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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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院月-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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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暗暗松口气,还是婉拒推说酒乏了,和几个相知的太太夫人辞去。

上了马车,她将团扇放在一旁,闭上眼睛,拢着袖。吉祥如意以为她真乏了,小
心的给她盖上薄毯,压低声音聊天。太太们聚宴,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也被邀去
旁开席面,所以并不知道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也好。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儿,又不顶什么事…但是芷荇的手,在
袖里轻轻抖了起来,不咬紧牙关,恐会发出颤声。

她终究还是疏忽了,没注意到这个脉络。冯二郎冯述,到底有举子功名,容貌更
盛于冯知事,有「芝桂玉郎」之称,端地是才子风流。秦楼楚馆红袖招,和那些
烟花女子有往来不是什么希罕事,特别是那些才色出众的。

偏偏这些才色出众的往往成了官家姬侍或商家妾,在大燕非常寻常。

却没想这些烟花女子之前周旋于权贵才子中,自有一套交情。

她竟没算到这一步。

再往深想去,更是一阵阵的发冷恐惧与忿恨。这道婆如此行事娴熟,恐怕不是第
一回。她不敢想有多少无辜女子受害了去。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幸好几次遇事,
都是她认得的…万一有她不认得的呢?

千防万防,只要有那么一次她不认得了…后果她真不敢想。

长到这么大,她第一次如此无助彷徨。第一次发现,面对真正蛇蝎诡计,她还是
太浅。

疲累一点点的侵骨,然后浸透。害怕慢慢的涌上来,真的很害怕。她害怕自己失
了本心,真的去杀人了。

但苦苦思索,除了结果了那个祸根,她竟没有其他一劳永逸的办法。


待二郎清醒过来,已经殆欲毙然,私处疼痛难当,连爬起身都没力气,还有三个
女人迷迷糊糊的扯着他。

这春药虽烈,但时效不长。一看三个女人,就没有一个是芷荇,他深明着了人家
的道儿了,不禁大惊失色,摆脱了那三个女人,胡乱的穿上衣服,踉踉跄跄、连
滚带爬的跑了。

小厮来接应他,他心神不定,不知道是否被识破,更不知原本买通的后门是否安
全,最后是钻狗洞逃了。

回家只说病了,沐浴时只让小厮伺候,全身软得跟烂面条一样,那话儿更是脱皮
红肿,痛得钻心挠肺。他想不通被谁暗算,又想到百般算计,居然没把芷荇弄到
手,更是爱一阵狠一阵,只恨身软无力。

若说他最初算计弟媳是功利性的,现在算计倒转成了功能性。芷荇过年堪堪十九
,尚未生养。又和三郎琴瑟和鸣,轻怜蜜爱,如蒙雨露滋润,最是娇艳盛开时期


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他这样不依不饶的百般算计,就是「
偷不着」。他只要想到芷荇那含瞋薄怒的俏模样,只觉得心痒难搔,恨不得立马
弄来折腾个够,可惜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觉得被榨得五脏六腑都掏干净了,
昏死在床上。

他一昏死,上下都闹了起来,请大夫的请大夫,忙乱的忙乱,太太更是抱着他一
声声儿啊肉啊的哭唤,完全乱成一团。


这端冯家大乱,修身苑倒安安静静,该干嘛就干嘛。唯一觉得异样的只有吉祥,
因为姑娘不像以往听他们在众奴仆间的闲话,而是摆手去了小书房。只让送了茶
,天擦黑了也说不饿,让他们先吃去,连冯家大乱的事情都只得到一声冷淡的「
嗯」。

小书房可是家里重地,轻易不能停留的。吉祥虽然满肚疑惑,还是走开了,只提
醒守门的小丫头警醒些,姑娘要茶要水别推耳聋。

芷荇现在倒是挺庆幸吉祥那么鬼,连如意都没让来添乱。她现在心烦得很,已经
揉了好几张纸,枯坐半天,好容易才平静下来,把该写的写一写。但写到「当绝
淫祠」…还是手颤了颤,滴了一点墨。

她烦躁的搁笔,无心腾抄,胡乱的擦了擦手,仔细的在架上找书。找到专述毒药
既解毒的那一本,她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万一…出了典籍记载外的迷药麻药,她该怎么办?稍微宁定了点,也不怎么办,
大不了配副让那混帐终生不举的药。不用逾越那道不可以的槛,她还能绷住傅氏
嫡传的尊严。

她苦笑了一下。举不举不是重点,就算只是被轻薄个遍,她跳黄河也洗不清。太
太都能帮着下药了,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捧着头,她疲倦的坐着。听到了三郎的脚步声,开门,走到她身后,搭着她的肩
。她却一点都不想动。

深深吸了口气,「坐吧。」她把今天整理出来的记录递给坐在她身边的三郎,「
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能帮皇帝做事了。」她决定深居简出,做最消极的防范。

三郎一目十行的看过,在「当绝淫祠」定了定睛,「发生什么事了?」

瞒不住了。再瞒下去…愚蠢的不可怕,可怕的是愚蠢的疯子。

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三郎搞不好莫名其妙的丢了命。

她平铺直叙,尽量冷静的说了二郎的企图和所作所为。三郎沉默的听着,脸色越
来越阴沉,瞳孔却亮得出奇,一灯如豆下,像是染了青火。

「妳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三郎第一次对她吼。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已经烦躁到极点的芷荇也吼回去。

是啊,又能怎么样?他被压到断气了,现在他的妻也快被图谋到断气了。

三郎一言不发的开门出去,芷荇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下来。

我们吵架了。然后他就这么走了。压抑住哭声,她掩着面啜泣起来,觉得心很痛
很痛。


深院月之三十一
好像很熟悉,但又很陌生。明明是他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

只有树梢的月一如既往,沉默的、冷淡的俯瞰着。什么都看到了,却也什么都不
言语。

冯家上下已经乱到累了,老爷太太回去休息,二郎的院子只有个打瞌睡的婆子看
院门。三郎毫无声息的翻过墙,大踏步往前走。像是一阵风般掠过,丫头嬷嬷看
到他如鬼似魅的神态,吓得搂在一起发抖,竟连声喊都不敢。

他就这样登堂入室,里头只有二嫂和一个小丫头服侍刚醒过来的二郎吃药。

二嫂尖叫,「你这败坏门风的东西…」还没搞清楚怎么了,已经被丢出去,那小
丫头运气倒好,有二奶奶给她当肉垫,摔得不怎么疼。

然后门关上,闩起来了。

屋子里,只有双生的亲兄弟。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二郎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但还是打起笑脸,「三弟…」肚
子一痛,差点气都喘不过来。但这不是最可怕的…而是三郎从靴里摸出一把明晃
晃的匕首,刺在他的颈侧。刃面贴得很紧,刺骨的冰凉。

三郎就这样用单膝跪在二郎的胃上,惨白的连唇都没有颜色,瞳孔却像非常非常
幽黑而明亮,跟匕首闪烁的刀锋一样。

按着二郎的肩,他语气平静轻声,「男子汉大丈夫,妻受辱而不行为,无耻也。
」他扬起拳头,恶狠狠的招呼在二郎脸上。

二郎狂呼救命,力陈绝无此事,「你我兄弟,为何听一险恶妇人挑唆?」

三郎笑了,却更显森冷阴寒,「二哥,我找到你私造的官服。 」又是一拳揍在脸
上。「二哥,你可别乱动。匕首可利著。」

无视二郎惨呼,他一面打一面问,「我不给你香巧,所以你把她骗去祠堂,是不
是?二哥,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了…你别逼我动匕首。」

二郎鼻青脸肿,想挣又被顶着胃、按着肩。他今天又大亏了一场,一点力气也没
有,看着三郎骇人的眼光,脖子还贴着冷冰冰的匕首,带着哭声求饶,「三弟,
不过是个丫头…哥哥赔你…哎唷!」这一拳打在鼻根上,又酸又痛,真的眼泪掉
了下来。

「二哥,我不是要听这个。」三郎的声音很冷淡,没有丝毫火气。

「我说我说!」吃打不过,二郎喊了,「那丫头不识抬举,装模作样的不肯,这
才打翻了火烛…我只是怕她叫起来…怎么知道她不禁捂,就这么没气了!我不是
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三郎住手了。而门外已经闹起来,开始有人拼命拍门和撞门的声音。

二郎却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三郎像是在看他,又好像看透了过去。求生的本能
爬了起来,他大喊救命,却被掐住脖子。

三郎的簪不知道丢到哪去,披头散发的。眼神静寂如死,表情却很安宁…一点生
气也没有。

「二哥,你我同年同月同日生。那就同年同月同日死。你先行一步,弟弟随后就
来。」

慢慢的、慢慢的加重力道。完全无视二郎的挣扎。

二哥,知道吗?我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被掐死的。这种滋味,舒服么?

这样就好了,总算有个头。你死了,我也死了,那就干净了。你的罪偿了,我的
恨解了。

再也不会让你图谋玷污我心目中最干净的那个人。我保全了她。

只恨那个门闩太不牢靠,太多人干扰了,来不及让你体会我这些年万分之一的痛
苦。果然还是一刀了结你才是正理… 

「三郎,三郎…进儿!」有人搂着他的胳臂,原本想挥开。但他喊…进儿。他涣
散的眼神渐渐聚焦,看到既陌生又熟悉的大哥。

「我知道你冤!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大哥跟他抢着匕首,「你连我都不会欺
负怎么可能做下那种事!我知道你冤啊!你是冤的…你想想弟妹,想想啊!你成
家了,不是一个人…」

他直勾勾的看着大哥的眼睛,除了泪光和惨痛,没有其他杂质。

一个个看过去,父亲、母亲,他们骂,不断的骂,但谁也没敢看他的眼睛。

救我命的,是没有血缘的姨娘。承认我冤的,是隔肚皮的庶生大哥。

「呵呵呵…」他低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他声嘶力竭的大笑,一路笑一路
往外走。

谁也没敢拦他。

披头散发肌雪颜花的丽人,如颠似狂的拎着匕首的大笑,行于如雪月光下,秋桂
无知的芳香四溢,却让气氛诡艳凄厉起来。


等芷荇知晓消息赶来时,三郎已经不知所踪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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