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的接过两件东西,爱德华扫视了一眼——法术书是普通的羊皮纸制作,没有法术记录,市面上售卖的价值不过是二十金币。而长袍是普通的灰褐色亚麻长袍,稍微带着一点附魔的光泽,但十分暗淡,想必也不是什么高阶的物件。
只不过其中代表的意义,却足以引起又一阵喧哗。
“这不公平”
质问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尚未褪去的女孩的稚嫩,却又因为愤怒而尖锐,发言者挤出人群跳到爱德华面前,一根雪白的手指几乎已经点上后者的鼻子:“为什么首席是他?我看的很清楚,这个家伙在试练中,从头到尾连一个法术都没有施展过,只是仗着跑得快才跟到了最后,结果都没有能够离开那个陷阱,凭什么让他成为首席?如果说光是凭着他打坏了几个骷髅……那些克鲁罗德人……克鲁罗德来的学徒们杀死的亡灵更多”
于是不出意外的,场地之中的哗然越发的高亢起来。
实际上,同样的问题早就在所有人心中酝酿,只是碍于法师们的威严,而没有人敢于直面质疑而已。
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同样为了进入学院而费过一番心机的,但与穷困潦倒的某人不同,他们之中的大部分的目标,并不只是进入学院就算完成——为了能够在法术的道路上走的远一些,便要付出更多的心力。尤其是对学院的制度,如何能够得到法师们的青睐,从而一帆风顺,他们进行过无数的详细探查。
因此,他们自然比那个得到了位置,却并不以为然的家伙更加清楚,所谓‘首席’的资格可不仅仅是一个名称而已——它还代表着一系列的特权,比如说阅读权限,实验材料的使用额度,还有在法师塔之中购买魔法物品的折扣权之类,更重要的是在法师们的眼中地位超人一等,自然也会多了很多学习的机会……可以说就是一个预期之中,最为接近法师的位置。
虽然清楚这个特权必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但他们心中毕竟还是存有一份奢望的……如今这个绝无仅有的机会,却被一个看上去年纪颇大,甚至看上去都没有一丝一毫法师风范的人得到,他们心中自然是有些不甘。
而这尖利的质问,则让这份不甘,直接被放大了。
没有丝毫的表现,却被选中成为首席?
难道说这个一身土气打扮的家伙真的有那种深不见底的实力,让魔法学院对于他进行了某种特别的通融?但没有道理啊?传说之中的法师们对于规则与承诺都是极为重视的,从学院运作的第一天起到现在的一百五十年时间,还没有传出过有那个幸运儿能够不凭借天赋而叩开那扇大门的传闻……就算是有那种隐藏于暗影之中的交易,也必然应该发生在某个底蕴深厚的大贵族的名号之下,那个看上去一身泥土气味儿的大龄人,一个乡巴佬儿似的家伙,难道还能够和那些高入云端之中的人物,存在某种层面上的联系不成?
可如果是那样,他有必要非要跑到这里来,跟自己这些人争抢么?
即使知道以自己的表现,结果改变了也与他们无关……但不管如何,本能的对于结果的拒绝,以及对于成功者的仇视的心理,还是让这个疑问一呼百应起来——尤其是对于那些与爱德华同个组别,‘稍微了解内情’的学徒们来说,这个触动就更加成百倍的放大了。
“肃静”
黑袍法师冷冷的看着群情激愤的众人,最终发出一个堪比龙啸的巨吼
“用你们那愚蠢的脑袋好好回忆一下吧……最先发现有怪物攻击过来的是谁?提醒你们施展法术的是谁?最先发现了通路的是谁?最先阻止你们碰触那个转盘的是谁?最先提示你们海蛇有毒的又是谁?”
视线扫过一众被巨响震慑的学徒,他慢慢的开口,嘶哑声音发出的一连串的提问,如同尖利的针剑一般刺进每个人的耳膜:“没有逃出来?你们这些哭喊着只会逃窜的家伙,自然不知道试炼为何结束,其实很简单,因为他解开了谜题——那个在我看来,简单的连刚会走的小孩子都应该能够解开的谜题,却让你们这群蠢货全军覆没逃到高处就有活路?哈,十足的蠢蛋想法我想你们那些爬上去的家伙,应该有些不瞎的,看见平台上面的通道里面是什么了吧?”
扫视着一群安静下来的小鬼,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下来:
“牢牢地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们这群鼻涕虫法师的价值,不在于会扔火球闪电,而在于操纵全局的智慧头脑,洞察一切的敏锐眼光……那才是我们真正的强大之处,遇上任何问题,首先想着用魔法去解决,这是最为愚笨的表现,是十足十的脆弱证明。我们所追求的,应该是不用任何魔法——当然更不用蛮力,只用我们聪明的头脑,就能解决用魔法都解决不了的所有难题。”
法师的愤怒瞬间便已经压制了所有小鬼们的控诉……只剩下无数道有若实质,聚拢在一起的目光。
作为目光的中心,爱德华微微低头,心中却也没有丝毫欣喜之意——这位法师都明言那谜题应该是刚会走的孩子都能解开,自然自己表现出的水准,在那些法师们的眼中也并不值得骄傲。
其实如果说起来,这个测验确实没有太多的难度,唯有众人一起行动才是最大的陷阱——这帮小鬼们虽然冲动冒进,但其中也并不乏聪慧之辈,若是只有几个甚至一个人面临那种情况,说不定察觉的东西反而多些。
所以,某人心中正在后悔,本来以为这试炼不会如此容易结束,因此自顾自的解开了谜题,但是现在却弄得太过引人注目……早知如此,还不如就直接诶跟着那个克鲁罗德人飞上去,虽然稍微丧失了机会,但也不至于特别醒目。
“还有,今天开始你们就是学院的一员,因此在做任何事情,发表任何意见的时候都要记住这一点充分考虑自己的身份与能力,谨慎从事永远不会是一个错误……我不管你们在进入这里之前是什么,是家里的皇帝,还是别人眼中的优秀人物,从踏入大门的第一时间起,你们就是一群最为低等的学徒了,想要和自己身份相称的地位还要靠自己、从现在开始争取。”
对于某人的心理活动,黑袍的法师显然不会在意,扫了一眼面前的一群孩子,他似乎余怒未消——不容人反应一般,他伸手在空中划出一个符文:“既然被承认为学院的学徒,你们便需要遵守学院的规则,而你们这样的学徒,没有佩带任何规定以外的魔法装备的资格,我不管你们踏出学院大门之后,要如何打扮自己,但是记住,在这里,你们只能使用学院提供的,以及没有任何附魔的东西”
于是怪异的力量在空气中凝聚,化作一只只的无形的手掌,在这帮小贵族或者富商后代的身周游荡,蛮不讲理的扯下他们的长袍,夺走他们的法杖,褪掉护符和戒指……所有带着魔法波动的装备都成了那力量的目标——如果只是这些,其实还好,但有些人连身上的衬衫和靴子之类的都没能幸免,虽然有几个孩子试图反抗,但却抵不过对方的数量以及力量的优势,于是不过是十几息之间,一群原本高傲的孔雀也就成了嗛输了架的雏鸡。
“跟我来。”
法师毫不在意他们的窘迫,他在第一时间直接转身,开始前进,于是呆滞了几息之后,一群倒霉也只好衣衫不整的,小心的迈着赤luo的脚板跟上队伍,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被地面上纹路硌出的细声惨叫。
没有人敢于发出什么怨言,毕竟站在这里的大多都是自诩为对于魔法的领域有所研究的人物,自然能大致评估出这位法师的大概的实力——“隐形仆役”不是什么高深的魔法,然而无声无息的能够召唤出如此多数量,这位法师的能力,至少也要有开启了真名的程度。甚至还要延伸出一两个阶层。
队伍就这样不紧不慢的前进,倒也再无波澜——除了一众学徒小声的议论,法师嘶哑的解释声,法师塔之中安静的出奇,走在那条悠长,平整,刻蚀着无数魔纹的走廊之中,别说是法师,就连学徒都没有出现过一个。
“每天上午的课程是你们的全部。听不懂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在这里,所有的魔法师想要讲解的东西都是他们自由挑选的,我们不会做出太多的干涉,因此你们如果听不懂,那么也随便你们怎么样。只要你们能够在三年的时间里,得到王国法师的认证,就可以继续进出这个地方,其余的事情,学院里没人会有心情去管。”
“至于基础一类的东西,可以向任何老师进行询问,不过,这种单独的授课便需要付出一些特别的费用,当然这报酬不一定是现金,也有可能是某些特殊的物品,作为实验的助手或者是进行某些特殊的任务,诸位在进行这些任务的时候,会有正式的契约书写清其中的条件和报酬,由你们选定的老师进行收取,学院同样不会加以任何的干涉。”
“|除此之外,一名真正的法师除了学习还需要通过不停的战斗来充实自己,这是院长的名言,因此学院方面会时不时的进行一些实战的测试,借此给学徒们不同的评价,据说在这种试炼之中表现出色的学徒,可以获得向高级法师学习的机会。也拥有更多的特权。”
“不过我事先需要提醒诸位,这样的契约同样并不受到学院的约束,产生的结果都需要签订者自行承担。如果诸位有人因此而发生了任何意外,学院是不会给你们解决的办法的。我们能够给予你的,只有一句忠告……”在第一扇门扉之前,他稍微停顿,沙哑言辞中包含的某些部分,让大部分学徒心中一颤:“生存本身就是试炼。”
当然,也有些人对此感到欣喜。
只不过很快,爱德华就有些失望了——
因为从法师的介绍来看,这个全大陆上最为神秘的地方,在某些层面上与记忆之中某些自称高等学府的教育设施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更加松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