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啊,”云裳心中的疑惑实在太多,见木瓜这会儿态度难得不错,便实话实说道,“倘若我是这长命医馆的主子,我就把医馆开到别处去,避开这触人霉头的棺材铺,倘若我是这长安棺材铺的主子,我就坚决不在悬壶济世的医馆旁做这种缺德之事。”
“喂喂喂,你你你小声点!”木瓜的脸都被云裳吓白了,刚想要走近训斥她,却忽地想起了季凉夜交待过的话,连忙止住了步伐道,“你知道这棺材铺是谁家的产业,那医馆又是谁家的产业?”
云裳见木瓜大惊小怪的样子,不以为然道:“总不会都是季家的吧?”
木瓜很不客气地翻了云裳一个白眼道:“罕城的所有商铺,一半与石家相关,一半与季家相关,商铺的布局很有意思,石家商铺的隔壁肯定是季家的商铺,而季家商铺的隔壁绝不可能是自家商铺。”
云裳这才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无论长命医馆搬到何处,季家名下的棺材铺一定会穷追不舍地开到医馆隔壁,季家与石家,果然是名副其实的死对头呀!
看着长安棺材铺里季凉夜与掌柜交谈的身影,云裳想了想,道:“木瓜,石家公子可会像少爷那般光顾……医馆?”
木瓜点头道:“那是自然,石公子几乎每日都会来长命医馆,亲自为清露公主取药。”
闻言,云裳的心立刻“扑通扑通”地乱跳起来,还未来得及平静,便听木瓜道:“瞧,那不是石公子吗?”
云裳连忙朝着医馆望去,可木瓜的身影好巧不巧地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云裳便快速朝着木瓜身边走去,想把石边云的模样看个分明。
与此同时,季凉夜凌厉的凤眸正对着木瓜直射过来,木瓜觉得少爷这是在检验自己,急地连忙往后退去,试图保持与云裳的距离,可却又好巧不巧地挡着了云裳的视线。
“木瓜,你闪开。”云裳第一次对着木瓜发怒大吼,气势汹汹地扑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使劲一拽,这个碍眼的家伙!
☆、031:肚子痛死
云裳用的力极大,毫无防备的木瓜轻易就被她拽开,云裳的眼前一片空旷,再也没有人遮挡她的视线。
只是,老天不作美,就在木瓜被拽开的刹那间,本迎面出医馆的石边云不知何故忽地转身,可怜云裳大睁着眼,却只看到一个极美的颀长背影,仍是月白色的长袍,青丝束起之后张扬地披散在背后,尽显飘逸洒脱,单只一个背影,那独一无二的气韵便已经美得不沾任何风尘。
“枯柴你——”木瓜收不住力,一屁股坐倒在地,正欲指责云裳没良心,却突地被云裳那专注看向石边云的执着眼神给震慑到了,呆呆地陷入沉思,半饷才反应过来道,“枯柴你该不会和那些没眼光的罕城女子一般,看上石公子了吧?”
木瓜的心里隐隐地很不舒服很不畅快,在他看来,虽然石公子的名气在罕城占据第一,可是,他家少爷一点儿也不比他差,只是他家少爷为人低调,不跟他那般爱出风头罢了。
如此一想,木瓜自然而然地朝着棺材铺里看去,这会儿季凉夜没看着他,所以木瓜一时也忘了跟云裳须保持三尺之距的要求,灵活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不断在石边云与季凉夜之间穿梭比较。
唉,木瓜觉得,还是他家少爷耐看多了!
木瓜的问话在云裳耳边一飘而过,云裳压根儿没听进去,只是屏足了气期待着,等待石边云再转过身,让她看上一眼,她一定要看清楚,这个她痴痴等待眷恋了两年的风华男子,这个将她送进大海赴死的男子,究竟有一张多么可憎的容颜。
可是,石边云非但没有转过身,反而朝着医馆里面走去,云裳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离自己愈来愈远,直至消失无踪。
“枯柴,你的眼珠子掉地上了!啧啧啧!”木瓜一边爬起来,一边顺着云裳的眸光不悦地看去,同时奚落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害不害臊,怎么能一眼不眨地盯着一个男人瞧那般久?依人就从来没这么看过我……身为女子,就该矜持……”
云裳终于听见了木瓜的声音,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准备亲自走进医馆瞧个究竟,石边云没有见过她,是以即时她站在他面前,他也绝对认不出她是谁。
“你去哪儿?”云裳才动了一步,木瓜似乎洞悉了她的心思,立即气急败坏地大喊,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又厚颜又大胆的女子!居然准备送上门?
“看病。”云裳轻飘飘地答了一声,便迈动了第二步。
只是云裳没有想到,就在她即将离开棺材铺门口之时,季凉夜忽地出来,将她一把拉了进去,边道:“进来。”
“等等!”云裳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做梦一般,她越是想达成一件极其简单的事,便越是艰难,斜刺里总会不断冒出阻挠她前进的人,先是木瓜,再是季凉夜,她只不过是想看一眼身在医馆的石边云,竟然比登天还难。
云裳心里憋闷烦躁不已,这下把气都撒在了这对主仆身上,一个不识时务地挡住她的视线,一个不识抬举地将她拉进了棺材铺,云裳的倔脾气一下子蹿了出来,她试图甩开季凉夜的手,在他松开之前继续吼道:“等等等等!”
“等什么?”季凉夜手上的力道极大,自然不可能让云裳甩开,只是他诧异,这女人好端端地怎么一副火冒三丈的模样?
“奴婢身体忽地不舒服,想去医馆瞧瞧。”云裳口气微软,强压怒火撒谎道。
“哪里不舒服?”季凉夜俊眉凝起,似信了云裳的话。
“肚子痛!痛死了!”云裳空置的一只手连忙伸出来捂住肚子,脸上作痛苦状。
“哼。”木瓜站在离云裳三尺之距的身后,交叉着手鄙夷地看着云裳,奇怪的是,向来多嘴滑舌的他此次却没有准备向季凉夜揭穿云裳的心思与诡计,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
“木瓜你那是什么表情?”季凉夜觑了木瓜一眼道。
“噢,少爷,木瓜是在笑她,竟然不知道季府的规矩。”
“既是规矩,便说给她听听。”季凉夜今日算是第一次给了木瓜一个好眼色,木瓜受宠若惊,险些感动地先大哭一场。
“季府中人就是病死了,也绝对不进长命医馆的大门,季府虽没有医馆,却有专配的郎中,谁敢进长命医馆瞧病,谁就是季府的叛徒,不得好……活来着。”其实木瓜想说“不得好死”的,但一想到方才云裳看石边云背影时的哀怨眼神,木瓜感同身受地临时把其中一个字给改了。
云裳捂着腹部的手缓缓落下,虽然想看石边云真容的心依旧迫切,但冲动的心已经在木瓜的这番话中冷却下来。
她太傻了,竟然为了单纯地去看石边云的真容而忘记了自己所处的环境与身份,忘记了需要在他人面前掩饰不能被他人发觉的情绪与心思。
“抱歉,少爷,奴婢肚子不痛了。”云裳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算是彻底打消了去长命医馆的强烈念头。
“这么快就不痛了?”季凉夜起初不信,甚至怀疑是不是真的肚子不舒服,这会儿看她安然无恙的神情,莫名觉得自己方才被她耍弄一顿,内心顿时火起,阴沉着脸半饷道,“既然肚子不痛了,那就开始好好享受今日吧。”
“享受?”木瓜站在离云裳三尺开外的地方,怨声载道地小声嘀咕,他从小就怕鬼,是以最讨厌来棺材铺了,可是,谁让他是少爷的跟班呢?再排斥再恐惧也只能硬着头皮进来,一心巴望着少爷赶紧离开,听闻季凉夜让云裳享受今日,木瓜便不明白了,这里是阴气沉沉的棺材铺,根本就是受折磨的地方,哪里是享受之地?
“少爷有何吩咐?”云裳不比木瓜呆滞,早就明白,季凉夜这“享受”二字分明是反着意思说的。
“看见那十几口崭新的棺材了吗?”季凉夜折扇合拢,扇头指向棺材铺东边排列齐整的一列棺材,“这批棺材名贵得很,除了用材上乘之外,卖相也相当重要,方才我检查了一下,发现棺材里外都沾了不少的木屑与粉尘,今日,木瓜负责将棺材外部擦拭干净,而你,负责擦拭里面。”
☆、032:抓走吃掉
听见季凉夜的话,棺材铺的沈老掌柜首先抬起手臂不断擦汗,目光同情地在云裳与木瓜身上穿梭,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是如花似玉的乖巧姑娘,一个是少爷最贴心的跟班,怎么会得罪了少爷,落得如此凄惨下场?擦拭棺材的事,就是棺材铺里的伙计都未做过,不知少爷如何想得出来?
对于季凉夜的刁难,云裳心里早有准备,是以愕然之余,也没多大的排斥与震惊,反倒是木瓜,张大了嘴愣了半饷,眼泪竟不争气地“吧嗒吧嗒”落下,嘴里喊着:“少爷,木瓜错了,木瓜错了!少爷骂木瓜,打木瓜吧,家法哪一条都行,可别是这件行不行?”
“不行。”季凉夜漠然地瞪一眼木瓜,眼见着木瓜还想继续嘶喊痛哭,紧接着道,“谁不知好歹,敢有异议,就请沈掌柜叫人再多加几口棺材。”
闻言,木瓜立即噤了声,鼻子因为恐惧而一抽一抽的,其实他到现在都不明白今日哪里惹少爷生气了,少爷竟然不分好歹地将他和霍心月那个祸水女人放在同等位置惩罚,他的心里既委屈又不服气。
季凉夜朝沈掌柜使了一个颜色,沈掌柜立即心领神会地让人取来了两盆清水和两块粗布。
木瓜接过粗布后便盯着盆里的水发呆,暗道完了完了,他今日一旦碰过不吉利的棺材,晚上定然有不少鬼怪要来缠他……
云裳端起清水朝着棺材走去,白裙裙角在木瓜眼角掠过一阵微风,同时一闪而过,木瓜尖叫一声,以为大白天就见鬼了,跟前整盆清水被他一脚踢翻。
木瓜吓得不敢看季凉夜凌厉的凤眸,连忙低着头端着空盆去重新舀来一盆清水,再将粗布扔进清水里搅干。
木瓜抬头时不经意地看见云裳拿着湿哒哒的粗布站在一个棺材前发呆,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