时候我妈突然回了外地的娘家,一直就没回来,我爸带着我去找她,结果她穿着鲜亮的新衣裳,已经跟一个有钱的老头同居了,居然还指着我爸的鼻子骂了他一顿。我去拉她,被那个男人一把推出老远。后来我爸嫌丢人,就跟旁人说她在外头死了。”
“长大后我渐渐明白,对于有些女人来说,她如果不想跟你过了,你拿铁链子也栓不住,至于王家的姑娘,她跟我真不合适。现在闹掰了,总比结了婚有了孩子再过不下去强。”
据说第二天,王家托了人来说,王家姑娘心里也懊悔,但臧傲当时也太犯混了,让她们家太丢面子。只要臧傲去王家公开地赔个礼认个错,王家姑娘还是愿意来过日子的。
赔礼认错?臧傲当时直接反问了一句:我有什么错?
☆、第33章 旧时光
王家托了人来,说王家姑娘心里也懊悔,只要臧傲去王家公开地赔个礼认个错,王家姑娘还是愿意来过日子的。
臧傲当时直接反问了一句:我有什么错?
王家弄得下不来台,双方就这么僵住了。
媒人虽然对王家的做法也是一肚子气,却基于媒人的立场做起了和事佬,便跟王家说,这事情,本来就是你们做过头了,眼下弄成这样,你们家闺女又能有什么好处?往后她还怎么找婆家?真要是还想要这婚事,我看你们只有自己把闺女送过去了,臧爸是个厚道人,应该不会当面给你们难看,臧傲就算有气也不能硬往外撵,这亲事还将就能成。
哪知道王妈妈却说,有猪头不愁找庙门,我女儿就算找个二婚的,总也不会没人要,他臧傲少不得就得打光棍!他臧傲让我们家这么丢脸,我们哪能再送过去?想让我闺女跟他过,非让他来给我磕头赔礼不可。
得,意见一致,一拍两散!
然而毕竟走到结婚这一步了,却也不是一句“一拍两散”能了事的。首先臧傲就发难了,跟媒人说,她家前前后后跟我要了四千块钱的订亲礼,一万块钱的聘礼,加上当天一万块钱的上车礼。旁的零零碎碎,包括臧爸给的见面礼,给女方买衣裳买东西,到女方家里送年礼节礼伴手礼,还有女方妈妈好几回要这要那,这些就算了,让她家把两万四千块的整钱退给我,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东拼西凑四处借,是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