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多少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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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生多少爱-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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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过云涛的车吗?”他忽然问。

“坐过。”

“大二暑假我们一起考的驾照,刚学会我们就比过速度了。”

“谁赢了?”车速越来越快,凌筱身体往后紧贴着座椅靠背。

“我。”接着,他又补了一句,“云涛不敢玩儿命。”

“再快又能怎样?能快过光速吗?能让时间倒流吗?”凌筱讽刺地勾起嘴唇。

赵言诚似乎愣了一下,接着他抿了一下嘴唇,猛地踩紧油门,顿时,车子像飞了起来,凌筱连两旁的楼房景物也看不清了。

她惊恐地望着前方,左手本能地握紧了手刹柄。

“害怕吗?”赵言诚冷酷地问,“害怕我可以送你回去。”

车子以惊人的速度朝尽头的黑暗奔驰,如同是奔向一条神秘的死亡之路,被困缚的灵魂仿佛在其间得到了解脱。烦恼、恐惧一瞬间都被抛得老远。

凌筱的手缓缓松开手刹柄,把安全带解开后,放回膝盖上,神情安宁地望着前方。

“你干什么?”赵言诚为她的举动愕然,又矛盾地含着一抹担忧。

“你不是问我害不害怕么?我不怕,你尽可以开得再快些,大不了——”她说,“要死一起死!”

夜空中响起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的撕裂声,车子偏离车道,转而滑向安全岛,撞上低矮的栏杆以前骤然停下。

好一阵静谧,只有他们急促的喘息,仿佛是灵魂里的那一丝绝望在颤抖。

“妈妈被诊断出胃癌。”凌筱的脸颊滚落下一行眼泪,“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总不会比这个更叫人难过。”

赵言诚双眼直直地盯着前面,忽然,他的头猛地一低,结结实实地撞上方向盘,发出沉重的闷响。

“我原想不到会这么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因为医生这样告诉我的时候,我几乎要晕了。爸妈替我去医院照顾她了,我在家哭了整整一天。言诚,我怎么也不愿相信,我们要失去她了,就在不久之后——”

她又流出了眼泪,嗓子颤抖着发出一声声伤痛的哽咽。蓦的,车里响起一声长长的悲伤的嘶喊,像兽类发出的悲鸣,绝望得令人心碎。

凌筱看见赵言诚的头又一次撞向方向盘,倏地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的头按在她的胸前,她心痛地哭喊着:“别这样!言诚,别这样!我的心要痛死了。”

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力量,她仿佛突然变得力大无穷,相互抠着的手竟然将他死按在胸前,制止了他剧烈而疯狂的挣扎。

他不再动了,一声声沉闷而悲切的哀叫从她胸前泄露出来,她跪在座位上,捧起他的脸,摸到一把湿乎乎的泪水,然而那张脸扭曲得更叫她心痛,他的皮肤因为充血而变成了乌紫色,额头青筋暴突出来,由于紧咬着牙根,牙齿交错发出咯咯的声响,眼睛向外翻着,泪水却源源不断地从那里涌出来。

“亲爱的,别这个样子!”她依然大声哭喊着,“求你了!不要这样,看着你这样我就不想再活下去了。”

这是怎样一副悲痛欲绝的面孔啊?凌筱心痛地搂着他,不忍再看第二眼,贴着他的脸,两个人的眼泪混合到了一起。

赵言诚安静下来后,凌筱松开他,身体软软地往后到回原来的坐位上,才发现力气已经用尽了。她这时方感觉到手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痛,低头一看,发现刚才用力箍着言诚的时候,把自己的手抠破了,皮肉外翻,殷红的血珠往外冒出来。

“人活着好像就是来承受这些痛苦的。”他的眼睛没有聚焦地望着前面,仿佛已经被挖走了灵魂,说话的声音也飘忽不稳,“活着,其实就是来承受这些痛苦的。”

“在这么痛苦的时候回想走过来的岁月,似乎就没有一天是快活的,全是痛苦,痛苦,痛苦得直叫人想死掉的好。”

赵言诚木然地望着路尽头的黑暗,眼睛眨也不眨,慢慢地,他倾身伏到方向盘上,把脸埋到双掌间,泪水从指缝间渗了出来,他的自制力已然崩溃,不知道怎么停止,只好任眼泪疯狂地流着。

凌筱也陪着他一道哭,一道伤心。纵使赵言诚没有哭出声音,她却恍惚觉得车里回荡着他声嘶力竭的哭声。她受了感染,发出一声心痛的呜咽,然后也伏在膝盖上爽爽快快地哭了起来。

赵言诚冷静下来时,时间仿佛已往后滑了一大截,仿佛适才的悲痛是一段空白,一时间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当他直起身子时,他竟有些诧异自己怎会像个女人,像个孩子一样地哭上那么久。

“我被停职了?”他说。

凌筱心头一震,脸上的表情却平静得没叫赵言诚看出异样。“是吗?我刚得到一份不错的工作。”

赵言诚为她没有追问原因而松了口气,一迳以茫然忧郁的眼神盯着一处。接着,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谁都是一只被线操纵的木偶,捏着那线头的神也许重来就没有来人间活过,所以他不懂得被遗弃是什么滋味,不懂得被折磨、被诬陷是什么滋味,不懂得失去亲人爱人是什么滋味,它的心口大概从来没有阵阵地疼过。”

“如果那线头由你自己捏着,你会怎么安排自己的命运?”凌筱问。

“随心所欲地活上一天,第二天就死去。你呢?”

“随心所欲地活上一天,然后跟你一起死去。”

他们转头凝视着对方,泪光后的那双眼睛有种不同寻常的坚定。

“明天要给妈妈转院吗?”他问

“不用了,我相信她还可以活很长时间。”

“现在怎么办?”

“去医院吧。”

“你来开车。”

“不行,我的手受伤了。”

“前面好像有掉头匝头。”赵言诚抓起她的手,吮吸着伤口,然后发动车子,“我的心还是痛得很。”

“我也是。”

“有什么好办法能让它不痛了?”

“我安慰你,你安慰我。”

【Chapter 18 世间那许多的爱和情谊】

I

赵言诚正为一个不用去公司的早晨该如何渡过而苦恼着,沈云涛打来电话,约他去事务所。

他到达目的地,苏茵领他进里面。沈云涛的桌上摆着咖啡和三文治,他正埋头在笔记本上忙碌地敲敲打打。

每个成年人除节假日以外的早晨都是这样渡过的,这一幕给刚停职的赵言诚产生了强烈的冲击。

他走过去,尴尬地打了声招呼,勉强以玩笑的口吻说:“你可真卖命!”

“有个案子下礼拜开庭,现在是分秒必争。”云涛抬起头,把笔记本推到旁边。

苏茵又拿了杯咖啡进来,随即去关上门。

“李洪洲的结果真出人意料,”沈云涛敲着桌面说,“完全想不到他常年照顾一个精神病患者,又在精神病院工作过,显然,他对精神病的模仿已经入木三分,虽然我还是有疑虑——他不可能贿赂到司法鉴定人员,可他确实逃脱了。”

赵言诚到今天已经能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个再可笑不过的鉴定结果,为此,他只是淡然地点点头。

一直在思考的苏茵抬起头来,歉意了看了赵言诚一眼,说:“对不起,我也是一直认为他不可能逃脱得了司法鉴定,所以就寄希望于此,全然忘了以前发现的重要线索。”

“什么线索?”赵言诚倒因这句话来了精神,马上问道。

“记得李洪洲的家里第一次被抢劫后,我在他家里看到了精神病类的书籍。当时没有引起重视,也忽略了他一直在钻研精神病书籍。”

沈云涛略微思索了一下,劝慰道:“别这样想,一般人也不会考虑得到,这种事实在是太少见了。”

“我想不通的是,他真的做到了,为了逃避刑罚制裁的多少罪犯都试过诈病,真正成功的能有几个?”苏茵说。

“但也不能说没有。我之前也觉得他不可能逃得过鉴定。是,一般人是别想逃过,可如果是一个长年钻研精神病类书籍的人呢?”沈云涛接着说,“我们现在该伤脑筋的是,结果已经出来了,而且对言诚不利,能做的就是找到他诈病的证据。”

“你就这么信任我吗?”赵言诚忽然说,他的目光里带着难以形容的感激,“即使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你仍觉得我是被冤枉的?”

“这有什么不对?”沈云涛很严肃地问他。

“没,没什么。”赵言诚这句话像是含在嘴里咕哝一样。

沈云涛接着说,“一审过后,不管败诉或者胜诉,不管李洪洲的代理律师是否给他争取到精神损害赔偿,这都不能恢复你的名誉,唯一的办法只有拿到他诈病的证据。他应该有亲人吧,可以想办法收买他的亲人。”

“他只有一个弟弟,还有一个没过门的未婚妻。”赵言诚说。

“你可以试着去找找林冬雪啊,”苏茵想当然地说,“你帮了林冬雪那么多,而且我确信她是个心地善良高尚的女人,说不定她会帮到你。”

“那毕竟是她老公,她怎么可能帮一个外人,说不定,她正在为我打了他老公而恨我呢!”赵言诚不抱任何希望地说。

沈云涛接过话头,“无论如何,你要去试试。你的名誉越早恢复,困扰才会终止。”

赵言诚百般不情愿,又不想拂了朋友的一片好意,便点点说:“我试试吧。”

沈云涛又转向苏茵问,“你刚刚说李洪洲家里遭到过入室抢劫?”

“是啊,就在他患病后不久,有两次。”

“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苏茵想了想,摇摇头,“没什么发现,除了他有个游手好闲、想发笔横财的弟弟,他屋里好多的机率组合那类的书籍,一看就是个经常买彩票的。”

沈云涛认真听完就沉入思索当中,许久,他才又说道:“我刚得到消息,著名的工伤律师周文朗代理了李洪洲的案子,他是全国十大律所之一,志和律师事务的合伙人。这可是个厉害角色。”

“胜诉和败诉都与我无关,正如你所说的,我现在只在意如何才能恢复我的名誉。”赵言诚说。

沈云涛诧异地看向他,“你之前可不是这种态度。”

“之前是之前,我现在被停职了。再说,公司也不缺那点儿赔偿费,他们倒希望官司快点打完,世人就越早遗忘这件事,对公司就越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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