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跟着,叫他不比担心我。”
那婢子连忙应下,又唤了同伴近来服侍她盥洗。简单地吃了些早餐,红衣又让厨房备了几样清淡的吃食,装在食盒里,朝山上去了。
带两个人是为防身,她就挑了两个体格健硕的男丁跟着。走了约莫半刻功夫便到了山顶,想了一想,觉得让二人进去并不合适,就让他们守在了门口,自己接过食盒进了房里。
房中静静的,只有两个婢子留在房里,一个伏在案旁、一个伏在榻边,都睡着。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细一看,小萄却是醒着的。
似乎一夜之间瘦了不少,憔悴的面容上一双眼睛愈显无神,毫无生气地趴在她上,直至她走近了才有些反应:“娘子……”
她一出声,那两个婢子即被惊醒了,起身向红衣见礼。红衣摆摆手让二人出去,坐下身笑问小萄:“你怎么样?”
“还好。”小萄答得无力,见她从食盒里取了吃的出来,就要撑身坐起来,被红衣在肩头轻一按:“你别动了,我喂你。”
“这怎么行……”小萄肩头一悚,红衣却已端起粥碗,舀了勺粥送到她口边,淡笑道:“没什么不行。快吃,吃完我有话问你。”
大约是寻到她话里有话的意味,小萄眼底微一颤,便不再拒绝,乖乖地把那口粥吃了下去。
房中的寂静无声维持了好久,在炭火盈出的暖意中,红衣身上却越发冷了。眼看着粥已吃完了大半碗,她止不住地去想一会儿该怎么问,又不住地脑补会得到怎样的答案。
小萄则不停地打量她的神色,虽是吃了不少粥、又吃了小半个豆包,却食而不知其味。
终于熬完了这顿沉寂的早餐,小萄咬一咬唇,主动问她:“娘子……要问什么?”
“嗯……”红衣略作踌躇,抿起笑容,问说,“昨天你干什么抱着那杀手不放?不要命了么?”
小萄一怔,目光定定地打量着她,须臾,笑音低哑:“娘子知道了……”
“什么?”红衣一时无措,但见她悲戚的神色那般坚定,知道掩饰也掩饰不住,一声轻咳,“咳……是。”
小萄的秀眉在强忍哭意中搐了一搐,又问:“那、那公子是不是……也知道了?”
红衣一时怔住,未及作答,搁在榻边的手被她一握,听得她惊慌道:“如果……如果公子不知道,娘子您不要告诉他好不好?”
“你……”红衣不觉蹙了眉头,审视着她这番慌意,想不多心都难,“你在想什么?”
“我不是有意的。”小萄轻发着抖,望向她的眼中添了怯意,默了一会儿,将手缩了回来,“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涉安侯夫人问奴婢娘子平日里有甚要注意的事没有,奴婢只道是行待客之道,想打点得细致些,便告诉她娘子不能吃青豆。可是……可是……”
她望向红衣,不敢再说下去,红衣却是越听越疑惑,皱一皱眉头,声音有点僵硬:“若是这样,这不干你的事,你怕成这样做什么?”
小萄立时贝齿紧咬,神情紧张地忍了好久,红衣终是一叹:“你说就是。我若觉得无碍,就不告诉公子。”
小萄眼圈一红,挣扎片刻,还是哭了出来:“我看到娘子犯敏症才知她要害娘子……一时气急了,就想去和她说个明白。可到了她的住处的时候,恰好见到她吩咐下人暗中跟着公子和娘子去灯会。娘子、娘子求您别告诉公子……奴婢不是有意隐瞒的,奴婢原想去禀公子的……可是、可是听说公子因为娘子过敏的事,已经在查奴婢了,奴婢实在怕越抹越黑……”
所以她便不敢说了,加之又不清楚琪拉派人跟着是要干什么,也未料到竟会直接下了杀手。
“娘子……求您饶奴婢这一次,您要如何责罚都不要紧,但求您……”
这话听上去很奇怪。乍听之下像是怕死,后面却又说“怎么责罚都可以”。红衣思量中眉头皱得愈发深了,狐疑地打量着她,斟酌着如何追问才能把话彻底问轻。
“娘子……”小萄满面乞求,加上因伤虚弱的面容,看上去十分无助。见红衣不言,嗫嚅着又说,“娘子若告诉公子,奴婢的家人……”
“他不是会迁怒旁人的人。”红衣脱口而出地为席临川辩解着,小萄眼眶一红,迅速摇头:“奴婢家里指望着这份月钱呢……”
“你别唬我。”红衣克制着心里慢慢滋生的同情心,维持着一张冷面,“若是真图月钱,哪还有什么凭我责罚的话?我如是要你的命呢?——快把实话说了,再有隐瞒,谁都帮不了你。”
“我……”小萄的声音哽咽起来,咬一咬牙,强要撑起身来。
“你干什么?”红衣蹙眉看着,忍着没有扶她。她便自己牙关紧咬地挪下了榻,一手撑着榻沿,朝红衣跪了下去。
“你干什么!”红衣惊得猛站起来,扶她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小萄俯身一拜,语声虚却清晰:“奴婢说得都是真的……娘子您、您杀了奴婢也没关系,奴婢怕死,但……”
她扶在地上的手一紧,续说:“若奴婢死了……按规矩……”
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小萄的贝齿在唇上一下下地咬着,红衣强自硬着心冷睇着她,直至外面传来一句:“按规矩,若是死了,举凡能找到家人的,府里会送十两银子过去。”
红衣听得一怔,小萄周身一木。
二人一并看过去,席临川面无波澜地走进来,扫一眼小萄,口吻平淡:“你还真是精打细算。”
这话中的愠怒与嘲意明显极了,小萄即刻慌了,伏在地上磕磕巴巴地想要解释些什么,良久,却又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
“当年救你一命,光药钱都远不止十两银子。”席临川复扫她一眼,继而看向红衣,“我们明天回长阳。”
这话激得小萄一个激灵,惊然抬头,望着席临川惶然道:“公子别扔下奴婢……”
席临川眼帘一垂,只说:“郎中让你老实歇着。”
“不……不用。”小萄连忙摇头,强笑一声,“已没事了,公子……”
“你在皋骅留着。”席临川淡声道,不再给她多辩的余地。而后伸手一扶,眼看小萄惊恐太过,轻叹一声,解释说,“青豆之事许非因你。但我要旁人觉得我已因此把你逐出府了,才能查出那人究竟是谁——所以你好好养着就是,等你伤好了,再回长阳去。”
……这又是怎么回事?
红衣再度成了一头雾水的状态,不知他又查出了什么底细。再看向小萄,见她同样惊疑交加,望了席临川半天,也没应出话来。
席临川沉容思量着,心下掂量着可能的原委,越想越觉得大抵就是那样无误。遂又看向小萄,面色稍霁,语气却未见缓和:“你想直接回长阳也可以,只是近些日子必会过得苦些。”
“不怕……”小萄立即道,手上不自觉地攥紧了,好像怕什么要紧的东西会跑了一般。
“好。”席临川便点了头,遂又看向红衣,“回长阳之后,你多和从前相熟的歌舞姬聚聚。”
“……什么?”红衣被这话题的跳跃弄得一懵,他又说,“小萄如何安排,我迟些告诉你。”
章节目录 第127章 演技
初春刚至的时节,并不比寒冬暖和。人们仍穿着厚实的棉衣斗篷,屋里生着炭火,在外一呼气就能结出一片白雾来。
这情状让红衣格外放心不下小萄,担心她重伤未愈,再在途中折腾出个好歹来——不说别的,便是此时染个风寒、咳嗽几声,也够那伤口受的。
可是千劝万劝,小萄还是一心想随他们同回长阳,可怜兮兮的样子直弄得红衣不敢再劝,只好点头答应她同回。
沿路细问下来,红衣可算知道了她那份心思到底是怎么回事——其实不全是为了家中,亦有点“心理阴影”的成分。
她原本不是席府的人,在一富商家中为婢。起初还算好,十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前前后后熬了两三个月都未见好转。她又日渐虚弱消瘦,什么活也干不了,主家便觉得她无用了,索性拿个草席一卷,把她丢出了长阳城外,让她自生自灭。
彼时也恰是快上元的时候,长阳城中更比皋骅还要冷些。席临川在府里闲得发闷,就出城去练了大半日的马,尽兴而归后到了城门口,夜色下乍见一似该是卷死人用的草席在那儿微微动着,差点惊得从马背上跌下去。
也说不清是胆子大还是十六岁的年纪仍好奇心强盛,总之他下了马就朝着那草席去了,然后就把半死不活的小萄带回了席府。
是以小萄虽然没死,却是实实在在地历过了感受死亡临近的过程;又因那“过程”和被逐出家门有关,在她心里,被主家扔下不管便成了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好可怜啊……”红衣托腮感慨道,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一叹,“哎……其实你当真不必这般担心,你安心在皋骅养伤,他也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小萄默了一会儿微一点头,红衣勉强一笑,也知这些道理她大概都懂,只是心里那层阴影揭不掉。
。
在路上缓缓地行了大半个月,直至快到长阳的时候,席临川才跟红衣说起这事的始末。推测过程说不上所踪复杂,却也让红衣震惊了一番,大感他考虑得周详,继而觉得自己真是活得没心没肺。
“琪拉必定一早就知道你有敏症了,且是清楚青豆和酒加起来能将你害到什么地步的。”他靠在靠背上阖着眼,解释得慵慵懒懒,“毕竟敏症向你这样严重的不多见,多半只是□□疹子……这种无甚大用的事情她何必做?可见推到小萄身上不过是个说辞。”
“她找这说辞干什么?”红衣问得茫然,席临川在她额上一敲,凝睇着她,评价得语重心长:“你是真傻。”
“……”红衣揉着额头,挑眉不理他,便听得他又道:“她若不这么说,我们必会去查究竟是谁把这事透出去的。但若我们已然认为是小萄,可还会接着去查么?”
红衣恍悟。
若已知罪魁祸首是谁,自然不会再查了。她倏尔惊觉那个看上去没什么脑子的琪拉其实也还是有脑子的,至少相比之下……比她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