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辰胆怯地立在原地,父亲和蔼地堆出笑,对他招手道:“龙官儿,过来吧。爹不打你,爹来给你讲……咳咳……”
顿声干咳两声,哑然失笑道:“你个傻小子,还是我杨焕豪的儿子吗?你爹妻妾成群,从小就懂这些云雨之事,十八岁就带了你娘……”说罢咽了话一脸神秘的笑。
“爹,什么是‘云雨’?”汉辰好奇地问。
杨大帅哭笑不得,想想也是自己对儿子自幼拘管过严,这孩子虽然在自己的逼迫下奋蹄疾进,却还是稚嫩天真得像个孩子。
“龙官儿,繁衍生息是大自然的规律,不必害羞;为杨家传宗接代是你身为杨家长子的本分。你来看……”杨大帅指着画上的人物一一向汉辰讲明,汉辰羞得向后退,胆怯地望着父亲,面颊发烫。
“知道娶媳妇圆房是怎么一回事啦?”杨大帅问。
汉辰摇摇唇,应了句:“爹爹,儿子不要成婚,不要圆房!”
“混账话!生为杨家长子,为家门传宗接代是你的本分!过来,爹对你讲!”
大太太见儿子单独被留在老爷书房,心里忐忑不安,再次来到老爷书房前,就听到屋里汉辰的哭声:“爹爹,不要!”
大太太叩了很久的门,求老爷放过汉辰,就听里面传来杨大帅郁闷的声音:“我跟儿子讲正经事,你们女人不要听!”
又听到杨大帅骂道:“你个死小子!怎生个榆木疙瘩脑袋!”
门开了,就在门开启的瞬间,汉辰如一条狗一般从门缝窜出,吓得大太太没晃过神,汉辰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孩子,是怎么了?”
杨大帅走出门,骂咧咧道:“我看他还跟我装傻!”
大太太迟疑地问:“老爷,可是看好了?我看龙官儿不是装傻,这种事情上他是真傻!”
一连三天过去,天天清晨奶娘拾起那方雪白的帕子都偷偷地问汉辰,这是为何?大太太也急得摩拳擦掌,随后就是杨大帅怒不可遏地将汉辰抓去房里一顿暴揍。
小七冲来阻拦,劝道:“大哥,强扭的瓜不甜,龙官儿还年少,开窍得晚,待他再大些,自然就明白其中的奥秘了。”
杨大帅笑望着他,眼睛逐渐眯成一条线,又忽然瞪起骂道:“你倒是开窍得早,懂得如何圆房,然后至今没生上一男半女!”于是小七也免不了一顿箠楚。
夜色下的流枫阁,小七对月吹箫,汉辰撑着一身的伤痛跪坐在他身边的廊上,静静地听他吹奏。
“龙官儿,你爹都跟你讲明白了,你回去吧,该歇息了。”
汉辰红着脸,摇着头,不情愿地样子。
小七堆出神秘的笑,低声地对汉辰说:“龙官儿,其实,娴如很不错的女子,温文尔雅,知书达理。”
汉辰挑眼看看七叔,继续摇头。
“你是男人!”小七握着汉辰的肩头对他说。
“七叔,小孩子都是这么造出来的?不是书中说,是女娲娘娘拿泥土捏出来的吗?”汉辰认真地问。
“当然!你也是呀,你爹和你娘如果不是这么……哪里有的你这个小家伙。”
忽听黑暗中一声怒喝:“杨小七!你给我滚过来!”
小七吐吐舌头耸耸肩,向前挪了两步嬉皮笑脸地说:“大哥,小七是对汉辰说,大哥和嫂娘当然也是女娲娘娘捏泥人捏出来,不然怎么有他。”话音未落,杨大帅解下腰间的皮带追了小七就打,小七连蹦带跳的躲闪,又怕把汉辰连累,一缩头从大哥的腰下溜走,边嬉笑道:“大哥,小七的话说错了不成?大哥不是女娲娘娘的陶土捏出来的,那是如何出来的?”
汉辰愣愣地立在原地,喃喃地说:“爹爹说,那个画里……”
“龙官儿!”杨大帅一声怒喝,满脸绯红,揪住汉辰的耳朵按在楼栏上狠狠照了屁股打了几下,骂道:“这个榆木疙瘩脑袋,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小子!”
“爹,怎么又打龙官儿?”凤荣赶来,拉开了打做一团的小七、杨大帅和汉辰。
杨大帅忿忿的离去,凤荣这才长舒一口气,看看一脸委屈的汉辰,气得骂道:“龙官儿,你怎么跟小七一起学傻了,我看你越来越像呆头鹅了。”
小七跳上栏杆坐着轻屑道:“哪里是跟我学傻了,怕是跟你储姐夫学傻了。”
凤荣奚落道:“杨小七,当了人前我喊你声小七叔,那是给你脸。别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汉辰好歹是杨家的长房长孙,你不过是个该扔到乱坟岗喂狼的野孩子。不会投胎不是你的错,但投胎到大户人家当庶子还和嫡系子孙抢风光就是你的不是;生得伶俐不是你的错,但借着点聪明伶俐就去和正主儿争宠就是你的不是。”
凤荣环着臂,撇着嘴,气恼道:“若是家中没有你小七,我爹定然觉得龙官儿是块儿宝。单单有你这个什么人中美玉杨小七,处处地拔尖儿,把龙官儿这孩子比了下去。我劝你还是别在这里,也别去祸害别家。你去趟云城,许姑爹拿你一比凌竑大哥和几位表兄弟,就横竖看着不如你,生是害得凌竑哥挨了两顿打,大姑妈打电话直抱怨。你去趟北平替我爹办事,好端端地住进秦总理府上,又把秦家兄弟比得乌云遮月没了光,害得人家立文、立峰无端端被挨骂罚跪,就是因为不如你杨小七。你说你是不是祸害,能在杨家给你口饱饭吃,你就找个地方混吃等死不好?还偏偏要当什么‘人中美玉’。‘人中美玉’要当也是我弟弟汉辰和凌竑表哥这种正主当,你还凑什么热闹!真是虱子爬上狗鼻子,也要露一脸。”
“大姐!”汉辰惊愕地制止,不知道姐姐是怎么了。
凤荣心疼地搂住汉辰,气恼地瞪了小七说:“都怪你,爹动不动就说‘小七能做的事,为什么龙官儿不行!’”
汉辰其实心里很难过,没次听到这些话,他心里不知道该狠七叔,还是敬七叔。
记得一次他和七叔为父亲抄誊公文,那堆积如小山般的公文抄得他眼红心烦。
极力不出错,却还是出了错,那次是小七叔替他顶了罪。
汉辰亲眼见到父亲如何责打小七叔,那真如噩梦一般。
汉辰回到房间面对娴如,不由一阵面红耳赤,眼前就是父亲给他讲的那番话,那画图里令他心跳作呕的画面。更有父亲的威慑的话语。
娴如为他宽衣解带,汉辰紧张的避开她,反令娴如一阵尴尬。
仿佛娴如是父亲派在他身边,让他饱受凌辱折磨,就是为了来践踏他的自尊来的。
第二日,汉辰和娴如去请安,坦然地收了那块白绫递到父亲面前,汉辰不去辩解,只是咬了唇不作一声,反是娴如慌得跪地求饶,大包大揽说是自己心里害怕。
杨大帅吩咐娴如出去,对了汉辰又是一顿拳脚。
【番外之《鹊桥仙》】
第158章 遗产之疑
不是下雪,是大丧。龙城威风一世的大帅杨焕豪过世了,而且死得仓促。
街头巷尾穿了皂袍看热闹的人双手插在袖筒里,欠了脚向大帅府。
逢了城里大户人家的丧事,百姓反多了几分快意。龙城地头的规矩,逢了省里的大喜庆和丧葬,一个月的税捐全免,如古代皇家的大赦一样。
角门外一群叫花子排了队去领孝子粥,都戴了麻帽,腰扎麻绳,象征性的朝了府里磕三个头嚎上几声,就去领上一块干荷叶包的芽菜豆腐包子。
只是院墙内哭声震天,和尚道士诵经的声音伴了梵音传出。
杨汉辰立在府门口,见到远远的汽车马车一路鸣着喇叭吆喝着雄赳赳气昂昂的驶来,他就提了衣襟躬身向前去。逢了长辈跪下磕头是礼数,膝盖疼得麻木也不能面带不快和烦躁。躲在无人的地方,他偷偷揉揉酸痛的膝盖,无力的身子靠在廊柱上喘息片刻。
一阵淡淡的百合花香飘来,汉辰深吸了一口,看到白纱裙的裙摆,一个温和的声音问:“累坏了吧?”
一瓶精致的苏打汽水递到眼前,汉辰迟疑片刻,抬头望着玉凝,气息虚弱地问:“你包里还有糖吗?”
玉凝慌忙去翻包,一不留心小梳妆镜盒子掉了出来,西式珐琅外壳的梳妆镜跌碎,汉辰躬身去拾,玉凝慌乱地挡住他的手。破碎的镜盒拾起,镜子的一面已经支离破碎,只是另一面的照片,竟然是戎装飒然,英姿勃勃的杨汉辰的照片。
玉凝惊羞得合上镜子,嘀咕一声:“你赔我!”
两块金色锡箔纸的朱古力塞在汉辰手中跑开,迎面却撞到了一身麻衣的少奶奶娴如。
娴如脸色惨白失色,她木然地望着玉凝,又望望玉凝身后的丈夫汉辰,定定神,故作糊涂地上前说:“明瀚,开戏了,魏老板那边,无论如何你要去照个面才不失礼数,好歹人家大老远从京城赶来。”
汉辰无语地点点头,是的,礼数,杨家的礼数都只在他一人身上。
绕过回廊,庭院深深,鸟儿似乎不知悲愁,依旧在枝头鸣叫,快到黄昏了,戏台锣鼓已经响起,汉辰大步来到后院的戏台,远远就看见台上一身银色大靠的赵云正在怀抱“孩子”上演《长坂坡》,老魏老板威风不减当年,演得各外卖力。
三叔公做在前排正当中,同姑爹许北征说着什么,汉辰还未入座,一位白衫少年几步迎上,双手捧上一把折扇,恭敬地说:“杨少帅,请您点戏。”
汉辰坐下,接过折扇,扫了一眼戏码,无心点戏,却被那清亮而又有特质慈音的声音吸引,缓缓抬头,看到一张英俊清秀的面庞,剑眉亮目,直鼻薄唇,青葱白雪般的脱俗。
少年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年纪,文雅恬静,汉辰合上折扇指指台上的魏老板顺口问他:“你是魏老板的徒弟?”
少年微怔,又抿嘴含了些笑,眸光飞转,应了句:“是!”
“新入德兴社的?”
“是!”
汉辰再想多问,一旁的三叔公大声干咳一声,打断了汉辰的问话,那声音中含了责备。汉辰知道,龙城这个地方有些陋俗,不少大户人家的子弟有龙阳之好,喜欢养些优伶,龙城这个地方又盛产俊男美女,平日里父亲对他们要求十分严格,绝对不许家中子弟去狎伶。汉辰也不知道如何第一眼对这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