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如此。
「可是呢,阿良良木。讨厌和人交际,并不等于讨厌人吧?」
「啥啊。这不是一样的意思吗?」
「『人世之间,只因有人诞生,而吵杂不已』。」(注:大田南亩的名言。(1749年~1823年))
羽川用平稳沉静的声音说。
「『话虽如此,邢人绝非是你』……就算阿良良木你不擅长国文,这种程度你应该听得懂吧?而且,你也懂我想说的意思吧?」
「……我懂了。」
我只有如此回答的份。
虽然她把我当小孩,让我有点生气。
但是……我除了道谢外,想不到其他的词汇。
「Thankyou。抱歉,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耽误了你的时间。」
「这一点都不奇怪啊。想了解自己最重要的女朋友,是很普通的事情吧。」
羽川说。
她毫不介意就说出那种会让人害羞的话。
真不愧是班长中的班长。
「可是我觉得,还是不要太常打听女朋友过去的事情比较好吧?你要有点分寸,不要因为好玩而随便乱打听喔。」
最后羽川贴心地叮咛我后,接着说了一声「那拜拜咯」,随后就沉默不语。
都说再见了为什么还不挂电话?正当我感到疑惑时,这才想到羽川在春假时教过我的电话礼仪。打电话的时候,要让打过去的人先挂才是礼貌。
她真是有礼貌到可怕的境界……
我心想的同时一边说「那明天学校见」,随后按下通话结束的按钮。接着我盖起手机,放回臀部后方的口袋。
这是为什么呢?
我过去和战场原站在同一种立场,有过相同的经验,多少可以理解为何她会用那种态度和话语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是,我现在实在很同情神原啊。
我想,如果可以的话。
而且可能的话。
或许是我鸡婆多管闲事,或许会帮倒忙吧。「我会将温柔视为敌对行为。」战场原先前曾对我透露过,她那超乎常理的思想哲学。但我现在要做的不能说是一种温柔吧。
因为这只是一种权宜上的考虑。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别说化为言语,就连去思考都令我有所顾忌。
但我却不得不这么想。
我希望战场原能够找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我希望她能够拾回自己曾经舍弃掉的东西。
因为。
这是我绝对做不到的事情——
「这种事情就算和忍野讨论也没用吧……那个爽朗的混蛋,个性上不适合做事后处理,也不是那种会照顾人的家伙吧。不过我也没资格说别人啦……咦?」
人们常会在毫无前奏的情况下,突然想起自己不慎忘记的重要事物。现在我正是这种情况。我拉开背在肩上的波士顿包拉链,检查里头的东西。其实我不用检查就已经知道结果,但是我就是想挣扎一下。果然,波士顿包内没有战场原给我的信封。
那个装有忍野工作报酬的信封。
「我放在坐垫旁边忘了拿吗……啊——该怎么办。」
金钱方面的问题最好赶快处理比较好,但这又不是特别急的事情,明天到学校见面再跟战场原拿也行……该怎么办?我想应该是不会啦,可是会不会我放在衣服的口袋里,然后刚才边走边和羽川讲电话时不小心弄丢了呢。这的确不无可能,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打通电话和战场原确认一下比较妥当……不。
我刚才是牵着脚踏车走路,应该没有走多远。现在骑车回头的话,马上就能到民仓庄了吧。既然这样,现在回去拿才是正确答案。现在时间不早了,最糟的情况下可能会遇到战场原的父亲,但我耳闻战场原的父亲是个大忙人,因此碰面的机率应该低到可以直接忽视吧。
的确,我打通电话也能解决眼前的问题。不过只要有机会,我想要多见战场原一面。
虽然我不知道如何主动。
但我至少能够品尝恋爱的滋味。
「那就走吧。」
我跨上脚踏车坐垫,同时调头——
在这瞬间,我以为下雨了。
不是因为有雨水滴到我的脸颊,而是因为脚踏车掉头后,有一个「人物」就像至今一直在尾随我一样,冷不防地出现在我面前。他身上的穿著,让我有下雨的联想。
「人物」。
穿着两截式雨衣。
雨帽深戴盖住头。
脚上穿着黑色长靴,左右手戴着橡胶手套。
要是下雨的话,这可说是对应雨天的全套装备……可是,我伸手到半空中却感觉不到半滴雨水。
头顶上星空高挂。
此处为地方都市的郊外,又是乡下小镇——夜空中仅有一片不识趣的云横越而过,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请问——」
啊……
我知道……这种场面我知道……我非常清楚,清楚到刻骨铭心。这场面在春假时曾经体验到令我生厌……
我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笑容。我知道笑容和这状况不大相衬,但我也只能干笑。
这么想或许不合时宜,但我甚至有一种怀念的调和感……我回想起在黄金周和羽川的共同经验,同时心想着。
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这个嘛,大概是我现在和春假时不一样,既非不死之身,更不是吸血鬼。
我在这状况下理当惊慌失措……单位了看清眼前的「这个」是哪一种「对手」,我必须保持绝对地冷静。总之在最近这几个月,我也稍微习惯,有一些经验了——
对「怪异」。
……如果这怪异和母亲节——八九寺的蜗牛一样,实际上无害的话,那我就不会有危险……但是现在,我的本能却要我赶快逃离现场。不对,不是我的本能,而是盘据在我体内某处、只剩残渣,但确实存在的吸血鬼本能。
我想将脚踏车再次掉头时——凭借瞬问的判断,我有如滚落般从脚踏车上跳下。
这个判断是正确的——然而代价却是伞水远失去了自己最珍惜的越野脚踏车。雨衣怪用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朝我跳来,左手拳头一挥,我急忙闪开惊险躲过后,拳头打中越野脚踏车的龙头正中央——越野脚踏车有如被强力龙卷风吞噬的轻盈纸屑般,整台扁掉变形,飞了出去。在它撞上电线杆前,刚才外形还是越野脚踏车的物体,已经失去了原形。
要是我没躲开——变成那样的人就是我。
……是吗?
光是拳头刮起的风压,就割碎了我的衣服。
波士顿的背带也同样被割断,咚隆一声从我的肩上掉落到脚边。
「……差、差太多了。」
我连苦笑也消失了。
不用直击,光是被削到而已,这种惊异的感觉……程度虽然不及传说中的吸血鬼,却能让我联想到她……这怪异伴随着实际的恐怖。
这和母亲节的情况截然不同。
肯定和春假的时候一样。
现在我失去了脚踏车。
我有可能靠双脚奔跑,逃离这里吗?
从雨衣怪刚才的动作来看……更正,我刚才根本看不见,既然他速度快到我看不见,我自然不可能靠两条腿逃离此地。
况且,
就算是为了逃走,我也不想背对这个怪异。背对这个雨衣怪或目光离开他,比任何事物都还要恐怖。这是内心深处无法抹灭的恐怖感。
我马上就收回前言。
这种感觉哪能习惯。
我甚至不愿去回想。
雨衣怪转身面向我。他雨帽深戴,我无法窥视帽内的表情。不过表情并非重点,他帽内的部分有如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一片漆黑,完全看不见任何东西。
有如从世界中消失一般。
有如从世界中脱落一般。
接着,雨衣怪朝我攻了过来。
左拳。
这速度无法只靠反射神经来闪躲,不过就跟刚才打坏越野脚踏车时一样,它的路径完全是一直线,因此在他做出挥拳的起步动作时,我下定决心做出反应,再次惊险地躲过。避开的左拳有如理所当然般,轻易地贯穿了我身后的水泥墙。这景象就像被弹射器打中一样。
这破坏力有如一种恶劣的玩笑,我感到惊愕的同时,打算利用雨衣怪把手从水泥墙抽出来的延迟时间,重整态势。简单来说,他现在就像把手伸入瓶中的猴子,我以为这会让雨衣怪产生几秒钟的空档,但我的估计实在太天真,完全不管用。水泥墙周围数公尺,有如拦河坝以一点为中心溃堤般,发出巨大的声响逐渐崩落。
好怀念的光景。
根本没有一丝的延迟时问。
雨衣怪扭转全身,左拳直接朝我打来,这次没有任何起步动作和预兆,只是直接从刚才的位置,猛力贯进我的身体。
弹射器。
别说是闪躲,我连防御都来不及。
我也摸不清楚身体哪里被击中。
我的视野瞬间回转,两圈、三圈、四圈,剧烈的重力加速度施加在我身体的前后左右,晃动了我的思考回路,我眼中的世界扭曲变形,随后我的身体朝下,狠摔在柏油路上。
我体验到全身和柏油路摩擦的滋味。
就像被擦碎的萝卜泥一样。
但是……好痛。
会痛,就表示我还活着。
我全身疼痛,但最痛的是腹部,刚才被打中的地方似乎是腹筋。我急忙想起身,但我双脚颤抖,光要翻身仰躺就已经用尽吃奶的力气。
雨衣怪的身影,离我有点远。感觉很远。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而不是,是真的很远。看来刚才不过这么一拳,就让我飞得大老远。真不愧是弹射器。
我的腹部内侧——很不舒服。
这种感觉的疼痛……我也有印象。
不是骨头在痛。
大概有几处的内脏破裂了。
我虽然受了内伤,但经我确认之后,四肢的形状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