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风吹得人心寒,对伤初愈的无衣来说,这样的风只会令她伤上加伤。
于是,早早的就了寝。
黑暗的寝室,寂静得连人的呼吸也显得诡异。
重重白纱罗帐围绕的檀木床上,有着一团小小的隆起物。
紧闭的门窗,连一丝冷风也透不进来,屋内却是透彻心骨的寒。
……无——衣……
那仿若利器滑在坚硬的大理石上所发出的声音,那样的尖锐中夹着阴鸷的气息。
床上的隆起物,在众人误以为是眼花中,发出轻微的颤抖。
月牙儿高高的挂着,一阵大风吹得树木哗哗作响,沙沙的声音,走廊上,那是谁踩出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步伐?
沙沙……
哐啷!
有什么沉重物掉在了地上,发出了震聋的吵杂声。
却只有一人听得到的……
来自地狱的歌声……
……无——衣——
是谁在呼唤她……
那带着杀气的,那破碎的声音像是整个人被支解了所压抑的无法说出的痛苦最后参生的呐喊……
血……
给我鲜血……
白纱,蓦地被染上红色,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血纱包围的床榻上,那颤意越加明显了——
不要——
将自已整个掩埋起来的少女,咬紧的牙关已经渗出了血,抓住锦被的手骨关节早已泛白抽筋。
不要——
大颗的汗顺着额角划下,淌入衣襟内,浸湿了大片的背脊。
血——我要血——
那诡异的声音蓦地不耐烦的怒吼着,她却只能颤抖着努力的忍耐着不让自已发出任何声音。
只要挨到黎明的第一缕晨光,只要不发出任何的声音,只要让那声音的主人知道她还在沉睡中,她会安全的……
床榻上,窗户被风吹得嘎吱嘎作响,窗门上,那是有人的手正急促的拍打着,令人发寒的恐惧……
啪啪……
谁的脚步带着泥土一步一步走向床榻前……
咕啾……
谁的喉头因兴奋而发出怪异的声音……
不要——不要接近她——
恐惧的最高点,可能晕厥会是最忍慈的,但上天绝不允许她违背了诺言还能开心的笑,所以,惩罚,请不要误会,不会要她的命,只是,吓一吓,对,单纯的吓一吓……
薄薄的锦被似乎渐渐的湿润起来了。
啪哒、啪哒……
她清楚的知道,锦被会湿润是因为某个怪物在流口水。
一股腥臭味,一股血腥味,一张模糊的怪异而可怕的脸,在记忆的深处,那属于儿童的年代里,永远也抹不掉的恐怖场景——
抓、到、了——
锦被被抽离的瞬间,冷空气的侵入时,她没有尖叫,只是紧紧的将自己缩成一团,黑眸紧闭,全身颤抖着,陷入晕迷中——
但不是解救,而是更深一层的地狱——
小女孩在哭泣,爹爹的严厉教育对于一个刚满五岁的孩子而言是巨大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时,只能以逃避以及谎言来回击。
那天,她对爹爹撒了谎,因为爹爹要让她识字。
那个五岁的一年,她必须将四书五经全部识得。
那对五岁的孩子是绝不可能的,但爹爹从没考虑过这一点,他一时在强迫着她学习。
所以她撒谎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谎言。
“爹爹,君君肚子疼了……”
女孩小名叫君君。
没想到人生中的第一个谎言得到的是如此可怕的后果。
对于一个五岁的女孩,第一次认识到何为妖怪,第一次认识到,有一种妖怪,专吃说谎的小孩的灵魂。
她被她的爹爹丢进了一座长满青藤的山谷中,那遍布纵横的青色藤条相互交错在泥土上,岩石上,大树,小溪内。
像张庞大的网密密麻麻的将整个山谷包裹着,令人恐惧的占有欲。
踩在青藤上,那感觉就像踩在某个怪物的身体上,随着她每一次的走动,那青藤会散发着怪异的温热,以及,咕吱的响声。
一望无限的青藤地,似乎永远也看不到出谷的路,绝望令她放声大哭。
而这,只是开胃菜而已。
更可怕的,或许她还太小了,只隐约记得那扑鼻而来的腐臭,以及令人作恶的血腥味。
还有那张,模糊的,不,正确的该是,像是正在腐烂的肉,一堆蛆虫在其中蠕动的脸——
啊——
她在尖叫中醒来,天已大亮。
单衣被身体流出的冷汗而完全浸湿,干燥的锦被,像是提醒着昨晚的一切只是梦。
但是……
那由悬梁顶端垂掉而下的白色罗帐,却是真真实实的血色!
血的一片,半启的窗,暖阳的光射在她苍白的小脸上,却射不进,屋内一室的阴寒……
她,被妖缠上了……
这是说谎的孩子,应有的惩罚……
依昔,仿佛爹爹的话回响在耳边。
提醒着她,违背承诺,就得接受被怪物吃掉灵魂的后果。
她不要——
那一天,别庄内,无衣的寝宫在白日下,被一窜蓝色的火烧得尽光。
而她,只差一点,便葬身火海中。
皇上救了她。
在火海中,那个冒着被火焚身而闯进来的男人,从起火的床榻中,将无力动弹的她抱了出来。
或许,就在那时改变的,对他一些特殊的情感。
大火烧不上他身,那妖异的火焰,是进不了龙之子的身。
她呆在他身边,危机解除。
从那天起,她不再试图逃离,紧跟着他,连夜里,她也是紧跟着他身边。
她身为小宫女的责任,陪侍在帝王身边,是光明正大而必须的。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当一个小宫女,是如此的美好。
只因为,呆在他身边,妖物不敢进她身。
她沾了他的福气,并利用了他对她的情义……
“皇上,不生气吗?”
她忍不住问。
“为什么要生气?”
明明知道她没头没脑的话,却装作什么也不知的反问着她。
换来她的轻嘲:“没什么,就当奴婢说错话了吧。”
既然他要装傻,她也不会去捅破他。
就让温馨的假面保持着吧,直到她找出让妖物消失的方法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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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加驾临了狩猎别庄。
很多时候无衣觉得她是个无孔不入的水蛭,到哪都会粘着皇帝。
或许百姓们都会这样认为,太后是位异常疼爱子女的好母亲。
真实呢……
“皇儿,为何留下那宫女?你可知道,国师曾对本宫说过的话?!”
是来兴师问罪的,在无衣的预期是,太后为这事迟到了许久。
“儿臣不知也不想知道。母后,那国师是妖人,他的话儿臣不会采信。”
四两拨千金,他不着痕迹的推了回去。
“你从不曾顶过母后的话,是为了那低贱的宫女,所以你要选择反抗母后了吗?!”
太后大怒,一掌击向放茶的小矮桌,那强大的力道竟令桌上的茶杯轻轻的放动了几许。
皇上一见,黑眸微敛。
发觉自已太过激动,太后用力深吸了口气,使情绪恢复平静。
她将怒火掩下,换上慈爱,劝道:“皇儿,你得为这江山着想,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你知道母后为了这天朝江山费了多少心力,连你最爱的皇姐也牺牲……”
“母后!”
他表情微变的截断了她的话,“儿臣一直都知道!皇后也即将临盆了,太医也说过是皇子,母后该是安心了,这天朝的血脉终于有了。所以,母后,您的心血儿臣一直知道,儿臣也从不曾违抗过母后的任何决定。就这么一次,您能成全儿臣吗?”
他有他的坚持,她从他眼中看清了这点。
一声轻叹,她妥协了。
“好吧,若是你喜欢,母后就随你。但是,记住,若那婢子为你带来灾难,母后绝不放过她!”
“谢母后。”
“下去吧,母后要休息了,明儿一早得陪你去打猎呢。呵,好久没活动筋骨了,真不知技艺退步了没……”
像个平常的啰嗦的老太婆,太后的声音随着她进入内殿而越来越弱,皇上一声轻笑,在心里怪罪自己的疑心病太重了。
皇上远去后,内室里传出一阵重物坠地的刺耳声。
太后压抑许久的怒火,只能借着迁怒来缓冲。
“公主,何必动气,要杀那贱人有的是机会。”
那具因为过度压抑着怒火而发颤的娇躯被人从身后抱住。
弥公公的吻落在了细白的颈项上,点燃了她的情 欲。
呻吟一声,她顺从的任他抱上床。
哪怕那双美丽的眸已覆上情 欲,也掩不住黑暗深处女人的嫉恨心……
她是天朝国的三公主,父皇在母后怀上她的同一年,又同时出生了四位小公主。
那是,天朝国还一位皇子也无,但已有十七位公主。
她三岁那年,母后为她生下了弟弟澈,那个被众人期盼着出世的男孩,他出生的那天和她出生的那天完全不一样。
鲜花,掌声,歌舞,大赦天下。
而她,只在父皇象征性的宣布了一下落幕。
性别注定了命运的不公平。
她纵是天之骄女,却比普通女孩还不如。
父皇,母后,奶娘,所以她喜欢的人,全都无视她,只对那位小皇子关注着。
她恼过,也恨过,最后总化在弟弟浅浅的一个笑,一声“皇姐姐”中。
她敌不过他,也恨不起来,最后只能化作无奈的轻叹。
母后对她说:“幸好你选择不恨你弟弟。”
那意味深长的话,至今,想起来都令她心寒。
若是,她选择恨了弟弟,那会怎样……
结局连想都不用想,她会当场死亡。
凡是威胁到澈生命的人,全都得死。
这是母后对父皇的承诺,这是母后对天朝国的执着。
母后爱过澈吗?
是爱吧,在外人眼中。
那样小心翼翼的在他年幼时守着天朝的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