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怒瞪一眼,各自收回目光,再没有交流。
…… ……
是夜。
似乎又回到了初来辛城的那天,唐烜一脸专注地匍匐在辛城县衙的屋顶,莫离园悠闲地躲在远处的树上。
两个人依旧是一个来公干的,一个来打酱油的。
公干那人也真算极品了,一个姿势维持了两个多时辰一动没动过,莫离园在心里暗自盘算着:我就不信他还能撑住!于是,唐烜大人再次冲破了她的认知底线……
东屋头鸟巢里的那几只卵,已经孵出幼崽了;西屋顶的蜗牛已经爬了近百米了;眼看着他脚下的蜘蛛已经在他身上打了十几根网了。这家伙居然还是一动不动?!
莫离园实在忍不了了,轻功掠去。“你小子到底在等什么?再等天都要亮了。”
“等他睡熟。”他轻语,身形依旧未动。
“他早睡下了,我以资深经验告诉你吧,要偷东西就趁现在。”
唐烜白了她一眼,偷偷偷,她的脑子里就只有偷。他不需要什么神偷的传教,他自然知道那高知县已睡着,只是他听到那人的鼾声很浅,只想等他熟睡后再下手。
莫离园见他没什么反应,顿生闷气,起身站在高处四下眺望,不经意间她看到了一抹熟悉地身影。
“啊!是他。”莫离园一个兴奋,声音不禁大了些。
唐烜气急,抬起头朝着她狠狠比划了个‘噤声’地动作,摆摆手,示意她马上滚蛋。就这么几个细微的动作下来,也不知是他幅度太大还是怒气太盛,脚边那蜘蛛从他身上一路震去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莫离园见自己被嫌恶了,也不做解释,正好合了她此时的意,一个垫脚朝着刚才注目的方向消了身影。
唐烜呼出一口气,又待了一会儿,直到确认屋中人已完全睡熟,这才起身,准备潜入房间。
他翻身入窗,屋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唐烜倒也不急,循着那鼾声一路摸到床边,借着月光看清那人的身体,瞬间出手点中了他的睡穴。那人身体一顿便软了下去,鼾声又起。接着他又走到屋中取了火石将房里的书灯点亮,屋子里的事物清晰起来。
唐烜很熟练的翻找着书案上的书本,经他计算,今天是月末正是县城掌管各个行业的务司向知县呈阅报表的日子,所以他才等到今天夜探辛城衙门。果不其然,他终于从一个书匣里找到了六七本务司的报表。
他将书灯移到桌前,借着灯光快速翻阅着那几本册子,粮、盐、税,似乎各项都没有问题,于是他继续翻查其余的几项,直到他看到了一册名为‘茶’的报表,手里终于顿了一下。他的动作变得极慢,似乎每一页都不能放过,直到看尽最后一页,他才合上了册子。
他眼看着桌前的灯光,思索了一会儿,眼睛一转似有猛地想到了什么,于是又开始翻找刚刚的那个书匣。他摸了那空匣子很久,似乎还不死心,又在桌上摸索起来。正在此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唐烜立刻将书册放回匣子,把桌上各物归位熄了书灯,一个纵身上了房梁。
只听屋外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外,接着是女人的声音:“咦?奇怪了,刚刚明明看见屋里是亮的。”说着,那女子才便要推房进门,就在她推开门的一瞬间,唐烜纵身出窗,一个踮地又闪去了屋顶。
他终于送出一口气,刚抬起头便看到了一脸笑意地莫离园立在那里。她一脸的喜意,平时的大眸子此时被挤成了两弯月,也不再像刚刚离开时那般气愤,貌似心情很好地盯着他看。“大人,回来啦!事情办妥了吗?我们可以走了吗?”
她的心情果然很好。唐烜也不好再气,摆摆袖子,似乎不耐烦地说着‘走吧走吧’。
莫离园两只手一直背在后面,直到唐烜先纵出去十几丈她才屁颠颠地跟上去。
庙里白天死过一堆蛇,尸体躺在庙中没人打扫。对此莫离园始终心有芥蒂,可是这唐大人执意要住破庙不肯住客栈也只好委屈神偷大爷窝在个小角落了。
那角落委实很窄,似乎以前是用来嵌佛柱的,莫离园身子躺在那里面,难受地直翻身。
“叮——咔!”寂静的庙里,被一个怪异的声音搅过。
很明显,那是一个重金属掉在地上的声音。莫离园倒抽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没听见、没听见、没听见’,就在她准备去捡那掉落之物的瞬间,她知道……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唐烜站在她面前,眼盯着地上的一个皮囊,那皮囊很深,但刚刚掉落地上的瞬间将里面的东西颠露了出来:一柄纯金的短刀露出了刀柄,那上面硕大的宝石闪闪发亮。
莫离园很想立马抱起她的宝贝大喊‘不是我偷得,不是我偷的’,好吧这个辩解太无耻;或许她可以直接哭诉‘不要休我,不要休我’,貌似,这个更无耻……
就在莫离园犹豫怎么不惹怒他又能抱得宝物归的空当里,唐烜拾起了地上的皮囊。
“哇!看不出啊,这破庙里还藏着这等宝物啊!”莫离园抬头看着破瓦断梁,似乎在示意这包东西是从那上面掉下来的,而她额上的汗却越来越多。
唐烜已经对她的演戏产生了抗体,直接忽略过她,掏出那短刀细看了一番。只觉那皮囊里还有别物,他又伸手进去,却掏出一摞银票来。
“啥?!”莫离园一眼撇见那银票当下跳起脚来。“这……这个真不是我偷的,我不知道里面有银票啊,我、我是冤枉的啊!”
明明都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还说自己冤枉,唐烜忍不住把那黑白分明地鄙之光投向了她。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可是神偷哎,这区区破纸哪能入得了我的眼,我只想取宝刀没动人家银票,他这分明是陷害我啊!”
唐烜觉得一个贼能辩解到如此份上实在好笑,翻了翻手里的银票却发现有一封信夹在当中。他翻开那信,看了几眼,是他不懂的西辽文字,只是落款处那个四四方方地印记他是认得的,正是那‘辛城府衙官鉴’几个字。
这是一封辛城县衙写给西辽的信,信的内容居然全是西辽文。很明显,这里面有蹊跷的地方。
唐烜看看手中的书信,又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脸前的莫离园:这……算不算意外收获呢?
莫离园被他盯的浑身一怔,咬着唇角连退三步,惨叫道:“天啊!俺要冤死了。俺只想偷他个破刀,那混球居然把银票和字画一起栽赃给我,俺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
☆、使我叹且惊
我欲记其变,
忽已天宇清。
成坏须臾间,
使我叹且惊。
仪铭茶楼雅格居的厢房里,桌上摆了五壶茶两只杯子,唐烜今日依旧是一身农夫的打扮,可他天生的那一脸正气与豪迈就将他的身份出卖无疑。品着杯里的茶不时向窗外望望,一副悠闲地阔爷架势。同样是在茶楼里品茶,莫离园则好像很痛苦的样子趴在桌上,怎么也悠闲不起来。
“两位,还要茶吗?我们这里还有上好的三尖儿茶,客官要不要尝一尝?”店小二殷勤地站在一边,笑盈盈地看着唐烜。
“还要?!要死啦,我都喝得要吐了,不行了不行了。”莫离园从桌上抬起脸来,惨白中带着些茶色,没错,正是茶色。想眼前这五壶茶有三壶都入了她腹中,一下子这么喝这么多,脸泛茶色倒也不稀奇。
“好,你先下去吧。”唐烜挥挥手,笑着回了那小二。
直到那伙计出了这雅间儿,莫离园扭过头痛苦地问道:“你到底是为啥?这么难喝又死贵的茶,要了一壶又一壶,你不是有什么病吧?”
他挑了挑眉毛,回道:“怎么?你也觉得难喝吗?”
“岂止是难喝,苦剌剌地我舌头根子疼,还说什么辛城一绝,我呸!难怪它生意这么差呢!”莫离园虽不懂茶,可对味道还是有些考究的,家里喝惯了珍稀茶品,出来喝到差别如此大的糙茶,她自然是受不了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辛城近年来得了个茶都的称号,其茶叶的出关量剧增比江南也要高去三四成。可是这里地势高空气稀且干,根本种不出什么好茶,这惊人的订单又是从何而来呢?怪哉,怪哉。”尤其是昨夜在高知县那里看到了辛城茶单的数据,单单是上个月的出单量就有两千公斤,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出关?卖给谁啊?”
“当然是邻国的夕辽。”唐烜自然地回道。
“那不结了,夕辽人眼光独特、身材独特,连口味也独特这有什么稀奇的,你不是夕辽人你哪懂他们的喜好?”
唐烜径自点头。“如此说也有道理,但还是有些地方……让人生疑。”他又紧了紧胸前那一封西辽文的信件,总觉得辛城的秘密越来越多,不由他不起疑心。
“快吃,吃完了我们去个地方。”唐烜手里的馒头已经吃完,莫离园无法只得又快速扒了两口然后草草结束了午餐。
之后莫离园就像个妇道人家一样跟在一身农夫打扮的唐烜身后,唐烜去结账的时候不知和那老板询问了些什么,只见他道过谢然后便指挥着莫离园一起去了城西。
走在大街上,若不仔细看的话,这两人还真像一对。一个青色粗布衣的农夫,一个红衫绿裤的农妇,男的在前面走得意气风发,女的低头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若是近处看了或许能看到些端倪,因为那农夫身后的妇人模样实在太俏了,只要她把脸抬起来,那便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只可惜,她的头,一路都压得低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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