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说明沉香和小唐应是安全到达,传了该传的消息,我可放心一些,但掐指一算,又觉得时间间隔似乎太过短暂,那两人动作也并没有这般快。
我喝过茶便更是精神,那侍女点了油灯,陪我坐在帐里。过不多久,外面的吵闹声越发大起来,我正犹疑着,帐帘被突然掀开,冷风窜进,外面冲进来一个年轻男子,一副银亮盔甲加身,神色慌张:“公子有令,即刻拔营赶路,小姐收拾好了尽快随我来。”
我本是和衣而卧,现下连头发都没乱一分,起身就可跟着他走,但见他慌乱异常,随口问道:“如何夜半里拔营?”
那人看我一眼,沉声道:“公子有令,加快速度赶路。小姐莫管太多,赶紧起程吧。”
夜里风凉露重,清寒圆月一轮,冷辉似霜,原本静寂无声的营地一时间人影恍恍,所有人的动作极快,拔帐,收营,灭火,装车,有条不紊,却也让人感觉得到充斥其中的紧张气氛。
我被一行人带往营地后面的停车马的草地上,东西被杂乱无章的丢进车厢,根本来不及摆放,我跟两个侍女挤进其中,只有勉强一些地方可委坐,甚至连轿门都还未来得及关,车便猛然行进, 速度极快,似乎后有追兵迫近那般急。
而夜深人静之时,荒山野岭之间,马蹄声铮铮作响,车轮辘辘轮转,在静谧的深谷之中,乍然而突兀,显得尤为真切骇人,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追在身后,竟把二公子吓得如此狼狈,这哪里是赶路,分明就是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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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山间无路,矮丛被马车碾压成片折倒,高低不平,轮子转过,剧烈颠簸不说,车厢便开始摇晃不稳,我和几个侍女不曾防及,被闪得人仰马翻,狠狠撞作一团,疼的两人哇哇大叫。
我大力扶助窗框,扯过帘子往后瞧去,月光之下,盔甲折光,可见身后跟了长长一条队伍,正极快跟进。而前方带队的人马数量不多,正从茂密树林中贯穿而入,似乎想要翻过前面那座山。
与从前跟江欲晚逃亡也是如出一辙,一般而言,若非知己知彼,甚至清楚知晓对方逃亡路线,否则绝不敢贸然追进,尤其是这种茂密树林,栖身埋伏很是容易,若没有防备,一举歼灭绝不是难事。而二公子已然为了躲避风声,扎营深山,竟也被人发觉,紧追不放,难道这里有内奸告密?我心神一晃,不由想到一个人。
两个侍女显然被突如其来的紧张吓坏了,彼此抱紧蜷缩在角落,每一次车厢颠簸,便会大叫不止,我扶住窗框,随时注意窗外的状况。
然后,一路上山已是让车厢摇晃不止,下坡来时,只觉得车厢根本没有减速半分,而是让马匹加足马力,一路狂奔而下,车轮碾过地面上每个凸起,都会引发剧烈震颠,来势之猛烈,都足以让车厢先是骤然腾空扬起,而后颓然重重摔落在地,车厢不稳,便随着晃动左右旁斜,仿佛在稍微偏出一分,整个马车就会倾翻在地。
而车厢里面的所有物品和人搅在一起,我们被抛向车板,身子结实撞上硬物,而后翻滚落下,疼痛感如潮水涌来,劈头盖脸的将每个人淹没其中。
一波还未过去,一波又至,可这一次,马车未能幸免于难,落地之时因倾斜的角度太大,人又随着滚落至倾斜的那一侧,结果车厢顺着力道,惯性翻转,我只觉得眼前景致一转,天地倒置,手虽然没有松开木栏,可根本撑不住身子被抛的大力,只感到手掌之间揭掉皮肉般的刺灼疼痛,我顺着马车倾翻的方向跟着被抛了出去。
那一瞬间,人无知无觉,仿若失去重量一般,如鸿毛之轻,在空中不住翻转,然后狠狠落地,那一瞬,我觉得似乎灵魂都被震离出躯体,仿若五脏六腑否被剜除胸腔,喉头有甜意直往上涌,而后,身体在布满荆棘石块的地上滚出了很远。
我感觉不到疼痛,也看不清楚眼前,只是听见耳边呼呼风声穿耳而过,有无数 马蹄溅落耳边的轰响,我不知道自己滚了多少圈,终而瘫软的停在一边,停下了片刻,方才感觉回归身体,遍布我全身,只有一种极致的感觉,那就是疼痛。钻心刻骨的疼,从头到脚,无处不疼。
我趴在地上,过了很久依然觉得头昏而沉闷的疼着,半张脸稍有知觉,方才感到自己似乎窝在水洼之中,那种湿润粘稠感渐渐清晰起来,我闻到一股血腥味道。
动了动手,勉强抬起沉重的脖颈,张眼之际,惊得忘了喘息。即便没有灯光,可清霜月色之下,我仍旧能看得清楚,从我脸颊涟涟而下的红色,似乎淹没了我全身,我忍痛动了动手肘,反掌一看,那红色鲜艳无比,已近妖异,正顺着手腕不断嘀嗒往下流淌。
身侧传来轻微的呻/吟声响,僵硬而疼感的扭头看去,身侧的马匹已经停住了脚,有人正举着火把朝我这里寻来,我身不能动,却可在灯光的晃照之下,看见一出可怖的画面,那是被马匹践踏以致不可分辨面目的尸体,头颅半碎,面容塌陷进头颅里面去,眼珠外翻,垂挂在头侧。
胸口,脖颈,腹部也已看不出个原貌,只是看到些许余留的内脏皆摊在外面,散落在地上,像是铺了一路绽放蔷薇娇艳的绣毯,从尸体之下,一直蔓延到我身下。 只有那两只完好无缺的双手双脚,依稀可辨,这人就是曾侍候我的侍女之一。
感觉全部回归,身体的疼痛感愈发强烈,并非是伤在皮肉的浅痛,而是从身体内部不断蔓延而出的钝浊沉重的痛。我伸手摸了摸下巴,脸颊,方才发现,那些铺天盖地的血色,并非出自我身体。
“快来,人找到了。”人声很近,我已无力看来人是谁,只是知道急忙走来几人,然后抬起我,往来时路走去。
“救……救命……”身侧呻/吟声响变作轻而断断续续的呼救,可无人应答。
我只听头顶那人冷酷声色:“一个侍女,不要也罢,快走,别耽误行进,若是让那江贼追上,可是谁都别想活了。”
“这女人该不会死了吧。”
“快送回去医,她死了,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 我有些迷迷糊糊,身体本是疼痛,又被大力拉扯,摇晃,等到将我抬回马车之上,我已经有些直觉涣散了。原来,追在身后的人,真的是江欲晚,他应是为李哲擒我而来吧,可我宁愿再次落入李哲之手,青灯金佛的度此余生,都不愿再见江欲晚一面,再经历一次撕心裂肺。只是因为不见,疼虽不能少,却也不会再添,陷入昏迷之前,我这般做想。
不知我昏睡了多久,醒来时候,马车仍旧不断前行,我被颠簸的浑身做疼,身边有个中年男子,似乎正在照顾我 的伤情。
“小姐醒了?可还觉得疼?”
我动了动身子,遂点了点头,但听他道:“索性是没有伤到内脏,外面的擦伤也不严重,可能是摔倒了头,所以昏沉,周身疼痛也是正常,等我们行至安全地方了,我再给你熬点药,喝了就没事了。刚刚已经施了针,可有感觉好一点?”
我挣扎扶着车板坐起,头疼的钻心,沉沉似乎坠了铅块一般:“先生,我们这是去哪?”
那中年人上前扶我,让我靠坐在车板边:“这哪里知道,那江贼倒也精明,追击的正紧,原本公子也想停下先让小姐休息一下,可情势危急,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我蹙眉,扶头:“已经追近了?”中年人点点头:“江贼带兵天下闻名,公子行军仓促,又无准备,还被那贼子三面包围,已是跑疯了的。”
我闻言连忙转身,扯过窗帘,夜依旧黑如墨漆,山下苍茫一片,幽幽树影,连绵山峦,一望无际,可就在身后不远处,隐约可见闪烁火光,看似不够清晰,可距离也并不算远,若是肯再僵持的追一两个时辰,怕是必定会被追上。
再转到另一个窗,山坡上仍可见光,二公子这一队人马确是已被三面包围,只有眼前一条上山之路可行,便跑红了眼,乘着夜色,一路狂奔往前。
夜风寒凉,从四面八方灌进马车之中,我的一颗心跟着摇晃的马车一般,起伏不定,难以平静,江欲晚只追不攻,显然已经知道我就在这队伍之中,可若是本身二公子和袁鹏浩本就是打着瓮中捉鳖的把戏,那现下如何不见袁鹏浩前来救援?
眼看身后的火光越发追近,二公子这一对人马反而减慢了速度,我正纳罕至极,马车却减慢停了下来,我忙掀帘张望,却见前面来了一行人,不由分说,扯过我胳膊:“公子要见小姐,得罪了。”
那人不懂怜香惜玉,我几乎被强拖而行,从马车一直带到二公子和一群将领身前,我抬头,看见他站在磐石之上,正凝眸朝山下巡视一圈,遂冷声道:“三面皆有人马追击,怕是想逃难矣,前方又是断崖,恐不能行,不过此处倒也甚好,收腰窄道,倒也可以让我们以一抵十。
派走求救的人应是已可联络袁大将军了,我们只要熬到天亮,定会与将军一起将那江贼围在其中,来个瓮中捉鳖,以除后患。”
话音刚落,他微垂眼看我:“萧重沄,若是江欲晚要求的本是你,许是你还有条活路可走,若是他只是一心剿灭我这一军,只怕是要委屈你香消玉殒,芳魂早断了。”
转而目光又往下撇去,原本一派悠然自得的表情此时已是绷如缰纸,眸含怒光:“尧屈,下面两个山坳 之处,你派上三千人埋伏。”
“末将领命。”
“韩亭,山坳之前一里地,带一万骑兵先行击江贼迎头部队,一字排开,与尧屈的人马接头,将三路人马挡在包围之外。”
“末将领命。”
“陈顼,你便在山坳之后一里退守,三千足以,再隔一里地,再守三千五,无论如何,也要撑过天亮,等待救兵。”
“末将领命。”
“可是这样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