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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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院月-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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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渔翁之利的太后和皇贵妃,却莫名被娘家子姪牵累,被皇帝理直气壮的劝戒和
训斥了几次,不得不把尾巴夹紧了,低调做人。

芷荇却渐渐的有些不安。

当然,三郎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温柔依恋,甚至有些孩子气的可怜兮兮。但她毕竟
灵慧,虽然三郎鲜少对她提及外事,终究自己能看出点端倪。

原以为,他那样冷心冷面,不过是在冯家多年冤屈心结难解,既然这样光明正大
的出了冯家,那块心病也该缓了…哪怕是病去如抽丝,也能慢慢的暖和过来。

但冷眼看去,却不由得暗暗心惊。

他会成为「孤臣」,并不是忠君,而是皇帝拉过他一把,他厚待赵公公,是因为
赵公公待他如子姪。与暗卫们还有点交情,只因为这些人能力保皇帝。

到今天,他对家仆还过得去,不过是因为芷荇看重罢了。能容得吉祥如意在眼前
端饭送茶,也是瞧在芷荇的面子上才和颜悦色,但是在跟前多留一刻他都不乐意


说白了,他就是个「孤人」。有的人残虐,不把人当人的凌辱,到底还是意识到
对方是人,饱含着恶意看人痛不欲生。

但三郎却更严重一点儿,除了少少的几个摆在心里的人,其他人于他而言,与物
无异。就像是他不会没事去砸茶碗,没惹到他时,他也视若无睹。但惹过了他的
界限,伤了他的人,只要逮着机会,他会耐性长远、不死不休的快意恩仇。

即使收拾过了,芷荇偶尔会在他的衣服里嗅到很淡微的血腥味。

斟酌复斟酌,芷荇还是凝重的跟三郎讲,「侠以武犯禁。」

药膳喝了一半,三郎却觉得喉头噎着,再也吃不下什么。荇儿是个不吃亏的主儿
,却是善巧,再恨也不忍夺人性命。

他不同。对自己父母兄弟恨之入骨却无可作为,对其他人更冷血无情。什么礼教
理法,也不过是不得不撑着糊弄世人的玩意儿。

但他实在不希望荇儿知道他阴暗的这一面。

「…那一位,无人可派。」他躲着芷性的目光,「雀儿卫手太重,只能让我去看
着。」

「避重就轻。」芷荇撇撇嘴,很不留情的戳破他,「我知道你不把礼与理看在眼
里,只是表面粉饰着。但这两样东西,是双面刃。留着伤自己当然是傻瓜,但用
得好,杀人不见血,还没人说你不是,这才是高明的做法。」

看三郎惊愕的看她,芷荇噗嗤一声,「你当我是好人?我不是。」她接过药膳,
一调羹一调羹的慢慢喂三郎,「于我而言,杀人很容易。不容易的是,再高明的
手法也总会露出点首尾,简直是授人于柄。将来我们会有子女,我若把后宅搞得
腥风血雨,我怎么问心无愧的教养孩子?」

三郎整晚没讲话,神情很是郁郁。芷荇也没再多言,只是在灯下缝着围脖。近年
了,三郎却还是每天冒着大雪外出,虽有披风,也挡不住雪往脖子里飘,有了这
个也少受点寒。

等到睡下,三郎迟疑着从背后抱住芷荇,「…妳怎么知道,我把不礼法看在眼底
?」

芷荇轻叹一声,「莫怪皇后不待见你。她这耳光大概积怨已久…你怎么就把个那
么漂亮的少年荐给皇帝?即使有远因近果,可是…」

腊月中,三郎带了个面目黝黑的少年回来,洗过脸以后让她大吃一惊。她以为三
郎已经是人中龙凤,绝无仅有的美郎君,谁知道天外有天。这少年过年才十七,
一双狭长的凤眼,眼尾含媚,双眉娥长,肌肤宛如暖玉捏就,从雪肤中透出一分
天生的粉桃晕,唇不点自朱,端地是仙人风姿。偏偏目光锋利带煞,凌厉异常,
这才让那过分的美貌添了十足的英气。

虽然只待几天就走了,三郎也跟她提了这个名为「子系」的少年与皇帝的因缘牵
绊。看似有理,但也因此惹动了她的疑虑。

「…反正皇后一直看不起皇上。」三郎的声音转冷,「他那人…已经苦得出胆汁
了。让他高兴几年,有什么不对?」


原来皇后出身于世门陈家,论门第与第一世家慕容府相仿佛。论规矩教养,那更
是比慕容府严格十倍。陈皇后自幼聪慧,端庄美貌,又是嫡长女,更是苦心教养
。原本最有机会问鼎帝位的四皇子只纳侧妃却迟迟不立正妃,就是等待陈家姑娘
及笄。

虽说年纪相差了七八岁,倒也算得上有点迟的青梅竹马。谁知道天威难测,先皇
把陈姑娘指给了还在南都不务正业的顺王,定亲没多久,四皇子就因为「巫蛊」
被圈禁了,没多久就急病死了。

陈姑娘心不心碎,那倒尚未可知,最少没传出什么风声。顺王妃还没当过一天,
就直接成了皇后,不能说不 ??算尊荣之至。只是陈家为四皇子摇旗呐喊、出钱出力
,先皇就两个嫡子,为了保险起见,难免给顺王下绊子找麻烦。

结果陈大姑娘成了皇后,陈家却尴尬异常。政德帝又是个荒唐的,不轻不重的拿
陈家磕牙说笑,待国丈府更是不冷不热,也没照例封侯…陈家也有世家固有的毛
病和困境--子弟纨裤多、有出息的少。好在知道皇帝不待见,很识时务的夹起
尾巴低调做人。

这对帝后来说,却是个不好的开端。之后皇帝倒是想办法修复关系,一个月几乎
二十天都待在皇后那儿,差点让三宫六院闹革命…可惜皇后不怎么领情。


「皇后…是个规矩人。」三郎冷淡的评价,「笑不露齿,行不摇裙…我敢说她全
身挂满铃铛走路也不会发出一点声响。」

芷荇噗嗤一声。她家三郎刻薄起人也很不一般。

「但那一位…终究不是在深宫教养出来的。他八岁就远封了,几乎是民间草莽自
养自的长大。他好色、荒唐,种种说不出口的毛病,多得数不来。我们…是有些
像。但我只想死,也把别人都当死人。他比我勇敢多了,还会相信滴水穿石,有
机会过上人间百姓的贤妻娇儿的生活… 

「但皇后压根看不上他。嫌他粗鲁无文,同吃顿饭都得皱上十几次眉头…」三郎
安静了一会儿,「那一位没人能讲话,只能跟我讲讲。妳相信吗?到现在,小皇
子会说话了,但只会喊母后,看到皇上却只会躲…靠近一点就大哭。」

什么伦常…去他的。反正昏君佞臣谁也别想逃得过这破名声。在他心如焚灰,只
欠一死的时候,只有这个荒唐皇帝扯了他一把。只有他知道总是笑嘻嘻的皇帝心
底泡着怎样的黄连汤。他压根不在意这个搭桥拉纤荐娈童的恶名。

但他…还是担心一件事。

「荇儿…妳会瞧不起我吗?」他的声音很软弱,而且无助。

「伤心是有点,但瞧不起是一点都没有。」芷荇故做忧愁状,「我醋呢,酸死了
。慕容皇家果然没个好东西,替他做牛做马不说,还把我亲亲夫君的心抢了大半
去。就别落到我手上,非得让他一辈子不举…反正他有儿子了,不举还落个六根
清净,后宫安宁。」

「…妳也就把话说得狠罢了。」三郎笑了起来,在她颈窝蹭了蹭,「我总觉得… 
不踏实。为何那一位惨成这样…」他的声音越发的轻,「凭什么我能有这么好的
运气…」

牛角尖啊牛角尖,为什么她夫君就爱钻牛角尖?

「这个嘛,也不过是我往你走一步,你也愿意往我走一步。走着走着,就走到对
方心底去了。」

她咧嘴一笑,安抚的摩挲他的背,「慕容皇家祖上不积德咩,带累子孙,把个草
莽的荒唐浪子和规矩方正得几乎成怪癖的姑娘绑在一块儿。皇帝往前走一步,皇
后要倒退七八步。走上一辈子,也只能越行越远。

「那一位好色也不好色得彻底点,三宫六院一碗水端平,你看皇后还拿不拿架子
?都是惯出来的毛病儿。实话说吧,我也搞不懂男人为什么要端个烂风流架子,
女人要揣着破贤慧名声。我本来也纳闷,咱们连大点声拌嘴都少,会不会太客气
了?…」

「妳这么讲理,凡事为我…」

芷荇闷笑,「哪是啊,只是啥事都是比较出来的。一辈子遇到的都是无事生非、
无理取闹的人。相较之下,就觉得彼此都太斯文讲理了,万般的好。可见呢,人
性本恶,打小儿就要摔打吃苦一番,大了才知道要惜福。」

黑暗中,三郎习惯性的拿着芷荇的手摩挲。他该有的琐碎都有了,芷荇的针眼比
较少了…但多添了几处为他做汤的痂痕。

吃苦也为我,挨磨也为我。

一起头,那样行尸走肉似的人,明明常常被吓着,还是一步步的往他靠近。只因
结发为夫妻,所以她不移。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就是口拙嘴笨。甜言蜜语,太轻浮。信誓旦旦,反而觉
得不诚心。

「我穷得只有妳了。妳不喜欢什么,我都改。」三郎的声音有点发颤。

芷荇只觉得满怀怜意,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觉得自己吃的苦已经很多,跟三郎
比起来,根本活得太甜。

她吸了吸鼻子,「你能活到九十九,我就什么都满足了。」




深院月之四十六
腊月起到过完元宵,外面暗潮汹涌、乱石崩云,三郎却一派平静,虽然每日回家
时都沁骨的疲惫,很有些鬼气森森的模样。但不管再怎么忙,掌灯前一定回来,
再累也给芷荇一个笑脸,哪怕脸都冻僵了。

芷荇只能暗叹,在心里咀咒皇帝早早马上风,别再挫磨她可怜的夫君了。把着脉
,心里总是很忧愁的。少年时没好生调养,又被关出点毛病,现在又劳心过什… 

是药三分毒,食膳又太慢。每天斟酌他的饮食就伤透脑筋了。

三郎倒是心满意足。只要芷荇的心都搁在他身上,给他毒药他也笑着喝下去。他
所能求的就是如此而已,这般竭尽心力也就是为了能长长久久的给荇儿安稳的日
子。

「其实布置得差不多了,」他安慰芷荇,「春暖花开时就能敲山震虎。」

「皇帝也太狠了。」芷荇抱怨,「他倒是拥着心爱的人快活,却让你连年都不能
好生过。」

三郎苦笑了一下,「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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