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官,只剩一具残缺焦黑的枯骨。
“苏策……”杜若的手颤抖到不能自己,她一点一点触过那具枯骸,那具惨无人形的枯骸,她想抱起他,却一触之下,只见那枯骸四肢凌乱。
顷刻间,泪夺眶而出,汹涌而落……
十年前,一场大火,他一身玄衣飒飒,将她抱起,跟她说“别怕”。
十年后,一场大火,她看着他纵身一跃,看着他燃成枯骨,连抱也抱不起来。
十年,原来一梦已十年……
就在杜若泣不成声的时候,远处,树后,一身白衣的男子遥遥地看着她,他看着她跪在废墟上,拼命扒开那些秽物,直到手臂无力依然不松不歇,他看着她怔怔地看着那片废墟,手颤抖着伸入废墟中,终于俯下身,放声哭泣。
方子恪一阖眼,转身离开,不再看。他终于知道他和她相识在最纯粹的岁月里却相错在最美好的年华中;他终于知道分别十三年,他错过了所有去爱她的机会,更错过了所有让她爱上自己的机会;他也终于知道,岁月无声,是谁融进她的血骨中,他早已无法企及。
原来十三年前,他们早已错身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另外,如果有亲愿意给我的文案提提建议,我感激不尽,已经改两遍了,实在觉得无力
☆、人间久别不成悲(上)
暮春的风将煦暖的阳光吹散,落在庭院中,柔光似缎,满庭之中,海棠花开,灼灼灿然。一个身着紫衣的女子缓步走在庭院内,一支玉簪绾在如墨的发上,清秀的容颜眉目如画,笑容安静而恬淡,轻缈的目光落在海棠花上,看着这满园花开,一簇一簇,一树一树。
“夫人,海棠花开了。”身后一个婢女轻声说道。
“嗯。”一身紫衣的杜若微微颔首,她的手缓缓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笑意浅浅。
子恪说,海棠花落前他必会回来。
两个月前以墨煌派之名在江湖中散发英雄帖招天下英雄相聚于英雄会中,身为武林盟主的方子恪命仓州灵山派承办这次英雄会,而他自己也已在一个月前赶往仓州。离开墨煌派泽渊庄时,他握着杜若的手,笑容暖柔,轻声要她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海棠花落前他必会回来。
此时,杜若站在庭院中,满眼花开似火,猎猎如焚,恍惚间好似有酷热的红光在她眼中蓦然跳动,隔着遥远的距离,有谁对她微微一笑。
“苏策……”杜若一怔,陡然又回过神来,目之所及处只有花团锦簇,闹弄枝头。
“夫人,怎么了?”身旁的婢女轻轻扶着她,问道。
“没什么。”杜若轻轻摇首,她看着这满目静淡和暖,终是深深一叹,五年了,从那夜大火肆虐至今,五年了。
五年前杜若跪在那片废墟上,将苏策的枯骸从废墟里一点一点抱出,而后将他埋葬。葬下苏策后杜若就在他的坟旁一动不动守了三天三夜,三日后,杜若靠在苏策的坟上,轻声说:“苏策,等我三年,我再练三年的武功就去墨煌派报仇,之后无论是胜是败,我一定来找你,苏策,我想问你,最后你究竟说了什么。”
之后三年,杜若远离江湖纷扰,只是日夜苦练武功,三年后她以“紫璧”的身份出入武林,再一次惊动江湖。那年夏天,称霸武林的墨煌派要在其泽渊庄宴请各路英雄,杜若孤身前去。那晚,空中闪电不时地惊起,雷声闷闷,眼看着风雨欲来。
晚宴到了一半的时候杜若忽然一跃而起,一柄剑破空而出直直朝着时为武林盟主的方子恪飞去。那剑快得让人不知从何而来,力道之猛亦让人不敢硬接,然而这一剑还是被方子恪接住了,他接住剑后抬首看见数步之外一身紫衣的女子孤冷的站着如绝崖上的琼枝,一刹间,整个人蓦然一震,眼神变幻了数次,却不知是喜是忧。
然而杜若却一言不发,忽然飞身而起,众人只见一道紫影一晃,连她如何起落都没有看清楚,就看到原被方子恪接住的剑已被杜若夺了回来。
“方子恪,”看着手上的剑,杜若清冷一笑,“三年前你说我来报仇时你不会手软,让我掂量掂量自己的武功,今天我来了,不管能不能胜过你,这仇今天我要了结了,接招吧!”
说着,杜若猛地出招,却忽然有人冲了出来,硬生生地将杜若这一招接住了,然而一股冲力逼着那个人倒退了数步。
“不想活了吗?”杜若瞥了那人一眼,而那人却指着杜若大喊:“今日各路英雄齐聚一堂,哪由得你这个妖女胡闹,我就替盟主收拾了你!”
“呵,凭你么?”杜若飞剑过去,剑光四处晃动,剑影模糊,三招内已打得那人措手不及,第三招猛地劈下,朝他眉心刺去,那人无处可避,只待丧命!忽然只听“锵”的一声,是什么弹在了杜若的剑上,直震得杜若虎口发麻,几乎脱剑,杜若“唰”地将剑收起,看见地上一颗墨玉黑子静静地落在那里。
“剑风公子暗算他人的功夫可真是不一般。”杜若回身看向方子恪,冷声,她无法忘记那场将苏策燃成枯骨的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她无法忘记是谁将苏策逼到绝路。
“你就是紫璧?”而方子恪并没有回应她的冷嘲热讽,只是眉宇微蹙,轻声问道。
“是又如何?”杜若反问。
“好,”方子恪颔首,沉声,“紫璧姑娘,今日我不和你交锋,我派一人出来,你若是赢了他,我的命就交在你手上!”
“小看我么?”杜若不知方子恪要搞什么鬼,冷然问道。
“生死之事岂敢小看?”方子恪微微苦笑,“姑娘同意吗?”
“你让他出来吧。”杜若点点头,同意了。
“陆伯,”方子恪偏首对着身后的一个人说道,“我的生死就交给你了。”
“盟主,这……”方子恪身后的那个人却有些犹豫,杜若听出那人的声音有些苍老,怕已是年近花甲。
“没事的,陆伯。”方子恪却淡淡一笑,安慰道。
“遵命!”那人终于朝方子恪一拜,而后从暗中走了出来,刹那间,屋外一道闪电劈下,杜若陡然看清了那人的脸,蓦地一惊:那人脸上一道伤疤斜斜地从右额角一直划到左脸颊,丑陋而狰狞!
杜若禁不住一蹙眉扫了一眼方子恪,却见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声不响地喝着茶水。
“你是前辈,先出招吧。”杜若收回目光,看着对敌的人满头花白的头发,说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那人说着一招刺出,招数并不凌厉,甚至动作都有些滞涩,但杜若却是一惊,那是杜家剑法中的第一招“江头宫殿锁千门”!
杜若瞥了方子恪一眼,心下冷笑:好个方子恪,你不仅助墨煌派迫害你恩师一家,而且还将他所授于你的剑法教给他的仇人,那我今天就用杜家剑法把这老头儿杀了,在一剑杀了你!
想到这里,杜若也不跟那老头儿啰嗦,直接使出杜家剑法中最狠厉的招数,一招“不尽长江滚滚来”便把那个老头儿制在剑下,那个老头儿跌在地上,杜若的剑直抵他的颈部。
“你……你怎么会杜家剑法?”那个老头儿却并不顾忌自己的生死,只是怔怔问道。
“杜长意是我父亲,我怎能不会?”杜若厉声,一剑便要刺下去。
“等等!”那个老头儿忽然叫住,丑陋的脸上不知为何起伏不定,“你……你是不是姓杜,单名一个若字?”
抵着那老头儿的剑微微一抖,松开了半分。
“你的母亲是不是郝氏?”
“你是谁?”杜若的声音微微发颤,手上的剑不觉间又垂下去半分。
“大小姐!”那个老头儿看着杜若,忽然跪在她脚边,放声哭了出来,“大小姐,我陆老头没想到死前还能见到杜家的人啊!”
“你是……你是陆伯伯?”杜若蓦地蹲下身扶住那个老头儿,她仔细看着那张苍老而丑陋的脸,隐约间认出了当年那个杜府的管家,“陆伯伯,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姐,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夫人啊!”陆伯抽泣着,老泪纵横,“当年星煞门门主冯曜逼老爷投靠星煞门,那冯曜是何其残忍之辈,老爷不同意,并且和墨煌派结盟,冯曜一怒之下带人将杜家满门都杀了啊!”
“你说什么?”蓦地,杜若愕然。
“大小姐,十三年了,怪我陆老头子没有把真相说出来,害得你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啊!”
“可是……不是墨煌派吗,杀我一家的不是墨煌派吗?”杜若喃喃问道,那一刻,她心下一片凌乱。
“墨煌派?”陆伯怔了怔,转而问道,“小姐,您听谁说是墨煌派的?”
一时间,杜若僵住了,她想起多年前那个破败清冷的酒馆,酒馆里那个黑衣蒙面的男人。
“先不说这个,”终于,杜若微微沉住气,“你先告诉我,十三年前的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陆伯点头,终于将十三年前的事情说了出来。
十三年前与墨煌派敌对的星煞门正渐渐崛起,那时的杜家上有人在朝廷为官,下有人在江湖为侠,是少有的可以联系朝廷与武林的纽带,更有着难得的人脉。杜家在江湖中本不与任何门派为伍,然而那些年星煞门门主冯曜为了扩大势力吞并武林可谓不择手段,残忍至极,杜家于是应墨煌派之邀入墨煌派一方,准备和墨煌派一起惩治这个武林败类,杜长意更是让自己的徒儿方子恪再拜墨煌派掌门为师,学墨煌派的上乘武功。然而十三年前却还是让星煞门先发制人,冯曜见不能收服杜长意,就起了杀心,那夜冯曜率人马突然围攻杜府,并带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苏策去杀杜长意。那晚,陆伯本是守在杜长意身边的,当有大批人马忽然而至围攻杜府时,杜长意告诉陆伯是星煞门的人来了,他命令陆伯立刻带上小少爷离开,而自己则去后庭接夫人与女儿。而当陆伯拼命跑到小少爷的卧房前时,却看到小少爷正哭喊着跑了出来,而此时,有人一剑穿透了小少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