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哥和猴子,二姐被大伯娘和奶打成这样,命都差点丢了,这件事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算了?”田园收敛了刚才嬉笑的神色,认真的问着刘氏。
“他们……现在不是没事儿了吗。”刘氏刚才的好心情瞬间不见了,说起来,话音里没有一点底气。
果然呐!
田园沉沉的叹了口气,她都忍不住想把刘氏摇醒,好好问问刘氏,这人的骨头怎么能软成这样?都被人骑到脖子上拉屎拉尿了,难不成还要狗腿的给别人擦屁股不成?
明明大舅跟刘氏就是同一个娘生的,这脾气怎么就能相差那么大呢?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但凡刘氏有大舅五分之一,不,十分之一的脾气,她都要谢天谢地,求神告奶奶一番了。
田园觉得每次跟刘氏说话,都能被她打击到不行,低低的喊了一声,“娘……”
刘氏闻声抬起头来,却撞进了田园平静无波的双瞳中,惊的刘氏一下就移开了眼,不知怎的,田园那双眼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她,竟然让她从心底生出一种情绪,根本不敢跟那双眼对视。
害怕……是的,害怕。
就连刘氏自己都说不清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反正就是觉得田园那双眼里的神色让她心底不舒服,惶恐不安,好像自己做了啥亏心事。
“啥,你要说啥说就是了。”刘氏强迫自己冷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反正,反正就是不再看田园。
“娘。”田园没有错过刘氏的每一个动作,她知道刘氏在躲闪,但田园不会给刘氏躲开的机会。
冷淡,没有丝毫怒火,更没有一丝埋怨,仿佛就只是在陈述一件事情一般,幽幽的道:“哥和猴子这次只是重伤,二姐只是破相而已,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反正不是还喘着气吗?又没死,摸着身体都还热乎着的,确实没啥大不了的。果然贱名字的人好养活,受这么大的罪都没死,那以后再受罪,肯定也死不了。只要能吊着口气不死就行了,对不对?”
“田园,你晓不晓得你在说啥!你咋能这样咒你哥他们,他们可是你的亲哥亲姐,亲弟呐!你满嘴说的是啥混账话?!啥死不死的,你的良心都让狗啃了。”刘氏眼睛一瞪,就横了过来,脸上的样子凶的很。
田园看着刘氏这横眉冷眼的样子,心里止不住的苦笑,但凡这副样子能对着外人摆出来,他们也不会落到这幅田地,光冲自己的儿女发火,这算什么本事。
眨了眨眼,田园无比天真的奇怪道:“娘,你为什么骂我?为什么冲我发火啊?你真是好奇怪,明明刚才我说的那些话,就是你说的啊。是你说的他们现在不是没事儿了吗……”
顿了下撇撇嘴,很是不理解,委屈的接着说:“你那意思不就是我刚才说那意思吗?不就是只要喘着气,吊着命没死就成了吗?怎么你能说,我就不能说了呐?”
“你……”刘氏被田园的话堵的哑口无言,明明她的话不是那个意思,根本就不是田园那个意思,可是听着那话从田园的嘴里说出来,她就没法子反驳。
活像她刚才话里的意思,就是田园这样理解才正确。
“娘,难道我说错了吗?”田园看着刘氏,如果不是那双眼睛太过平静了,否则真的会让人觉得这是一番很天真,很天真的话。
“园,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你还这样说……你这就是在往我心窝窝里头戳刀子啊。”刘氏嘶哑着声音说了句,泪水顺着眼角就流了出来。
她明白,比谁都明白田园说这些话的意思,田园这是在逼她,逼她为虎子和猴子他们出头,逼她去找大伯娘和奶,可是……
“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软骨头,我知道我没用,每次对上他大伯娘只能让着她,每次受了奶的刁难只能自个儿忍着……可是,可是我做错了吗?”刘氏一翻起老账,心里也委屈的不得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自打嫁进了田家,我就没做过对不起田家的事儿。”
抹了一把眼泪,“我生是田家的人,死是田家的鬼,我自问我对得起田家,哪怕被赶出来,也是田家对不起我,不是我刘碧秋对不起他们。”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让着他们,遇到事儿不找他们算账!”田园看着刘氏一脸的委屈,真是火冒三丈,刘氏还委屈,她有什么好委屈的,这些破事儿还不都是她自己让出来,忍出来的。
她一直以为刘氏当真是被欺负的什么脾气都没有,什么棱角都被磨了掉,什么血性都忘了,没想到刘氏心里也还是有怨的,还是有不满的。
呵,可笑的,刘氏自己心里清楚这些道理,可就是从来不行动,也从来不争取,不抗争,这让她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既然自己那么做的,那么受的,不如干脆就忍一辈子好了,说不准临到死的时候,她还要高看刘氏一眼。
这样能忍的人,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儿,不是个硬骨头还熬不住这委屈。
能忍常人所不能,这也算是刘氏的本事。
可是吧,刘氏刚才那句话,无不表明了,其实刘氏心里还是怨的!
“你是我们的娘,我们是你生的,你在赐予我们生命的时候,还有义务抚养我们,照顾我们!我们现在还小,不能赡养你,不能回报你,可是我们却都孝顺着你,为你分担着这个家。但是娘,小鸟会飞之前,大鸟都会把小鸟藏在羽翼下庇护着。动物尚且如此,可是娘你看看我们几个呢……”
田园指了指同济堂的后堂,刘氏垂着头,但目光却悄悄往那边扫了一眼过去,正好见着刘徐氏抱着包子出来。
坐在怀里的包子头上缠着白纱布,嘴角也破了口子,血红的疤凝固在那儿,小脸更是肿肿的,平日里那双亮闪闪的黑眼珠子此时全然没了机灵的劲。
整个人奄奄的,没什么生气。
见刘氏在看他,头一扭就伸手抱上了刘徐氏的脖子,把脑袋也埋了进去,不看刘氏。
刘氏喉咙瞬间一哽,仿佛被人掐着脖子了一样,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猴子这也是在怪她是不是?
田园看着脸色白如纸的刘氏,刚才没说完的话本来还想继续,可现在却突然继续不下去了。
深深的吸了口气吐出,看着刘氏只留下句:“大舅娘,大舅他们会跟我们一起回去,老田家我们是一定要去的,你也别想着拦着我们了。哥和猴子他们受了大罪,连命都差点丢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况且现在既然是我在当家,他们的公道自然是我去讨回来,你就和二姐在家里照顾好哥和猴子吧。”
说完往大舅娘那边走过去,朝着猴子伸手,“猴子,过来,二姐抱你去马车上,大舅娘力气大,要去抬大哥。”
“嗯。”猴子蚊子般的应了一声,乖乖的让田园抱到了马车上。
放好猴子,又把包子放上去坐好,扶着田小凤上去,来来回回两趟,田园都没看站在那儿失魂落魄的刘氏一眼。
“妹子,你跟你哥真是一点都不像。”刘徐氏对丈夫这个妹妹,反正除了恨铁不成钢,再没啥好说的了。
不是一路人,当真不是一路人。
“大舅娘,别闲着了,快过来帮忙抬下我哥。”田园其实看到了大舅娘在跟刘氏说话,还是故意喊了这么一嗓子。
“来了。”刘徐氏叹了口气,从刘氏跟前走了。
田小凤坐在马车上,看着刘氏站在那儿摇摇欲坠的,咬了咬牙下了马车,朝着刘氏走过去,唤道:“娘,先上马车吧。”
“凤儿……”刘氏抓着田小凤的手,就跟抓到了大海上的浮漂一样,小声哽咽道:“我也不想你们出事啊,我是当娘的,我比谁都心疼你们啊……园的话,说得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看呐。”
“娘,我知道,你别说了,我都知道。”田小凤劝着。
刘氏摇头,自言自语着:“我心里也有不甘,也有怨,可那有啥办法啊,那是他大伯娘,那是他娘啊,他们都是孩子他爹的亲人,我要是生了那不安生的心,那可都是大逆不道的,光是村里的人一人一口口水就能把咱给淹死啊,我能有啥法子?
我一个人要带你们这么多孩子,谁想过我,我也累,我也不容易……这辈子我就只想着能安安稳稳把你们拉扯大就对得起你们爹了,可每次他大伯娘和奶……”
刘氏握着田小凤的手紧了又紧,“只要我忍忍,他大伯娘和奶不就是骂骂就算了,挤兑就挤兑呗,可日子好歹安稳呐。咱这么多年不都这么过来的,让让她们,这日子不就过了,咋现在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呢……”
“娘……”田小凤回握住刘氏,心里复杂的很。
其实刚才她听到刘氏跟田园说那句话的时候,心里是怨恨了的。
别人家的孩子被打了,都有人出头,可他们却没有。哪怕大伯娘来打他们是不分青红皂白的,可说到底大伯娘总归也是为了给大堂哥出头才来的。
可是她们娘却从来没为他们这样做过,这会儿想起来,她都羡慕大堂哥,那么混账的人却能有个那么护短的娘。
以前的事儿也就不说了,忍都忍了,事儿也过去了,都陈芝麻烂豆子了,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他们不是被骂了,而是被打的要死了,昨个儿晚上睡觉一闭眼,她脑子里都能想起被打的时候,心里那害怕,那恐惧劲儿。
况且这次她不是随便被打打,能算得了的,她这是破相了啊……
虽说乡下姑娘养的不如城里姑娘精贵,可那也是姑娘。她一个姑娘,本来就长得不好看了,现在还要摊上个破相,这让她哪里受得了?
然而娘没安慰她半个字也就算了,连去帮他们讨个公道的话都没说,真真是让她心里生出了埋怨……
要是她娘像大伯娘那样,就算粗鲁,就算……没什么就算了,娘这脾气,说啥都不可能跟大伯娘一个样,摊上了这也都是命。
是命,就得认……
不再说什么,也不再想什么,田小凤扶着失了精神的刘氏上了马车。
前脚刚上去,后脚田小虎也紧跟着抬了进来,刘徐氏擦着汗,望向田园:“园你们就坐这马车先回去安置安置,我等你大舅表哥来了,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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