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的心噗通直跳,有些后悔自己莽撞地来到这个可能真的会闹鬼的地方,正准备转身离开,耳边却传来一阵又一阵古琴的弹奏声。
若是古琴弹奏的是一曲悲伤的曲子,云裳这会儿可能会吓得瘫倒在地,可是古琴传出的曲子,轻快悦耳,欢乐动听,一下子驱散了云裳心中的阴霾与恐惧,虽然没有看见人,云裳却能感受出古琴传出的阳气与生机,大白天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弹奏出这样的曲子。
悦耳动人的曲子不仅能轻易打动人心,还能改变一个人的心境,云裳听着曲调欢快的曲子,不光在不知不觉间便忘记了先前的恐惧,脚步甚至朝着曲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有了曲声的召唤,恐惧不再是恐惧,迷林不再是迷林,无须再闭眼,云裳距离琴声愈来愈近。
前方竹林处飘散着淡淡的白雾,袅袅娜娜地,云裳觉得自己仿佛是踏入了仙境。
远处的竹凳上,背对着云裳坐着一对穿着红衣的男女,相依偎着一动不动,似乎已被琴声陶醉入眠,男女看起来极为恩爱,像是新婚不久。
男女前方二十步处,有一架古琴,古琴前站着一个年轻女子,身段婀娜,但脸蛋却偏偏被一撮近处的竹叶给挡住了。
云裳正准备往边上挪步看清女子的脸蛋,身后却突地扑过来一个娇小的身子,一手捂住了她的眼,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往后一带,云裳下意识就侧首朝着来人望去,这一下,惊呆了双眼。
☆、081:催情唇脂
云裳傻愣愣地紧盯着女子熟悉的容颜,忘记了言语,忘记了反抗,任女子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疾步拉离竹林,直至二人走到竹林之外,云裳这才有些清醒过来,仍旧以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半饷才吐出两个久违的称呼道:“阿嫂?”
叶梦蝶怔怔地望着云裳,似乎不想承认,却又无法不承认,犹豫了半天,终于轻叹一口气道:“云裳,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面。”
云裳打量着叶梦蝶的着装,显然不是霍家的下人之流,倒是像是霍家哪个主子的妻子装扮,音容笑貌仍旧是原先的那个叶梦蝶,可感觉已经不是渔村解千秋的女人了。
可饶是如此,云裳还是道:“阿嫂,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何要和我哥分开?还有,冬儿呢?也在这里吗?”
叶梦蝶苦笑道:“快别叫我阿嫂了,我已经不是你的阿嫂,如今我是霍家大少续弦的新大少奶奶。冬儿我带过来不方便,正好我有个儿时的玩伴不会生养,便让冬儿跟着她了,冬儿在她那里过得很好,我经常会去看她。”
“既然你改嫁,为何不把冬儿留给我哥?”云裳总觉得,孩子终是跟着自己的爹娘好,别人对其再好也是别人。
叶梦蝶沉默片刻,才轻声道:“你哥心中最重要的人不是我,也不是冬儿,所以谁跟着他,都是累赘,虽然他愿意独自抚养冬儿,但是我不想拖累他。”
云裳糊涂了,解千秋一直孤身一人地住在渔村,心中最重要的人不是叶梦蝶就是冬儿,怎么可能会有其他人呢?虽然感觉到解千秋与叶梦蝶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但云裳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要帮解千秋说好话,道:“哥虽然沉默寡言,人也木讷不风趣,但却是个专一专情的大好人,我一直觉得,他很爱你和冬儿,或许是你误会了。”
叶梦蝶摇了摇头,道:“云裳,我一直想对你说声对不起,以前总是不好意思说,今天好不容易能够见上,或许是最后一次,我必须把对你的愧疚说出来,心里才能痛快一些。”
云裳越发糊涂了,虽然叶梦蝶比自己小,但总是像个姐姐一样照顾着她,怎么会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呢?
叶梦蝶握紧云裳的手,缓缓垂下眼眸,红霞映上她的粉嫩的脸庞,她的声音如蚊子嘶叫道:“自从我嫁给你哥之后,但凡他在家的时候,晚上我们总是吵着你睡觉,害你一个人去海边坐着,可你却从未有过怨言,这是我这辈子最羞愧难言的事。”
云裳的脸腾一下红了起来,她岂能不知道叶梦蝶所说的是什么事情?以前只要解千秋在家,隔壁房里恩爱的声音总是不绝于耳,她也是凭此认定,二人的感情如胶似漆,绝不可能碎裂,可没有想到,她离开不过一两个月,他们就已经不是夫妻了。
叶梦蝶似乎缺少倾述的对象,竟有一股脑儿将自己的心事全盘托出的冲动,拉着云裳至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坐下,又缓缓道:“我从来没有那般爱过一个男人,爱到觉得自己若是不能拥有他,活着便没有丝毫意义,但那时的我还有许多理智,觉得自己远远配不上他,只能远远地看着他,甚至跟踪他,觉得这辈子即使不嫁人,但只要能够默默地看见他,就已经足够了。”
“但我没有想到的事,他会主动提出请求我嫁给他,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美梦一样,就那么盯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到我们拜堂成了亲,我才终于确定,我是真的成了他的新娘。新婚夜,他和我坐在床沿,却迟迟没有和我洞房的意思,我便主动邀他喝了交杯酒。”叶梦蝶说到这里,颇为惭愧地顿了顿道,“你恐怕不会想到,那晚若非我主动,他恐怕不会跟我洞房。”
云裳的脸又被叶梦蝶这番话染上一层红晕,无论如何她也难以相信,像叶梦蝶这般温婉沉静的女子,会对解千秋那般主动。
“多年前,我从绣庄的一位女客人手里得到过一盒唇脂,那位女客人是专门做唇脂生意的,她偷偷告诉我说,只要将这唇脂抹一点点在自己的唇上,只须一刻钟的功夫,唇脂就会发生作用,渗进我浑身的气血之中,若是我对哪个男人轻轻吐上一口气被他吸入,他就会对我欲罢不能。”
“女客人盛情难却,我当时笑着收下,只当她是对我开玩笑的,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唇脂,出嫁那天,鬼使神差地,我用了女客人送的那盒唇脂,我便趁着跟他喝交杯酒的时刻,将口里的气息若有若无地喷吐在他的脸上。”
“万万没有想到,没有多久,他的脸开始泛红,眸子里开始充血一般深邃血红,他闭上了眼睛,我凑上前去询问……我们便有了第一夜。”叶梦蝶说着说着,似乎回到那个激情澎湃的洞房之夜,眸光呆呆地呢喃道,“一个人若是做了第一次坏事,便会有第二次。从那晚开始,我控制不了自己,不论他在不在家,我都喜欢将女客人送的唇脂抹上。”
“在你离开之后,他就没有再碰过我。我开始明白了一件事,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地迫使他与我恩爱,而从来没有发现,他的心里究竟有没有我的位置。我像是疯了一样,将剩下不多的唇脂全部抹在了唇上,可是,那天,他非但没有碰我,看我的眼神还前所未有的冷淡,他抱着冬儿,虽没有责怪我半句,但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他对我的厌恶与失望。”
“我没有脸再待下去,更没有信心陪伴一个根本不喜欢我的男人留在一个小渔村内,于是,我跪下来求他,求他把我休弃。变了,一切都变了,我丢掉所有的理智与尊严,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心思单纯的绣女,而他,也不是我心目中的男人。”
☆、082:是厚脸皮
云裳感觉自己的头如遭雷轰,原来她曾经笃定的恩爱全是假的,假到颠覆了她所有美好的念想。
心里一直存着的可惜也因为叶梦蝶的解释而消失不见,既然两个人的情意都不在了,勉强一起也没有意思,倒不如分开来得痛快,但无论如何,叶梦蝶在云裳心里的形象不会改变,她是一个温婉的妻子,慈爱的娘亲,更是一个对她关怀备至的阿嫂。
二人寒暄了一阵,叶梦蝶通过霍心远知道有人顶替霍心月去了季府,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就是云裳,叶梦蝶不解云裳为何要去受这份罪,云裳只好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叶梦蝶心思简单,也便信了。
当云裳问叶梦蝶方才竹林中的三人究竟是什么人时,叶梦蝶神色一敛,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周围道:“云裳,你顶替霍心月去季府受罪已经委屈你了,若是你哥他知道,定然不会答应,我也是自从嫁进霍家后才体味到,原来大富之家的水都太深,若想安耽活命,知道的事还是越少越好,你本就不该与霍家有关联,更不该知道太多霍家的事,云裳,虽然我不再是你的阿嫂,但我还是将你当成妹妹一般爱护,你就听我一句,早点离开霍家。”
尽管叶梦蝶越是有心隐瞒,云裳的好奇心越胜,但她不愿辜负叶梦蝶的一片好心,二人悄然分手之后,云裳便独自离开了霍家,她从没想过会来霍家,撞见钟三之后也是打着见霍心月的主意而进去,既然霍心月见不到,她再留下,不过是浪费时辰,毕竟从另一个角度说,霍家是对她有过节的人家,她曾经痛恨他们对自己的逼迫,如今这种痛恨的感觉虽然淡了,却没有消失。
云裳牵着夜啸走出了霍家,脚下没有留意,不小心被绊了一跤,脚尖有些疼痛,云裳便松开缰绳,蹲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脚尖,轻轻地揉着,待感觉不是那般痛了,这才站起身来,可她刚站稳身子,耳边便传来一声清脆的口哨声,紧接着,身边一直安安静静的夜啸像是疯了一般,撒腿朝着东边的方向跑去。
“夜啸,回来!”云裳连忙朝着夜啸奔去,可是,她的速度怎么可能敌得过快马狂奔的速度呢?
云裳心里冷飕飕地想,完了,完了,非但她回去的交通工具失去了,等她回去之后,季凉夜一定会把她往死里虐吧?
正当云裳心里装满悲怨的时候,却见本已消失的夜啸,马蹄声又朝着自己的方向踢踢踏踏地传来,云裳不敢置信地定睛一眼,嘿,马上竟然还坐着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正满脸不善地冷眼瞄着她。
“季凉夜?”云裳懵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意料之外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出现?这里是北州,季凉夜怎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