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应龙眼睛一顿,盯着女儿的脖子,问:“你的项链呢?”
“苏易轩说他要回家一趟,我担心,所以把项链给他了。”
“苏易轩回家了?”曾应龙一惊,“你怎么不告诉我?”
本来就心绪不宁的曾偌听到父亲略带责备意味的问话,顿时便慌了:“爸爸,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曾应龙刹那之间的沉默,尔后不留痕迹地移开了目光,说:“放心吧,你的项链给了他,他不会有事的。”
“可是那项链,那项链……有用么?”
“唉……”曾应龙低声叹息,说:“我去看看吧。你呆在这里别乱跑,有事就告诉阿笠,他会通知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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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逐渐地小了,在黑夜中迷离得宛若春末的泪。
苏易轩回过头来,望着自己的家,此时此刻除了佣人之外已然空落落的房子,与它那辉煌的外表映衬得万分悲戚。眨了眨眼,抹去眼底的泪迹,转身坐上跑车离去。
苏易轩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一切。
吴浩,不管他出不出现,自己都是必须去找他的,因为彼此相欠,彼此相恨。
而方汾,则是肯定会来向自己寻仇的,一是为了车祸中死去的姐姐,一是为了因此伤心至极而想不开的母亲。今夜,就是她母亲的四周年忌日。她应该等待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了。
什么魔,什么魔奴,那又怎样?
只要不在医院,只要不让妈妈与曾偌知道,就算是死,又有什么可怕的?
仇恨之中的人,是没有恐惧的。只是苍白背后的滚烫血色与呼吸。
他不知道这次离开,是否还能够回来。毕竟那两个对手都不是人,彻彻底底的不是人,没有人性,而且,充满仇恨与怨愤。他们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可是同样,自己也不会放过他们。
即使这是,人与魔之间的悬殊战争。
手机震动,来了一条短信,毫不犹豫地点击读取,意料之中的文字——“去哪里,你知道的。我们,在等你。”
苏易轩偏过脸来,望了座位上的手枪一眼,眉宇间闪过一抹冷意。
苏易轩并不知道,就在自己刚离开不久,一辆奔驰带着几辆警车急急地在他的家门前停了下来。可是就算他知道,或许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与迟疑。因为此时此刻他的心目中,只剩下冷漠的恨意。
细雨中的蓝色跑车像是一个精灵一般在黑夜底下穿梭,毫不拖沓地在幽静阴森的墓园前停了下来。当车灯火熄灭,一切就都彻底地融入了黑暗之中。
那一块熟悉的墓碑前,跪拜的身影缓缓地站了起来,转过身来,嘴角一抹冷嗤:“苏易轩,你终于来了。”
苏易轩微微眯起了眼睑,这个自己一直以来赋以兄弟友情的朋友,就是如此残忍地伤害自己的父亲的,绝对不能原谅,永远无法原谅。彼此紧紧对视,窥见吴浩的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栗,苏易轩淡淡一笑,“你在害怕?”
“你觉得我有可能会害怕吗?”血腥无情的笑声在墓园中缠绕而起,嘴角的冷嗤愈加浓郁:“怎么?你爸爸呢,是不是因为他躺得还舒服,所以你就可以不必守在他的床边了?”
“你给我闭嘴。”苏易轩心中的愤怒被勾燃起来。
“你凭什么让我闭嘴?嗯?就凭你那种敢做不敢当的勇气,就凭你那种永远躲在温室里、躲在父母背后和女人背后的胆量和懦弱?”
咔嚓……
苏易轩抽出了手枪,拔下了枪栓,直指那张血腥的笑脸,胸口的怒火几乎引燃了子弹。
“手枪?”吴浩讥讽地一笑,“苏易轩,你到现在还是这么傻,你以为手枪能够杀得了我吗?你忘了上一次我送给你的表演了吗?”
有一种愤怒的冲动,在催促着他去弯下手指扣响手枪,令得他浑身都在微弱地颤抖起来,虽然知道吴浩的自愈能力超乎寻常,虽然知道吴浩作为一个魔奴、自己的手枪或许没有丝毫的作用,可是,一想到要开枪,一想到对面的是自己曾经的兄弟,一想到他曾替自己挡过的一刀,一想到,是自己的过错遭致的这一切,他便下不了手。
苏西城躺在血泊中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他的眼前。吴浩的残忍,父亲的无辜遭难,让苏易轩内心无比的愤恨。可是,他丝毫无法控制自己的手指去稍微地弯一下子。此时此刻的懦弱让他难受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一刻他的心无比的痛。因为仇恨别人,也因为仇恨自己。
“怎么?被我说中了吧?你就是一个懦弱的人,没有勇气,没有胆量,根本,就不应该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不过我想,你也应该没有勇气去自杀吧?哈哈哈……”
苏易轩牙根紧咬,胸口的怒火趋净了雨夜的凉意,只感到无比的炙热:“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伤害我爸爸?为什么?”
“为什么。”吴浩冷冷地嗤笑,反问:“为什么?你以为会是为什么?因为他不该死。”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对他下毒手?”
“我说的是他不该死。”顿了顿,一抹残忍的血腥笑意再次浮现而出:“因为,他应该忍受一辈子的折磨。过一辈子生不如死的生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
哈哈哈……他不该死……哈哈哈……他应该忍受一辈子的折磨……生不如死……一辈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辈子的折磨……哈哈哈……
这些话语像是黑潮一般往苏易轩席卷而去,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的萦绕,回响,挥之不去。这是噩耗,这是梦魇,这也是非难。
城中,一辆奔驰带领着数辆警车在马路上疾驰,齐志明焦急地扫视着两边,希望可以发现苏易轩的身影。
“齐副市长,局里查到苏易轩的手机信号了。”
“哪里?”
“墓园。”
“全速前进。”
没有人注意到,齐志明的双拳紧紧地握了起来,他的眼中,闪过杀意的森寒,在这黑暗的夜里被细雨掩盖着,不露痕迹。
而一旁的马路边上,曾应龙略感诧异地望着这一串车流,想了想,便是闪身拐进了一旁的楼缝中。四下环顾没有发现有别人之后,嘴里默念什么,雨中风起,曾应龙的身影神秘地消失在了烟雨夜下。
闪电撕裂了黑暗的夜空,那一瞬间,墓园的一切像是被时光收入了底片之中。雨逐渐地变大,一阵轰隆的雷鸣从半空炸响,惊醒了墓园的所有沉睡的精灵。雨在渐渐加重,风声中,听觉喧嚣。而在突兀而来的一声枪响之后,似乎一切又归于了寂静之中。
苏易轩胸口急速起伏,不断地喘息着,双眼在枪声中瞬间茫然,周遭彻底安静下来。他的手中,枪口冒出的几缕青烟,霎那之间便是被夜雨摧毁……
59。第二卷…Beg。027 血夜(4)
苏易轩手中,枪口冒出的几缕青烟,霎那之间便是被夜雨摧毁。
静,一片安静,苏易轩听不到丝毫的声响,似乎这一枪,连自己都是被射穿了身体一般。
视觉似乎也停顿了,墓园中,吴浩的身体缓缓地往后倒去,像一棵被拦腰截断的树杆,轰隆倒下。
啪。
清脆的落地声,溅起无数的晶莹水滴。每一滴的水珠中,都映射着苏易轩错愕的面孔。
时间就这样静止,下一刹那,一切又在瞬间恢复了躁动。雨声喧嚣,黑夜底下,吴浩的胸口鲜血滚涌而出,喷泉般流逝着温热的血液。极致的红,在黑夜里熠熠闪耀。闪电撕裂黑夜的时候,一朵无比繁盛的血莲花快速地绽放开来。轰隆隆的一阵雷鸣,将枪声驱逐得支离破碎。
手枪跌落地面,苏易轩望着顷刻间浸泡在血泊中的身体,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父亲的样子。风雨洗刷不尽的血腥味,像是利刃一般以莽横的姿势直刺鼻腔,让他差点便是呕吐起来。
苏易轩的内心一片茫然,片刻之后方才回过神来。他踉踉跄跄地走到吴浩身前,鲜血依旧没有停歇,生命在他眼前逐渐消散。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你不是魔奴吗?你的自愈能力呢?不会。怎么会这样?不会,不会的……”
直至此时此刻真正面对吴浩的垂危,苏易轩方才蓦然明白,原来自己的内心深处,即使对吴浩极其的愤恨,甚至多次想要为父报仇,可是对于吴浩,他终究是不忍与不舍的。当他看着红色的血液渐渐包裹着地面上的身体,他慌了。
对于与吴浩之间的兄弟情谊,因为种种原因,他看得太重。
而他对吴浩的愤恨,或许只是悲恸的另一件外衣。
“你不是魔奴吗?吴浩,怎么一枪都受不了了?你不是可以幻化成黑雾的吗?你的速度,你的力量呢?你为什么不躲呢?”
雨与鲜血一起画下了温热的生命蓝图,黑夜为背景,愤恨为主体,而鲜血为笔墨。
吴浩脸色失去血色的苍白,他颤颤巍巍地想举起手来,可最终还是因为生命的脆弱而无以奏效,垂危的笑容在鲜血的映衬下逐渐隐入黑夜。
“我对不起你,苏易轩。”吴浩的声音,像是即将呜咽的孤鹫。他的目光中,是随着生命逐渐消散的愧疚。“我对不起伯伯。对不起……”
一语未尽,鲜血便是从他的口中滚涌而出,将苍白的脸庞染上刺目的鲜红。
苏易轩错愣地站在夜雨之中,每一次闪电划过,地上的鲜血便愈加浓烈地刺入他的眼瞳之中。预料中,自己的一枪打过,他的身体应该是毫发未伤的,可是如今,这么多的鲜血,又是什么?
“噗……噗……”
一口一口的鲜血从吴浩的口中滚涌而出,一直蔓延到墓碑下边,从石板的缝痕处缓缓地渗了下去。他用他的鲜血追寻他的母亲,似乎想以此来造就重逢与再见。四年,他们终于相见了吗?
真是可怜的一对母子。
电闪雷鸣中,黑雨愈加的狂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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