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叶伯母,刚才晚辈无礼在先,还望前辈你见谅。”为表诚意,苍蓝先行收剑入鞘,依着江湖人的规矩对她抱拳以礼。
“哎——”叶起云将手臂一横,“别忙着叫我,我怕我担当不起。”
“娘!”叶初蝶走到叶起云身旁,苍蓝暗自将他们细细比较,眉眼之间果真有几分相似的倔强。
“你究竟想怎么样?不管我们叶家在江湖上是什么地位,蓝儿的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你真的以为叶家天下无敌了?”
“你这无法无天的小子,远走定西来到闵国,就是为着她?我自然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只不过她这么任性,偌大的国家都不理就跑来找你,刚才还和我兵戎相见以命相搏,这样冲动的女子真的靠得住么?你口口声声说要亲自寻找的幸福,就是这样的吗?”
你也是不遑多让呵。苍蓝在心中想着,表面上却还是顺了叶起云的意思:“晚辈之所以称你一声伯母,完全是出于对你和对叶家人的尊敬,但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我对小飞蝶的一片心意。之前有得罪之处,也是出于晚辈救人心切所致,还望前辈见谅。”
叶起云哼了一声,“少前辈前前辈后地灌迷汤了,我可不是这小子,不吃这套。以前我蝶儿虽然任性,也曾经离家出走你,但我想知道他近况的时候,总还能了解上几分。可自从他在定西国别苑遇见了你,他的心简直就像是插上翅膀了,不惜远走数万里来到你的国家,从此音讯全无。要不是我谎称他爹出了事,我千里迢迢而来,可能都没法将他带回去。”说罢她看向身边的少年:
“你也别暗自得意。就算你心上人找来了,我也不会让你跟她走的。娘已经在定西帮你找了户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你嫁过去以后,定能过上舒心的日子。”
“我不要什么门当户对的人家,我不要任何人,我只要她。”叶初蝶看向苍蓝,明媚的眸子里盛满了坚定。“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开始厌倦被打造成一个只识得绣花抚琴、深居简出的所谓大家公子。我是那么向往自由自在,希望能习得一身武艺,将来浪迹江湖,做一个有行侠仗义的人。
可即便我叶家在江湖上颇具盛名,娘你始终坚持不肯传授我武艺。几个姐姐可以日日习武,我却要被关在房中学习刺绣,这究竟是为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她们?所以我偷偷拜了师傅,学成之日我离开家里,就是想证明给你们看,我小飞蝶不一定要靠妻主,我不要你给我安排的任何归宿!”
“男儿家的天职是相妻教子,贤淑才是美德,纵然让你学了武术又有什么用?太刚烈的男子很难找到好的归宿,你怎么就不明白娘的苦心呢?”
“苦心?你总是自以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也许正因为如此,爹爹多年来才一直郁郁寡欢,身体情况也欠佳。你喜欢替别人主宰命运,却从来不管别人心里的意愿!”
“臭小子!”叶起云被他说得来火,扬起手便要打下去。
“别!”苍蓝只手挡住了她,随即顺势道:“伯母,我是真心喜欢小飞蝶的,他跟着我,也一样会那么幸福安定。再说,我那里有各种全天下最好的东西,我是绝对不会委屈了他的。”
“你确实富有不错,但我叶家家大业大,何时缺少过钱财?你宫里有这么多侍君,你又要繁忙于政务,你会有多少时间陪伴我的蝶儿?再说他的性格,我这个当娘亲的最清楚,他是只不愿意受到束缚的小鸟,你怎能忍心将他围困在你的一隅之地?”
“娘你都不知道来龙去脉,怎么又妄加独断?”叶初蝶急得连声质问。
面对叶起云掷地有声地责问,苍蓝想反驳,却发现她说的都是对的。自己有十君,有孩子,还有政务,倘若在无法陪伴他的日子,皇宫这个硕大囚笼对他来说,是不是太过寂寞?
“蓝儿……”叶初蝶看着苍蓝的为难,略有些染上尘土的脸上,写着淡淡的不安。
“伯母今天的一番话,我受益匪浅。”苍蓝认真地正视着叶家母子,“当我认识小飞蝶时,我就对他的爽直、坚毅和倔强印象深刻,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你对我还抱有疑问,这很正常,但我与小飞蝶的三救之缘,更是上天所赐予,不能舍弃。我既然能追到这里,就有决心向你证明,我有多大的决心挽回你对我的看法。今日已叨扰太久,我先行在隔壁街的客栈落脚,待到明日,我再来拜会。告辞。”
苍蓝看着两人说完这些话后,转身离开。行了几步,她忽然又回过头来,见叶初蝶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望着自己,便对他微微一笑:“放心,千万事有我。”
叶初蝶对她点了点头。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淡定而执著。他仿佛见到了最初时遇见的她,虽然有些苍白,却是那样冷静、坚强,令人动容。
叶起云留意着他们之间的小动作,许久不曾再开口,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是夜,苍蓝以明玉的身份落脚在一间名唤浅语的客栈。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眠。虽然今天到最后,嘴上还是逞了强,但事实上她虽然已经暗中交代了守城兵不可放他们一行人出城,可却还没有想出说服叶起云的方法。说到底,她此行必究是任性为之的,明天一过,莲幻便会找了来,到时候她就不得不回宫去了……
想着想着,一阵若有若无的梨花香味传来,仿佛与记忆中的某些片断不约而同地重叠到了一起。她在南方大病迷糊之时,也曾在客栈闻到过这阵气味,她甚至还感觉到有人曾经轻抚过她的脸。那间客栈……是了,当日她投宿的客栈,正是和今天的一样,浅语客栈!
这惊人的巧合让她全身上下都警觉起来。倏地,她过人的耳力捕捉到一个脚步声正轻轻缓缓地靠近她的房间。她将计就计,索性闭上了眼睛,手指则向床内伸了伸,直到触摸到床上那柄冰凉的寒刃。
184、第一八三话 恩情 。。。
近了,近了……那个脚步正慢慢地靠近自己。尽管走路的人动作轻之又轻;可神智清醒的苍蓝还是很快捕捉到了他的行动。她手握着冰凉的剑;依然不动声色地躺在那里,想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总是神出鬼没地跟踪着她。
随着门被无声推开,苍蓝的心也在刹那间飞快跳动起来。她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一个轻逸的身影慢慢走近,随即;向她伸出了手……
她本想对方一接近自己;就飞快地用刀鞘架住她,看清她的真容。可谁知那人竟然没有再靠近,而是轻轻的、轻轻抚上了她放在床侧的手!
那微凉而细腻的触感让她心头一颤。她……不,她现在能感觉到这必然是个男子,他轻触过她的手背,然后低下头去,将脸颊枕在她的手边。
月色淡淡如水,在黑暗的房间里,他的面容,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看着他静静靠在自己身旁,苍蓝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熟悉而酸涩的感觉,那本来跃动着的心跳,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你……是谁?”无边的夜里,苍蓝听到自己的声音回荡在房间,分外清晰。
那男子显然一惊,随即飞快地离开了她的身边。苍蓝急急唤道:
“语儿,是语儿吗?”
男子脚下一滞,然后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去。那个时候,苍蓝明明是可以追上去把他拉住的,可不知为什么,她偏是没有这样做。
她举起手背闻了闻,果然是那熟悉的梨花香味……是他吗?她心中竟然会有淡淡的不安。时隔多年,她心中的梨花少年,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他怎会出现在她的旅途,还不肯与她相认,难道他过得不好吗?隐隐约约中,苍蓝幻想那并不是沈语卉,她宁可他现在过得很好,说不定已经儿女成双,他……
苍蓝掐灭了自己源源不断的幻想。若是放在从前,想起他来,她心中总还会隐隐作痛。就像是最初得不到的爱,在心口留下了伤痕。可时间呵,时间真的是一样神奇的东西,这种心痛的感觉到如今,在她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之后,竟也已释怀了许多。那些年少时光里的爱恋,想来,都是很遥远而朦胧的事情一般了。
若然刚才那个真的是沈语卉,他不肯让她见到自己,她也便不会强求他,无论多少次,她都会放他走。但只要他有一丝丝眷恋,那么,她一定……
就这样胡乱想着,想了很久很久,苍蓝才又慢慢入了梦。这一觉并似乎没有多长,天就蒙蒙亮了。多年的习武和早朝,早已让她不习惯惰习赖床,于是她起身耍了一套剑法,简单用完早膳,这才出发到叶初蝶和叶起云所在的客栈门口去。
此时天已微明。纵然是普通百姓人家,这会儿起身的也并不多见。所以当叶起云刚起身就被告知,昨儿那个女子已经在客栈大院里静坐的时候,多少有些意外。
她走了出去,跟在她身后的叶初蝶也看见了静坐中的苍蓝,略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
“蓝——”
叶起云已经没有像最初,将他的手脚绑起来了。她对儿子的脾性了若指掌,只要这个女人还在这里,他就走不到别的地方去。当然,这个女人也不会也偷偷地绕过她们就走,昨儿从苍蓝的眼神中,她已经看得分明。
想到这里,她似笑非笑地走了过去:“你还来做什么?昨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你没有能力照顾好我的儿子,我现在要带他回定西国去。”
“昨儿没有立刻伯母,是因为我想认真把这个问题想清楚。”苍蓝并不为她的刁难所怯,而是平静地直视着她的眼睛:“年少时,我曾是个冲动任性的人。我用了许多时间去调整自己,可能直到现在,我依然无法彻底将自己的性格改变,但是我非常清楚这一刻我在做什么,并且,要为我所做的一切负责。
我记得第一次遇见小飞蝶,是在定西的战场下。我被军队的叛贼一箭射中滚下山坡,命在旦夕。是小飞蝶的仁慈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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