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绝无法克制自己前来,狡诈也好,卑鄙也罢,头一次这么想要得到的,他无论如何也要紧紧抓在手心。眼神中流动着光华,他顺了自己的心意,“如若,朕想要你……进宫,你当如何?”
柳净萱心下一惊,怀疑自己的耳朵,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主座上的皇甫绝,“……白绝?!”
听闻这个称呼,皇甫绝略显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还记得?”
白绝……皇甫绝……柳净萱心里一慌,不知该如何作答,进宫……是她所想到的那样吧?“皇上,您的意思是……会保关家无碍?”
他点头,观察道柳净萱纠结而痛苦的神色,心中明了她的不情愿,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他以为,以她这般女子,为了曾经所爱,定会应了这番愿请。虽然“曾经所爱”这几个字,让他不爽,不过他有信心,只要将她留在身边,终有一日,她会归心与他。皇甫绝笃定,却不想得到了意料外的答案。
“多谢皇上好意,民女不愿。”柳净萱眼中的坚定,丝毫不为所动。
“你……”皇甫绝看不穿她的想法。
她迎着他探究的目光,再没有一丝惶恐,“我信任他,他定能为自己洗刷清白,不用我多做什么愚蠢的牺牲,我只需耐心等待。”
愚蠢的牺牲……么?呵,这丫头竟敢当面摆他一道,皇甫绝失笑,果然,她可是他看上的人呐。也罢,强扭的瓜不甜,“是朕失言,你就全当朕今日没有来过罢,不过,关镜轩还真是好命。”幸得这样一个女子,爱他,信他,至死方休……
扔下这句话,皇甫绝起身出门。“恭送皇上。”直到他走出府,柳净萱才松了一口气,原来皇上对她竟然……这个认知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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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
深林的小屋里,站着两个高挑的身影,在月光的映衬下竟然显出一丝诡异之气。
“他终于有动作了?”
“是。”
“看来是完全信任你了,你照着他的吩咐去办既是,切记不可功亏一篑。账册有无头绪?”
“全府上下,可循之处皆寻不见它的踪迹,想必是在他的卧房之中。”
“那老狐狸,定会将其藏于某处机关之中,你先去办他交代的事,接下来的,便由我来。”
“是。”他领命,推开木门走出,一身黑衣,不变的是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孔,寒飞身去往边境的方向,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月光洒进小屋,映照在立于窗口的人身上,关镜轩长叹口气,望着月,心中念想着唯一的那个人儿。柳儿,再给我点时间,待除却纷乱,我必允你一世,此生不离。
四九
子夜,段锦在城外的别院里“会客”,只是这些“客”的身份却极为敏感。试想,几大藩王深夜齐集一堂,商讨的又会是什么样的大事呢。
“老臣见过几位藩王,深夜造访,有失远迎。”段锦的脸上是和蔼与恭谦。
“国舅多礼了,此次该是我们几个有事相请。”北藩开口,“关于之前信上所说之事,还望国舅明示。”
“皇上的性子,藩王们皆是明了的罢?也不知那个嘴碎之人,竟在皇上面前嚼舌根,说几位王有叛乱之异心,皇上听了大怒,决定动武灭藩……”段锦语气一顿,环顾了几位脸上浮现的愤慨,“老臣深知几位王一心为了南国,把守边境战乱,现下竟有人污蔑,不想藩王们的一世英名毁于小人之手。”他嘴上这么说,心里确却是嘲讽,分明是一群力大无脑的匪帮子,高帽子一扣,便全然忘了姓甚名谁。
听了这番言辞,几人都涌上怒意,“究竟是那个无耻之徒,胡言乱语,也不怕闪了舌头!”
“我看,关键不在于谁人挑拨,根本就是皇上不愿我们掌有势力。”西藩冷嘲道,他本就不甘被压制在边远的外疆。
几人虽是身为藩王,实质上除了手上可怜的势力外,根本毫无权利可言,皇上明明是要将其压制在外,除去几个威胁罢了。众人听了西藩的这番言语,心中的不满整个涌现。
“我早就觉察了,只是不愿理会,如今竟然得寸进尺,怎得还得步步退让不成!”
“呵,听说,皇上前些日子还坚持出兵未央国,边际的无辜百姓受其牵连,皇上已不得明心,现下还企图灭我藩,真可谓十足十的昏君啊!”西藩气得口不择言。
“他的穷兵黩武已是人人皆知,挑起的纷乱还不是我们一一摆平的,他不看我们的功劳也罢,竟要将我们处之而后快?”
冷冷看着几人吵得哄闹,段锦眼中闪过得意之色,真是一群头脑简单的人,随便以撩拨便怒上心头。他轻轻嗓子,换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语气甚是惋惜,“先皇仍在之时,哪有这般荒唐之景……皇上与日剧增的好战心可谓是一发不可收拾,真不知,在这样下去,南国,该如何是好……”说完,还痛心疾首地摇摇头,看向几个藩王。
沉默在几人间蔓延,这席话,可谓是穿进了他们的心底,有一个相同的想法在脑中散开,却无人开口挑明。几人对视一眼,看穿了各自的想法,粗犷的北藩终是沉不住气,“我们不能让南国会在皇甫绝的手上!你们的想法?”
“允。”
统一想法后,几人细致地谋划了“护国”之举,皇城,将降风云之变……
天际泛白,段锦回到府上,整夜的“商讨”并没有让他显得疲累,反倒像是心愿即将达成那般红光满面。
他启门想要走进书房,自内冲出的人,却撞得他身形一晃,那人单手稳住段锦肥硕的身躯,自觉不妥地退于一边。
段锦看清来人,压下刚要发作的怒火,皱眉,“你怎会在这?李将军那儿都处理好了?”
“是,特来向您汇报。”寒的声音依旧听不出起伏。
“好,先下去,过几日仍有事交与你办。”
“属下告退。”身子一闪,离去。
段锦看了看那道背影,未发现有何不妥,整整衣服,准备在一旁的躺椅上小憩片刻。甫坐下不久,寒便叩门而入。
段锦一惊,只觉有什么不对,“何事?”
寒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解,“属下前来汇报您交代之事。”
“什么!?”段锦一跃而起,“你,方才那人是谁?”
寒皱眉,听不懂他的意思。
段锦一边往卧房走,一边摸索着腰带上的玉玦,身后的寒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抵达卧房,他二话不说,焦急地拿出玉玦,搬开书架,将其放入墙上的环扣中,半响,仍没有一丝动静。
他取下玉玦,仔细端详,发现玉环的内侧少了精巧的纹路。段锦想起了之前入门前的一撞,定是那时被偷天换日!他双目猩红,恼怒地将这个假玉玦摔得粉碎,究竟是谁!思索了好半天,终于得出了一个意料中的名字——关镜轩!除了他,还有谁能如此熟识寒的言语动作,甚至他的易容术!
段锦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许久,他才平息下来。笃定地自言,“关镜轩以为那本账册就能奈我何?不出几日,就连皇甫绝也自身难保,又有谁能制我!”
他摆袖离去,根本不顾及身后的寒。所以他没有察觉,在他离去后,“寒”从暗袋中摸出的玉玦,以及眼中的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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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手了?”皇甫清优雅地为关镜轩斟上香茗。
“嗯,不过,很快他必将又下一步动作,届时,账册或许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啧,要开演了么?”皇甫清媚眼半眯,“既然老狐狸这么自信于他的部署,那么,就照着他的段子走罢,接下来,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既是‘渔翁’,自然做好了收利的准备。”关镜轩看好戏般地笑道,“别忘了那四位藩王以及‘你’招来的三万大军啊。”
皇甫清倒是不甚在意,“三万大军……仍是会现身,只是,名目是‘反乱’,至于藩王……若是明了自己受了奸臣蛊惑,想必会缴械请罪吧。”
“哦?那你准备如何让‘奸臣’吐露自己的野心呢?”依段锦的性子,若是事有变数,他也不会陷自己于不义。
“这个嘛……”皇甫清神秘地笑笑,“我自有他法,现在只等着皇兄招我入宫便是。”
关镜轩喟叹,终是到了这结果之日,这乱世的纷争,让多少人分东离西……或许,从他最初选择了协助皇甫清的路,便注定了这番取舍。他的心终究太大,放不下整个世间的安好;又或是他的心太小,不愿柳儿处于动荡地兵荒马乱。
看着皇甫清满脸的笃定,关镜轩想到被迫与柳儿的分离,他忍不住刺激他一番,“胸有成竹是好,不过你也未免太笃定了些。”
“此话怎讲。”皇甫清不明所以。
“嗯……听说,北国公主已行赐冠之礼,正式继任下任女皇之位。”很好,关镜轩满意地捕捉到皇甫清眼中的不自在,“更甚,每任女皇身边都内侍有一名辅佐,北皇特招赘大将军于她,次月成婚……”
“那又如何?”皇甫清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拿起桌上的账册作势研究起来。
关镜轩挑眉,“既然你无所谓,那我也不便多言,老狐狸那儿,万事小心。”他说完,起身离去,走到门边时又转身回头,看了看皇甫清,他故意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笑容,“你的账册,拿反了。”
结局(上)
皇宫大殿,高高在上的龙椅上,皇甫绝坐着。殿下众臣立成两排,恭敬地低垂着头,静候皇上的指示。
皇甫绝一副不关己的表情,甚至以拳掩唇,化去一个哈欠,厉眸在瞥见段锦那一闪而过的嘲讽时,闪过一丝凌厉。
“众卿家尚有何事?有事禀报,无事退朝。”
沉寂一会,段锦上前,“皇上,老臣有事相禀。”
“说。”意料之中。
“这……老臣有所耳闻,前几日李将军手下三万,朝着皇城的方向集聚,因不知其缘由,老臣并未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