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这是谎言,然而即使知道,又能如何?
神殿的牧师们并不在国家拥有职位,只是兰森德尔这样的伟大神只,信徒众多,势力极广,宗教又具有相当的煽动性,因此虽然图米尼斯大力依仗法师,并没有确定国教,可一个神殿主祭级别的人物,可不是随便可以攻污的,否则随之而来的各个方面带来的压力。即使是一个能力不错的高阶法师,也难以承受。
“好吧,”黑袍的法师咬了咬牙,抬起目光:“既然他是兰森德尔陛下的侍从,那么倒也用不着非要经历那些过场了,不过毕竟事关重大,我需要询问他几个问题,阁下认为如何?”
中年牧师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对方根本不待他回应,话音未落已经伸手从长袍之中掏出了一颗小小的黑曜石球,把它对准了爱德华一照。一层法术能量的细微光泽在猎人身上扩散出涟漪,而那枚黑曜石光滑的表面上映出了一个蓝色光影。
实际上在场的几乎每一个牧师的脸色都产生了细微的变化,只不过除了那位裘德洛,他们都在不同程度的欣喜——要判断之前发生的事情之中的关键,每一个人的见闻都极为重要,更何况相比于那些昏厥在现场的家伙们,这个保有了意识的年轻人想必知道的更加详细。
或者女法师会在最为重要的情况流失之前便停止提问,不过其中的蛛丝马迹,还是会有所遗漏。他们自然可以从中判断出一些重要的问题。
“叙述一下,你刚才的一个沙漏时间之中看到过的事情,仔细一点。”
“嗯……一个沙漏之前我感受到了一阵非常……怪异的扰动,应该说是在四个沙漏之前这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感觉就已经在困扰着我了,像是恶心反胃,又或者见到了什么古怪的东西,我想,那是邪恶的影响……之后我跟随这种扰动离开了里苏里城,一路前行来到这里。到达的时候,我发现这里有一群佣兵驻扎……他们之中的一个身穿长袍的人,我想那应该是一个施法者,他忽然产生了极其邪恶的变化,变成了一个高度大约十二尺左右的恶魔,哦,我想那应该是个恶魔,他的皮肤是青灰色的,总之他出现之后就开始吞吃周围的人,所以本着晨曦之主的教诲,我想要帮助他们……”
“一派胡言!”黑曜石之中已经变得鲜红的身影,让女法师用一个尖利的冷笑打断年轻人的发言:“小鬼,在伟大的奥法面前,最好停止你那些狡猾的胡言乱语,否则的话……神只的仁慈,可并不能够让你逃脱应有的处罚!”
晨曦牧师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他知道这件事情必有难以说出的内幕,不过这个偏僻地方来的佣兵没有多少对抗魔法的经验,这样下去,恐怕只会让事情变得纠缠不清,于是干咳了一声,他试图阻拦,不过这个时候,爱德华已经先一步开口了。
“……呃,我……好吧,这个……其实是因为在里苏里城,我跟,我跟这个什么鸟佣兵团的几个人打了一架,结果输了,于是偷偷跟过来,想要给他们找一点麻烦,结果……就碰上了这些事儿……那个法师变成了恶魔的事情,我发誓我没有说谎!”年轻人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惊骇,几分踌躇。顿了顿之后,他仿佛下定决心一样全盘托出:“我本来是想要逃走的,不过它好想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它仅仅只是一个挥手,我就已经身负重伤……当我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消失了,幸好伤口并不深,我喝了两瓶药水之后便已经复原了,但还没等到我离开,你们就已经来到,叫嚷着要把所有人都抓起来,于是我就准备逃走,接下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还有什么?”
“没有了,一片黑灯瞎火的,我什么也米有注意到……哦对了,那个法师,他似乎提到了一个什么家族的事情,不过我没有听清楚他说的是哪个家族……嗯,据说好像是个什么爵位,他们家祖上出过一位公爵还是侯爵还是伯爵来着,哦,紫藤……他说过这么一个词儿!”
于是所有人的脸上都不由得露出几分失望之色——这段叙述简短但完整,流畅而具有细节……却毫无价值。原本还有些地方在叙述时,带有几个谎言的成分,然而追加的补充之后,那枚黑曜石上的影子,便没有丝毫的红色光泽——
哼了一声,黑袍法师收起那枚测谎石,转身念诵出一个咒文,与十几名手下和俘虏,消失在传送的紫光之中。
当然,她无非听到此刻猎人心中,灵晶仆发出的刺耳奸笑……如果说那种夹杂着震颤的嗡嗡声响算是奸笑的话。
“十足的笨蛋,地道的傻瓜,心灵术士的领地,怎么可能被如此轻易地探查?在一个传心者面前使用那些粗劣的测谎的伎俩……如果不是爱德华的也是一样的白痴,编个谎话把你的裘裤都骗下来!不过,你确定他们一定会去找那个什么贵族的麻烦?”
……
传送的光泽消失时,女法师黑袍的身影出现在一栋建筑物之中,
这是一座极为宽广的大厅,沉寂在一片朦胧的云雾之中,但透过稀薄的雾气,可以注意到周围空无一物,如果不是头顶上隐约可见,散发着柔和青蓝色光泽的厅堂穹顶,这种广阔与空旷,恐怕会让人认为这里是处于一处室外的广场。
但就在脚下,地面上整洁的黑色地面仿佛水晶一般的带着通透,细密的极尽精巧能事的雕刻纹理,织造出无数形态各异的几何图案,向着周围延伸开去,构造出令人惊叹的宏大——不仅仅只是精细,那其中流窜着的细微荧光闪烁不休,仿佛饱含着无尽的能量。而随着女法师的出现,地面上的电光微微变亮,顷刻之间已经勾勒出一道三尺宽窄的轮廓,彷如道路。
在视线的远端,处于路上的云雾向着两侧退散,露出其后暗淡的影子。
女法师垂首向前,光影在她身边急剧的闪烁,似乎周围的空间都在变动不休,而几步之后,她面前的地面就已经不再空旷,而是在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排黑色雕像——一个个全副武装的武士,面对着阴沉佝偻恶魔,展开双翼的天使或者是狰狞咆哮的石兽,以极为规则的距离蹲踞成为某种阵势,虽然那只是毫无生气的雕像,但是当经过并多留意几眼它们收敛着膜翼,恶魔一般狰狞身形的时候,就会感到一股充满恶意的气息从其身上散发出来。
当然,在一个真正的施法者眼中,这些冰冷的石像都是最为完美的卫兵,只要一个简单的命令,便立刻会从沉睡中苏醒,挥舞长剑,展开翅膀,或者用它们由巨大黑曜石碎片雕成的锋利牙齿和爪子将入侵者彻底撕裂。
然而令人惊异的,或许还是这由无数冰冷雕像构造起的无形空间之中,竟然还有激烈的生命的存在——一片片鲜艳,不,娇艳的颜色,就在那些雕像之下的方寸之地铺展,那是足有碗口大小,盛放的花朵,在这光线暗淡的环境之中,他们却似乎并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每一片叶子,每一瓣花都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生命的光泽。当女法师举步走进其中,空气之中一瞬间已经充满了浓郁的馨香。
只是这异样的生命力,在一片沉寂冰冷的雕像之中,便带着某种特别的诡异感觉。
行走进鲜花女法师退下兜帽,露出其下一张清丽的面孔,她的长相其实算是精致,只是一双眸子过分细长了些,而格外高耸的颧骨以及冷漠的神色也让面孔看上去有些刻板的恶毒,见到坐在房间之中的老者时,她恭谨地弯下腰,脸上显露出的,是发自内心的臣服。
就在她视线的尽头,正站立着两个身影,其中一个与她一样,恭谨地垂着目光,而另外一个,包裹着一身浅灰色长袍的人,正蹲踞在一朵花朵面前,用枯瘦的手指轻轻拨弄着花下的泥土。
“非常抱歉,导师阁下,关于两个沙漏之前,那场巨大的魔力反应,我没能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虽然在现场找到了几个活口,但他们提供的情报有限,也只有当时有一个身份不明的邪魔出现这一点情报而已,而进行过分析之后,我认为那名邪魔应该是由一个能力并不成熟的法师,以灵魂为代价召唤而来的。与那大型的共鸣反应,并没有丝毫的关联。”女法师声音之中的尖利早已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轻柔:“不过,有个目击者,一个年轻的佣兵声称,这个法师似乎与康斯特瑞尔家族,或者他们的分支有所关联。”
“唔……康斯特瑞尔家族?那个佣兵知道的确实吗?你有没有仔细的探查过?”
“我使用了测谎石,不过他也只是听人提到了所谓紫藤而已。并没有确实的证据,另外,兰森德尔神殿的一个高级祭司也到了那里,他似乎认识那个佣兵,因此我没能将他带回来。而带回来的几个人记忆中都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非茶抱歉,导师……”
“算了,一个人的说法也看不出什么。”
对于女法师的报告,灰袍之中的身影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专注于面前的花朵——直到半响之后,他才站起身,拍了拍手掌然后开口道:“不必妄自菲薄,你做的不错。”低沉的声音似乎并没有太多的起伏,一味的干涩冷硬:“剩余的事情,你随意处理就好,不必向我汇报了,你下去吧。”
“但是……是的,导师。”女法师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但随即垂下头,缓缓后退。
而老者这个时候,却将视线转向了另外一边:“西路普侯爵,我似乎早就说过,年轻人不应该跟老头子一样喜欢浪费时间,你既然已经陪着我在这里站了半个晚上,是不是有些什么事情,应该向我报告?”
“导师,我……您有何吩咐?”他身边的人微微抬头,露出一张保养得极好的中年人的面孔,只是脸上的表情,似有不解。
“谁允许你跑到那里去的?你把那个小家伙带回来干什么?另外,又是谁允许你把那个镇子抹掉了?”灰袍人抬起视线,露出兜帽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