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富贵又如何?耀世功勋又如何?如果要他眼睁睁地看着最心爱的女人死去,那么他宁可一无所有。若失去了她,赢得了世界,又能如何?
他在下意识里,经常把东海当作自己的儿子一样,或者,他真的在可怜巴巴地奢望着,幻想着,这是他和熙贞所生的儿子,这是他们的感情见证。当东海第一次说话,呼唤他为“阿玛”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竟答应了。在答应的时候,他的眼眶里面竟然潮湿起来。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一个赳赳武夫,一个征战沙场二十年,杀人不眨眼的将军,竟然会为稚儿的一声呼唤而流泪,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两三岁时候的东海,漂亮纤细得像个女孩子,长得酷似他的母亲,无论是白皙柔嫩的皮肤,红润小巧的嘴唇,乌黑浓密的头发,还有那双盼顾生辉的眼睛。他只要一有空闲,就去抱着东海玩耍,亲吻揉捏他胖乎乎的小脸,恍惚间,他好像真成了他的父亲一样。
因为这种种复杂的因素,多铎对东海的感情是非常深厚的,即使东海回宫之后,他也经常借故去探望他。东海现在渐渐长大,渐渐有了男孩子的模样,也越来越像多尔衮了,不过却丝毫没有和他这个叔叔生分的意思,依旧还像当年一样。远远地瞧见他来了。就兴奋地喊着:“额七克,额七克,您可算来啦,侄儿快要想死您了,快抱抱侄儿!”同时,张开手臂,像欢快地小鸟一样飞快地扎到他的怀抱里……
在多铎的眼里,东海是个纯真的。没有半分心机的孩子。他就像那山涧的清泉。完全透明,可以看到底下那五彩斑斓的鹅卵石。者,他就像现在刚刚飘落到大地上的雪花,雪白雪白地,不沾半点尘埃。所以,当他想到这些地时候,也就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小慧地想法是真的了。
他沉默了半晌,这才说道:“阿玛觉得你恐怕是多心了,二阿哥是阿玛从小看着长大的,也是和你一起玩耍大的,他的本质如何,你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别说他年纪这么小,就算他长大了,也断然不会有这等阴险卑鄙之事的。”
小慧就知道多铎不会轻易相信。不
复想想。似乎东海也不是这样的人,也许真如他所现前面是悬崖。所以。这真地是一场意外,一场太过惊骇的意外罢了。不过,她仍然难以安心,“虽是如此,女儿也不敢相信那些,可是却总觉得有那么点不自在,好像有个疙瘩在心里头,老是免不了要想到,弄得睡觉都睡不好了。”
多铎浅浅一笑,拍了拍小慧的肩膀,说道:“那是因为你还有很多事情不懂得,自然就想不明白了。阿玛问你,你刚刚启蒙的时候,汉文师傅教你的三字经里,第一句是什么呀?”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她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老老实实地背诵道。
“对,就是这一句。你要知道,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是善良的,没有一点坏处地人。就像一块还没有雕凿过地璞玉。而这块璞将来会变成价值连城的宝物,还是一无是处的废物,就全靠后天地雕琢了。而负责教育他,或者抚养他的人,就是那个雕琢师傅。你看,二阿哥的师傅们都是贤良博学的大臣,而皇上和皇后,也都是贤明豁达之人。他就算想学坏,也没有人教他学坏呀?没有目睹过勾心斗角和人心险恶的人,是不会学坏的。就像你自己,不也是一样?”
小慧想想也是,于是点点头,“嗯,女儿明白了,阿玛您教导得极是。看来,这次真的是女儿误会二阿哥了,是女儿在胡思乱想,是女儿的不是。阿玛您可别把这个事情说出去了呀。”
多铎笑道:“瞧你说的,阿玛又不是个长舌妇人,没事乱嚼舌根子干吗?你放心好了,这事儿全当没发生过,时间长了,也就慢慢慢慢地给忘掉了。”
“好,那么女儿相信阿玛,就不想这个事情了。”
“既然不再胡思乱想了,现在夜也深了,你就好好地躺下来睡觉吧,阿玛明天去和皇上说说,叫他早点把这里的戒严解除掉,免得你和岳在这里担惊受怕的。”说着,多铎伸手将她衣领上的扣子一粒一粒地解开来,脱去了她的中衣,又替她解散了辫子,让头发蓬松下来,好让她睡觉时更舒服些。
眼见着他扯开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似乎准备离去了,她忽然起了恋恋不舍之心,一把牵住他的衣襟,眼睛里满是祈求之色,“阿玛,您真的要回去吗?”
“不回去怎么办,现在情况特殊,阿玛也不能在这里呆太长时间的,被外间人知道了,总免不了要议论的。”
“哦。”小慧心中一阵怅然,很是失落,更是没来由地一阵委屈,心头一酸,眼睛里已经泪光盈盈。
多铎正打算离去,不过看到小慧这般不舍,心头也顿时一软,很快改变了主意。他重新坐下,用粗糙的手指轻轻地给她揩去了刚刚涌出的泪水,调侃道:“呵,瞧瞧你,阿玛刚要走,你的眼睛就红成这样,看来阿玛当初给你取名字取得还真是贴切。这不,你拿镜子瞅瞅,你现在像不像只红眼睛的兔子?”
“嗯?”小慧有些窘,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好低下头去,脸也羞红了。
多铎见她这般模样,越发起了调笑之心,于是起身下地去台子上取来铜镜,上炕之后盘腿坐下,朝小慧招了招手,“你过来,坐阿玛这边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挪身过来,多铎已经伸手将她揽入怀里,让她背对着自己坐在膝上。然后,拿起铜镜来照着她,笑道:“瞧,你眼圈红红的,眼睛也是红红的,多像一只红眼睛的小白兔呀!”
圆圆的铜镜原本就是熠熠生辉的,在烛光映照下。又再度的笼上了雾晕般的模糊光辉。温暖的烛光在镜子里柔和地跳跃着,就像清晨是在草叶上,花瓣间滚动着的露珠。她从小到大不记得多少次照过镜子了,可是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她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地怔怔然了,那镜子里,不但有她的面庞,还有他的容颜。镜子里,他正温和地浅笑着,那笑容好像也被橘黄色的烛光浸染了,点亮了,那般地温暖,那般地动人。他的笑容,向来都令她感到踏实,依赖,信任。可现在,却让她的心不安起来,莫名其妙地悸动起来。她甚至隐隐觉得,父亲的笑容,竟然也有这般危险的时候。至于这其中隐藏着什么样的危险,她看不到,摸不清,也想不出……
不知不觉间,她的手指渐渐地攀上了脖颈间的项链,轻轻地摩挲着,痴痴地望着镜子里的人影,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咦,叫你看看你的眼睛有多么红,你可好,居然呆掉了,眼神儿都直了!你呀你,这小脑袋瓜里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了?”多铎一面调侃着,一面用手指点了点小慧的脑袋。
小慧这才反应过来,身子微微一颤,意识到了方才的失态,连忙掩饰着:“哦,女儿没有胡思乱想,阿玛您错怪女儿啦!”
多铎放下镜子,安排着小慧躺下,“既然没有乱想,那你就赶快睡吧,都快三更了。”
“好……那阿玛您还回去吗?”
“瞧你这可怜巴巴的模样,阿玛怎么忍心就把你扔在这里独自害怕?”说着,多铎就又从炕柜里搬出一床被褥,在旁边铺好,“今晚就睡在这了,免得你又睡不了多久就吓醒。”
小慧很是欢喜,小声说道:“阿玛真好。”
“当然好了,人人都说阿玛是个好人呢,呵呵。”说话间,多铎脱去了中衣,掀开被子钻了进去,面朝她这边侧身躺着。然后,他微笑着勾起食指,在她鼻尖上摩挲了一下,“瞧,阿玛说话算话,这就陪你睡觉,你也乖乖听话,闭上眼睛,赶快睡觉吧。”
“嗯”小慧答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寂静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却不敢睁开眼睛。直到她听到多铎发出了轻微而均匀的鼾声,这才悄悄地睁眼,痴痴地盯着他看。心里头,居然有了一种匪夷所思的想法——要是,今后的每个晚上都能这样,该有多好?
她就这样一直定定地凝视着,一直到东方出现了鱼肚白,才终于抵挡不住困倦,沉沉睡去。熟睡中的她,嘴角仍然挂着一丝甜甜的笑容,小小的酒窝也格外地明显。也许,她正在做一个同样甜蜜的好梦吧。
第九卷 净土千秋掩风流 第二十三节 云胡不喜
的安排果然很快奏效了,陈医士利用职务之便替我行轻就熟的模样了。在出了事故的两天之后,终于传来了巴图尔辉台吉儿子的死讯,或者说,是葛尔丹的死讯。接到这个消息之后,多尔衮的神色凝重起来,他的烦恼又来了,看来应该准备善后措施了。而我则是暗暗地松了口气,一个祸根算是及时拔除了,只要没有什么意外,那么以后朝廷在西北方面,应该没有太大的祸患了。
黄昏时分,多尔衮方才回来,看模样有些烦闷和疲惫,于是我主动上前帮他脱衣服,侍候他坐下来休息,却并没有直接打听他的态度。不过他早已把我当成了可以无所不谈的人,所以没有等我询问,就主动说道:“要么说今天这事儿,还真是棘手得很,以前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例子,实在是无例可循,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不光他为难,连我也为难起来,我原本以为他出去这一下午已经把事情解决了呢,没想到他也有没辙的时候。忍不住地,也有些好笑:“你那么有办法,还有一干足智多谋的臣子们,会连这么个法子的琢磨不出?你都没辙了,我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他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吹了吹,喝了几口,然后也有点苦笑的意思,“也是呀,看来我只有和大臣们商议商议,才能弄出个妥当的法子了。”
“我知道你是在为了漠西蒙古和西藏那些人地想法而烦恼,毕竟顾实汗是控制整个漠西蒙古和西藏地区的实权人物。跺一跺脚都要地皮乱颤,巴图尔晖也是纵横天山南北的枭雄,而且他儿子还是达赖的弟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