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也是红的不成样子。
他正犹豫着不知如何解释,我连忙开口,“好朋友的拥抱,是不是?”
博士呆了一会,支支吾吾地说是。
我暗暗松了口气。果然,是我想太多。
其实想太多就想太多,不要多嘴就好。
我真恨我自己,那天偏偏就口不择言多说了那么一句。
我说,“还好是朋友的拥抱,如果是情人的,会怪怪的,好像近亲相奸一样,乱恶心的。哈哈哈”
我这次说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博士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好像古代武打片里的男子,被人用剑突然戳穿了胸腔,不能呼吸一样。
过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笑笑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啦。
那笑容十分苦涩,我忽然想起,那一年,在医院的病床前,似乎也有见到过博士这样的表情。
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睛,以及混合了种种不知名的痛苦的神色。
我的心,也莫名地疼痛起来了。
chapter 10
博士仍然对我很好。
我们依然过着和以前一样的日子,读书,聚会,或者看电影。
然而,我渐渐觉察出他在无声无息间制造出来的距离。
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察觉。
直到有一次,我们一起看一个实验电影。里面出现了一条很熟悉的河。
我盯着看了半天,叫起来,“你看,你看,是不是我们附近的河?”
他把片子倒回去,“果然是。”
我长长叹了口气,“想不到那条普普通通的河,拍出来居然还是很美丽的。”
他笑,“并不普通啊,你小的时候,不是常常要找到它的出口嘛。”
不是他提起,我已经打算忘记了。
有一瞬间,好像心里面泛出来一种十分怀念的感觉。
但下一秒,我就把它重新压回到心底深处。
我抓抓头,“小时候的怪念头,没有什么了不起。”
曲世浚看我的眼神,好像我在撒谎。
我略带心虚地低下头去。又感觉到什么的,抬起头来,我看到他的手僵在半空之中。
我奇怪地看他,他快快地转身离去。
过了一会儿,我忽然意识到,他本来是要做什么的。
他是想,轻轻拍我的头,给我一点安慰。
但最后,他没有。
从那天起,博士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触碰我了。
人被空气包围的时候,总是不会意识到空气的存在。
我也一样。
我问易声言,“男女之间,究竟有没有纯洁的友谊?”
他看了我一眼,说,“你是在戏弄我嘛?男女之间怎么可能有纯洁的友谊啊?!”
这回答令我十分沮丧。
“那我们俩呢?难道我们俩的友谊也不纯洁?!”
我真是不知道这个家伙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果然,他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个,一脸茫然地望着我,“我们俩是男女之间的友谊么?”
“啊?”
“我们俩,就是原生动物的友谊,同类,同类的友情啊。”
他实在很欠扁。
但我还是愿意相信,桑艾心和曲世浚是纯洁的朋友。
我们的生活已经大不同。
比起任何会引起混乱的改变,我宁愿接下来的数十年,我都可以去博士的家里,在松软的沙发上,看一些闻所未闻的奇怪片子。
我是这么恐惧,再会失去任何东西。
我祈求,人生的轨道,不要再有任何偏差。
像静静的湖面,没有波澜。
即使,需要慢慢去习惯,或者去忽略一些行为、感受和情绪。
比如,曲世浚的触碰。
每个学校都会有一些一年一度的运动赛事。
我们学校和阿唯他们的学校,一直就会定期进行不同项目的联赛。
每年的春天,是已经延续了10多年的排球联赛。
每一个学院,每个专业,都会被要求推荐人员参加。
而一中,本就是以排球闻名全市的重点中学。
从一中毕业的学生,自然而然,成为当仁不让的主力。
阿唯对我说,“真是了不起啊,被选入系队之后,才发现,原来都是校友,那么多一中毕业的,平时都藏在何处呢?”
我问,“那曲世浚呢?”
“自然也是要参加的。”
我不禁微笑起来,好像可以看到,博士飞起来扣球的矫健身影。
阿唯又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郑佩佩也参加的,都可以组成情侣档了。”
刚才想到的画面一下子放映中断。
博士打电话给我,“下个礼拜二下午,徐如唯专业和我们专业都会有比赛,主场是我们学校,是和你们学校的电机还有结构,记得来看。”
“好啊。”我总觉得提不起兴致。
“…你怎么了?口气闷闷的。”
“没有啦,天气原因。”
“今天天气明明很好啊。”他的口气有一点疑惑。
“伤春悲秋嘛,难免的。”
我好像,不是很想去看比赛了。
当你不想去做某件事情的时候,总是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小事故,让你堂而皇之找到借口。
这个,大约就是所谓的残念。
周二那天下午,我从图书馆还了书出来,就发现,车棚里的自行车集体倒翻。
我的被压在最最下面。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它拖了出来。
啊哦,链条不幸脱掉了。
我左顾右盼,实在没有找到什么可以帮忙的人。
只好拣了根树枝,捋起袖子,自己摆弄。
失败……
我承认,机械系没有收我是明智之举。
我蹲在那边,托着腮看着车发呆。
我发现,链条坏掉好像也不赖耶。
起码,我可以不用去看球赛了。
但是,不是次次都可以遂人愿的。
易声言这个时候出现实在很不合时宜。
而且,他还批评我的姿势难看。
“我的天,你这个样子,简直太……”他看了一眼,就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粗俗?”
他点点头,似乎切中他的主题。
我站起来,头还有些突然起立的晕眩。
然后,我听到他问我,“你的手,怎么回事?”
他蹲在我坏掉的车边,眼睛却盯着我的伤疤。
看得出来,他相当惊讶。
我们做了一年的朋友,他从来不晓得我身上有这样的东西。
我慢慢地放下袖管,“吓到你了吧,很恶心哦。”
不论对象是谁,在对方给你打击之前,不如自己先打击自己。
这是我这么多年来,逐渐掌握的一招。
虽然还是令人难受。
但是自己打击自己,总比来自于别人的歧视,让人觉得坦然一些。
易声言还是盯着我的疤痕,“不会啊,满有腔调的。”
我呆,“腔调?”
“是啊,谁身上没有个小伤小疤的,不过像你这么大的,的确满少见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帮我弄着油迹斑斑的链条,“以后遇到流氓的时候,你只需要捋起袖子,就能把他们吓退了。”
我笑出来,“第一次听到你这种说法的。”
“本来就是,有疤又怎么了,光明正大不就好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又没有,你不会懂得。”我轻轻说。
“但也不会像你这样。你顾及的东西未免太多了吧,不要管别人不就好了。”
“谈何容易。”
“懒得和你说,”他搓搓手,站起来,“弄好了。”
这下,还真是让人头痛了。
“我要去隔壁的F大看排球比赛,你要一起么?”我问。
“排球啊,想当年,我也是主将之一啊。”他又开始陷入得意忘形。
“到底去不去?”
“歹势,今天下午有事,下次,下次一定带上我!算你欠我人情。”
一个人去,就一个人去嘛。
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是,看到博士大声叫喊着,高高地跃起来,奋力一击的时候,那种张力的确让我哑口无言。
每次二传把球轻轻托起来,他慢慢曲腿飞跃的瞬间,就有无数女生的尖叫从边上一浪一浪地压过来,“曲世浚,你太帅了!”
好像把屋顶也要掀翻了。
然而,博士充耳不闻。他做什么事情都是专注地不得了,会忘记周遭事物的存在。
我敢肯定,此时此刻,他的眼里一定只有排球。
“你靠边一点,会被球打到。”看我几乎快要触到赛场边线,摇头把我拖回来的阿唯只好苦笑,“人家太帅了?你也被迷住啦?”
“怎么可能,才没有呢。看了几百遍了。”居然揶揄我。
“你们学校拦网的,遇到他,还满令人同情的。”
我看了看怨声载道的校友,还真是狼狈。
“好啦,我快要上场啦,这局结束就是女子组的比赛了,替我加油哦!”阿唯拍拍我肩。
“嗯!”我用力地一握拳,“豁出去了,作叛徒也会顶你的!”
“少来。”她拍拍我脸,先行跑开去换衣服。
抽回眼光,博士正以一击无敌扣杀让我的校友们再度号叫。
呼,连空气里都可以感受到他的自信满满。
“你好,你也来看世浚比赛?”
在这里碰到郑佩佩,不算意外。
“你好,”我也回她以微笑,“其实我是来给徐如唯加油的。”
“哦。”她似乎有种放心的口气。
正说着,男子组的比赛就结束了。
瞄了眼比分,还满悬殊的。
哇咧,校友们,节哀啊……
“佩佩,你来了啊。”
博士和几个队员击掌庆贺后,就径直走到我们这边来。
奇怪的是,他居然没跟我打招呼,这让我有点不爽。
“我去给你拿毛巾。看你满头是汗。” 她转身向教练席走过去,
“谢谢。”
男女朋友还这么客气?!真是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