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身里心里,两人并做一人带着走才好。
没想到太过孟浪,把她弄哭了。
「别、别哭。」三郎讷讷,两颊飞红,直追桃李,轻轻给她拭着泪,「我、我…
我只是、只是慌了。妳…一点血色也没有的倒在那儿…像是把 ??我的心剜了。不是
有意唐突…」
芷荇有些困惑的看他,「那、那个…你会瞧不起我吗?」声音很轻,幸好三郎耳
力好,不然还真听不清楚。
讲岔了?三郎有点纳闷。
他耐心哄着逼问,好不容易弄懂了,完全啼笑皆非,看着芷荇脸孔红得快滴血,
只能把笑闷进肚子里。
不论待旁人如何,荇儿待他,向来柔顺得很。
「荇儿悦我,欢喜都欢喜不来,哪能…」他低声在芷荇耳边轻语,「荇儿发出那
样美的声音…」
芷荇烧了脸,急急打断,「不听你疯话了,我又不是琵琶!」
三郎笑而不语,只是默然的俯着她光滑细致的后背。
深院月之四十一
芷荇想下床理事,三郎又内疚又心疼的不肯,还让吉祥来看住她。
她很闷。其实吧,也不过昏过去一小会儿…一个时辰而已。主要是不熟练,才把
自己弄昏过去…没办法,虽然于内家功夫这块,她颇有天分,但是需要学得太多
又太杂,她这点年纪有小成已经算得上惊世绝艳了,傅氏嫡传专有的以内力疗病
,她还停留在背书的阶段,从来没有机会实习过。
这就是养在深宅大院的坏处。徒有理论却没有动手的机会。医术一道,更需要大
量的临床经验,精深的学识才有印证发挥的余地。
「其实我没事。」芷荇很无奈。
「不行。」三郎连商量都不给她商量,「好好躺两天,多吃点滋补的。」
…我又不是生孩子,为什么老让我吃麻油鸡?
芷荇搔搔头,「…大嫂心太软,那个叫做秀兰的婢子,我得去处置了才行。」
三郎一脸的不解。他虽然知道芷荇把大嫂的贴身婢女关到柴房,却不明白这么个
微小的奴婢为何让芷荇这么慎重看待。
「看多了。」芷荇兴趣缺缺的说,「世界上就没有比把身边人收作通房更蠢的事
情。本来没那份心的,就养出不该有的心。有那份心的,只是把心养得更大更险
恶。」
「…秀兰是大嫂的陪嫁丫头。」三郎惊讶了,「都多少年了…」
「可不是?」芷荇语气越发的淡, 「之前在冯家,上头压着婆母…婆母可不想让
大哥多儿多女,有什么心思也只能压着。现在出来了,心活了,也大了。以前在
深宅大院猫着,出来以后寒门薄户,来往的妇人不免要显摆什么破贤良…」
虽然见没几面,但也听说大郎夫妻成亲几年,依旧好得蜜里调油。这个死撑着不
肯嫁出去的陪嫁丫头,不眼红心热才奇怪了。也未必是真要害大嫂性命,孕妇本
来就敏感多疑,若是损了身子,这个通房也就顺理成章了。
三郎的脸阴了,结果在房里伺候的小丫头全体打寒颤,腿肚子很一致的抽筋。
「我会处理。」他淡淡的说,声音像是饱含冰渣。
「欸欸欸,这不该你说的吧?」芷荇大惊,「这是内宅事,应该是我跟大嫂…」
「我不信大哥会庇护谋害主母的背主婢子。」他警告的瞪了一眼芷荇,压着怒气
自打帘子去了。
去的时候怒气冲冲,回来倒是微微带笑。怎么问都含糊其词,只说大哥气得差点
把那婢子掐死,叫人来远远的卖了。
「妳和那些商户太太来往,莫非她们没教妳那些收房纳妾的贤慧?」三郎问。
芷荇白了他一眼,「你不知道我?我是天下第一妒妇,御赐棒槌我还收着呢!」
三郎噗嗤一声,阴霾散尽,过去啜吻了她粉嫩的唇,然后在她脖子轻轻蹭着,闷
声只是笑。
后来芷荇去探望大嫂,才知道这破贤慧真是害人不浅,她还真的命中了十之八九
。自从分家别过后,大郎有人脉有手段,开了家杂粮铺,米麦豆黍皆备,专卖给
京城里讨生活的工匠和小生意人。
大郎算得很精,铺面干净,几乎不压什么存货,来钱活而实。不说上游供货的有
心交好,许多同样走拆卖粮食的店家也很巴结。大嫂月份重了,这些商家太太上
门来探望,不免多嘴多舌,说了些有的没有的。
马氏对于子嗣不旺这点,一直耿耿于怀,总觉得对不起大郎。那堪身边人不断说
这胎定是女儿。身子重了,心思更敏感,看大郎又要打理铺子又要照顾她,一整
个憔悴,越发歉疚,这才糊涂的问了秀兰愿不愿意给大爷当通房。
这一问,就问坏了。
芷荇没好气,「大嫂果然糊涂。夫妻情份不堪折腾,以己度人,今天大哥若怕太
忙没顾好你,找个年轻后生给大嫂消遣解闷,妳高兴得起来么?」
「胡说什么呢?!」马氏怒了。
「瞧,大嫂生气了。妳怎么不问问大哥是不是也气了?热腾腾一颗心掏给妳,妳
为了个破贤慧给他随便塞人…大嫂妳仔细想想,这真是为大哥好,还是为了自己
不让人说呢?」
马氏低头,怔怔的落泪。
芷荇看火候差不多了,又软语劝住,又把脉又叮咛,还把小名温哥儿的小侄儿抱
来看,大姐儿蹦蹦跳跳的跟进来。作母亲的人,再多的愁思,看到心爱的儿女也
散了。
当天回来,三郎笑得粲然生辉,「还是我的荇儿有办法。大哥和大嫂几天不讲话
了,妳才走一趟,两个人就扣着手哭,相互说对不起。」
芷荇佯瞋的打他两下,「学武学哪去了?耳聪目明不是给你听墙角的。」想想又
叹息,「这有什么?只是见多了。我父亲那么多妾,那些妾都争着把自己身边的
丫头作通房好固宠…结果宠没固到,倒生出多少仇,乌烟瘴气的…」
三郎搂着她,温和的沉默了会儿,「天花乱坠,我不屑为之。妳且等着看吧。」
她低头轻笑,「你和大哥不愧是兄弟,重情重义。我哪有什么不放心?」
原来心甜是这种感觉。像是烧融的砂糖,密密的滚着泡,泛着浓郁的甜香。明明
没有说什么,却欢喜得想大叫,甚至想落泪。
他把琵琶取来,让芷荇坐在他膝上,手把手的教她弹「梅花三弄」,只是弹着弹
着为什么变成弹芷荇,差点把琵琶给摔了,这就存疑待考了。
深院月之四十二
天气越发冷,开始飘雪了。三郎忙得焦头烂额…积压几个月的公事不是好玩儿的
,芷荇也是天天往外跑。除了 ??商家太太们的交际应酬,她每天雷打不动的必定去
探望一下大嫂。
一来是在京城这个地界儿,连开个小铺子背后没人都寸步难行。三郎虽不说,对
这个隔肚皮的庶出大哥珍惜万分,大嫂也是个温惠的可人儿,扯着冯知事郎的官
皮招大旗很理直气壮。二来是她难得见到个产前产后的病例,格外兴奋,还能顺
便印证儿科,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机会。
这么一来二去,亲戚都是越走越亲的。大姐儿看到她都大老远的张开手臂,甜孜
孜的喊婶娘,腻得没边。大嫂会佯装吃醋的骂,「眼里只有妳婶娘,娘都搁后头
了。」
「这不是怕她小孩儿吃醋,恐温哥儿抢了她的宠么?」芷荇点了点大姐儿的鼻子
。
「别别,天天跟我抢着抱弟弟,也不管弟弟在吃奶。」马氏笑得温润,不甚美的
脸孔容光焕发,让人挪不开眼睛。
分家别过较之以往实在清贫,连奶娘都雇不起。马氏是自己奶孩子的。虽说有芷
荇食膳得宜的缘故,但什么也没有比丈夫疼爱温存来得要紧。
虽说秀兰的事情让大郎发怒的砸了杯子,成亲几年第一回吵架冷战。但有什么比
丈夫爱绝不移更能润养妇人的?就算是偶尔争执,老让大郎拿这事委屈的说嘴,
被压了个下风,其实她顶多发发娇嗔,心底还是很甘愿的。
看她这么一副幸福小女人样,芷荇心底却有点发沉和不舍。
最近三郎和大郎频频密谈,她不问不表示猜不出来。她和三郎是没办法,卖给皇
帝了。但要把大郎也拖下水…于国尽忠,皇帝亲手扶持的粮商也前途无量,但于
家…真的是好的吗?
「我相信大哥。」三郎斟字酌句的说,「我也会对得起他的信任。」
沉默了好一会儿,芷荇迟疑的点了点头。
她在外与商家周旋,很明白现在的态势,也知道皇帝为什么急躁。内有太后外戚
掣肘,外有蛮族虎视眈眈。而大燕传承两百余年,承平已久,渐趋奢靡浮华之风
,文尚夸夸清谈,武则放马南山,地位一落千丈。军纪松弛,将不成将。
老天作美,这几年没有严重的天灾人祸。不然国库虚空,上下贪婪成风、千创百
孔的大燕,不知道会落到什么境地。
商家一途,她还可以略尽棉薄之力,看准了人,提交报告,三郎自会上呈派人去
接触。她隐约知道商家情报已经隐隐成形,让皇帝越来越不好唬弄了。但她还真
没想到,皇帝那么会作,南都那一小撮的地痞无赖,让他搞得势力越来越大,不
仅是京城一地,干脆扩展到大江南北去了。
为什么她会知道呢?因为皇帝不好招待这些绿林好汉,很无耻很低级的跟三郎借
了留园议事。
听这些江湖人南腔北调,相互间极不对盘的按刀怒视,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虽然皇帝很自觉的派了暗卫来维持秩序,但她依旧火冒三丈,在心里把狗皇帝颠
来倒去骂了几百万遍。
即使她约束家人,还有暗卫照应,但这些不法之徒嚣张恣意惯了,几杯黄汤就灌
丧了狗肚肠,闯她的院子还好说,居然趁酒意摸了摸吉祥的手。
这下可炸窝了。
冯家仆最是护短,何况吉祥是管家姐姐。如意这些年脾气越养越大,立刻抽出杆
面棍当面一敲,那贼人大怒拔刀,却被一涌而上的冯家仆上顿棍棒,差点就引起
械斗,结果暗卫冲过来,摆平了那起灌出色胆的贼人,捆了一地。
安排铺位忙得团团转的芷荇听闻,勃然大怒,一掌掴断男子手臂粗细的枣树,要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