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她是可以选择不来的,她来,正如她进京的原因一样,她还留恋着,哪怕只有一丝丝往日的痕迹,她想,只见一眼吧,便是得不到,也可缅怀后半生了。
她想起路上时,金延曾说过的一句话:
‘虽然是别人的东西,是思及会痛的根源,我也不会觉得卑微。因为在我的回忆里,她便是我一个人的。难受的时候,这样想想,就会满足了。’
原来,是可以这样善待自己的。
念着,绝美得一笑绽如昙花,久久未合。
那是晚饭刚过的时间,柳芹芹在自己的房中用完了饭,便有个丫鬟来收拾碗筷了,柳芹芹心中有所惦念,于是问道:“烜……不,是唐大人回来了吗?”
小丫鬟手中未停,一面说道:“没呢,前厅来了一群找大人的,今晚可乱着呢!”
碗筷收拾好了,丫鬟准备出门,柳芹芹却又道:“可是那三公主?”
“嗯!”点了点头,应道。她一脸的焦急,似乎外面还有要忙的事,柳芹芹也不再为难,只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就这样思前想后的呆坐了好久,最后,终是忍不住,起身出了门。
东苑离前厅很近,没几十步的路就迈进前院了,柳芹芹刚进了院子,便听到尖锐的声音从那前厅传了过来。
“唐烜,你怎么才回来啊!”那时极其、尤为、相当……兴奋的一道声音。
柳芹芹一怔,能在府邸里这样喊唐烜的,估计也只有那传闻中的三公主了。好奇心又起,不禁上前了几步。
那时的屋里,确实来了不少人。单是三公主就带了四个近身侍女,各个武装,英气十足。跟唐烜一起站在门口处的,还有心仲和两个丫鬟,这两个丫鬟是小四的侍女,一个叫绿肥,一个是红瘦。
柳芹芹始终立在门外,不知该如何介入,她站得大大方方,倒也不算偷听,于是,就听到那三公主惊世骇俗的,又是一句:
“你往后日日这般让我等你回来可不成。”
没听错吧,这台词,要是从夕辽公主口中说出还好,堂堂元唐朝最贵的公主说出这样的话,确实,有些失了身份,失了礼仪。
“公主,天色已晚,怕有不便,您还是先回吧!又什么事,我明日进宫再议。”唐烜的声音,平淡中,略透着些疲惫。
“我这不是穿着黑袍来得嘛,没什么不便,我都等你许多天了,我知道皇帝哥哥今天给你下密旨,晚膳都没用就赶来府里了。怎么样?是婚事吗?”
“公主,请松手,你、你还是……先回吧。”唐烜的声音里,已掺入了几丝无奈,无奈中,更是有些无力。
柳芹芹在门外,看不清里面的情景,只能猜想大概是那公主拉住了他的衣袖之类,不知怎的,她忽然觉得有股莫名的寒气直逼天灵盖,头皮凉凉的,有些渗人。
这时,便又听那屋内,公主的娇声说道:“你今日,不给个明白的说法,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走的,我知,下次若再想堵你,便更难了。”
“公主……臣的想法已经说明,也已告知圣上,为了皇恩,为了公主千金之躯,这婚事,是万万行不得的。”那口气,说得极为郑重。
公主如何听的了这般解释,于是脱口说道:“我不怕委屈!”
“不是委屈的问题,而是……”
“你是说你先娶的那个女人吗?没错,起初,我很是介意,甚至想过这婚事就此作罢,可后来,我又时常在梦中忆起你与我往昔种种,我又觉,那死结解开了,我可以包容这些所有,只要你肯看我,用你的眼睛看着我。”她的声音,清脆,执拗。
柳芹芹抱了抱手臂,总觉得门外的寒气,似乎又浓了,却也不敢唐突闯进,立在那里,只得轻颤着身子。
唐烜似乎很平静,没要有与她辩论的意思,只是淡淡说道:“公主,臣所言,句句为国而思,为公主而虑,便是公主现在不能体谅下官得用意,日后,总会识得。至于婚事……我定会和圣上奏明,公主若真对下官还有一丝心意,便不要再提这事了。”
话至此,屋内,阵阵寒气中,响起了一道低泣的声音。
很显然,唐大人一番话,姑娘家被伤哭了。
“她只是侧室,连个正牌的唐夫人都坐不上,她有什么资格让你动心,有什么资格与我争?”元怡的脸上,泪水四下,她却全然不在意。
正那时,或许是屋内那女子的怨气太重,门外的柳芹芹,愣是就地打了两个冷战,凉气从天灵盖一路游去了整个脊柱。
寒风卷夜,幽幽哭鸣。
这晚,果然邪气的紧。
唐烜面对三公主的泪,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从一进门就不敢大声的说话,就是怕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结果,语气再平淡也还是没用,女人,注定都是水做得……
“唉……”他长长叹出一气,积攒了几日的疲惫,似是更累了。“心仲,送公主回宫……”
“我不走!”元怡叫道。她吸了吸鼻子,接着又道:“唐、唐烜,我还有话要问你。”
“天色不早,公主且说。”
“若是皇命执意要你娶我,你可会履行?”
唐烜沉默了好一会儿,久久,才吐出一个:“嗯……”
恰时,夜里疾风扫过,刮得屋顶些个细碎落叶,呼啦啦地乱响。
公主又道:“我若和你那侧室,同犯险境,你会先扑向谁?”
唐烜平淡地回道:“自然是公主。”
静默了半晌,听清那屋外,风续烈又来,屋内三公主,泣声不再。
“你心中,可装着那女子?”
唐烜微怔,继而干脆地点了下头。“嗯。”
“最、最后一句,在你心中,可是有我?”元怡越说越轻,似乎是怕那话说话,一碰,便会碎去一般。
唐烜垂首,施了一礼,回道:“有……”
只是,那话还未尽,夜风一啸,响彻屋内。众人抬眸望去,只见屋顶处,瓦片尽数乱颤,劈啪作响,房梁亦是一阵小抖,连脚下的地面也开始晃动。
“地、地震了?”心仲的声音,颤抖地说道。
唐烜眸中闪过一亮,喊道:“红绿!保护公主,心仲,门外!”
说时迟那时快。唐烜是最快冲到三公主面前的一个,手臂高抬另手相扶,公主的四个侍卫也赶了上来,最后,才是不急不慢的绿肥和红瘦,是的,很明显,这俩从一进门起,就是最希望一个雷能劈死这公主的。心仲身上的伤亦好的差不多了,他纵身到门外,拉起早已‘久候多时’的一抹身影,护在了一旁。
登时,震动消失,狂风逝去,一道巨响当空而来,众人眼睁睁看着屋顶丈宽的一方圆形塌落了下来,‘咚’的一声落地,众人闪避的及时,这才没有被砸到。却见那堆残骸上,立着一道身影……
寒眸彻骨,凝目逼视,脚下似乘风而来,无端之风撩着她的衣摆,青纱罗衣相缭乱,似仙,似画。
画中仙太美,太飘渺,太……无人气。
那是茉白清素的一张脸,绝美容颜下,却散发着浓厚的阴气。她薄唇微抿着,让人望而生畏,似乎那柔弱轻启,里面的,便是嗜血獠牙。
莫离世家,阎王肃杀,人人惧怕……
莫离园立在厅中,胸中的一团热火,让她忘了呼吸,忘了行动,几乎,失去理智。
她以为,她是最会演戏的,开心的时候,可是装作伤心;难过的时候,可以放声大笑。她可以在别人面前装模作样,然后过一辈子。
她以为,她嫁了个老老实实的相公,过完平平淡淡的两年,然后去完成她该做的事,与这人,老死再不相往来。
她以为,即便他以前与别人有过些什么,她管不了,因为自己是后来得那个,她会生气……只是因为那公主的态度;
她以为,‘侧室’就是二老婆这种事,她可以忍受的,毕竟他们只是做戏,她刚刚会难过,只是因为面子上挂不住罢了;
她以为,他说会娶那公主,她能明白,因为自己嫁得,本来就是这般唯皇命是从的人;
她以为,他说会先去救那个女人,这无所谓,因为自己从来不需别人救。
她以为,她还以为,还会有很多借口可以找到的……
原来,这些借口根本敌不上他一个字。
他心里有那个女人,有另外一个人,有一个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当她的‘以为’,全部被推翻了……
“休书!”
众人看着她,听着她,久久,却未有一人敢动。便是那往日里和她最为亲近的绿肥和红瘦,也是一脸的惊异,张口瞪目。
唐烜看了她许久,两个人,场唯一对视的两个人,久而未语。唐烜那眼中似乎包含了很多东西,可对方的眼中,怒意太浓,什么也看不进。
“我说——休书!”清晰,几字,从牙间挤出。
唐烜缓摇了摇头,避过了她的视线。
绿肥红瘦回过神来的时候,也正想上前去劝上几句,却不知,倒是那三公主先开了口:
“这、这女人简直就是母夜叉嘛!”她推了推挡在自己身前的几个侍女,直视着莫离园,又道:“我都没让唐烜休了你,你、你倒好……”
屋中又静,莫离园始终没有转头,也没有侧目,一直一直,只看着唐烜一人。
“小四,你莫要冲动,且听烜儿解释。他对你的情谊,不是你所想那般……”屋外,急急地跑来一个人,正是那一直站在门外的柳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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