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往前跑。
我们为了藏身而钻进小巷弄之间,不过男子的脚程实在很快。再加上我们是先撞到好几名行人才开始逃亡,因此被追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男子也随后跑进巷弄之间。
我独自一人倒还有可能逃得出去。但假使继续带著沙织逃亡的话,大概就很难摆脱男子的追杀。
只好背水一战了。若要确保万无一失,就只能趁他放松戒心时给予强劲的一击。
「沙织,麻烦你头也不回地笔直往前跑。」
只微微侧头瞥了我一眼的沙织,依照我的指示向前直奔。我则刻意放慢脚步,绕到沙织的背后,与黑衣男子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
就在追赶上来的男子企图抓住我手臂的那一瞬间──
我停下脚步,顺势转身,反过来抓住男子的衣袖──另一只手则绕过对方腰际。男子脸上的哑然的神色清晰可见。
我利用男子奔跑的力量,以扣住的手臂为基点,将他整个人拋向半空中。男子在空中翻转了一圏,重重地摔回水泥路面。
「唔啊……」
男子闷哼一声,似乎变得呼吸困难。
我们视线交会。嘴巴开开阖阖的男子似乎有话要说,但却发不出声音。
我不理会他,拔腿就跑,再次牵起沙织的手。照理来说应该不会再发生被他追上的事态才对。
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我,带著沙织来到莫斯科市区的公园。这是一座由红砖步道勾勒出蜿蜒曲线的时髦公园,但几乎看不见半个坐在板凳上休憩的人影。因为太阳即将西沉,同时也导致寒意随之增强。莫斯科的落日会造成户外气温急速下降。
虽然我们身上都穿著大衣,但沙织看起来好像很冷的样子。于是我脱下自己的大衣,试图让她穿上。沙织却摇了摇头加以拒绝。
「我不要紧,不用担心我。」
「你都冷得发抖了耶。」
吐出的气息也显得格外雪白。
「巳继你应该也感到很冷才对吧,我才不要成为你的绊脚石呢。」
「……你喔,每次只要一说出口就不会改变主意呢,真顽固啊。」
无可奈何的我只好重新将大衣穿回身上。
沙织则一脸懊恼地说道:
「对不起,都是因为带著我的缘故……要是我也像莉音或是你一样擅长战斗就好了……」
「别说傻话了,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俄国的治安绝对称不上良好。我不能这样漫无目的地一直带著沙织在外面徘徊。起码在入夜之后’一定得找个地方避难才行。
沙织「哈啾」地打了个喷嚏,随即连忙辩解。
「啊,你可别误会喔。我这不是感到寒冷……」
言不由衷的沙织冷到直打寒颤。
非得赶紧找个地方休息不可……但现在又不能去饭店投宿。
徒步前往大使馆街的路实在太过遥远,改搭汽车又会遇上正在执行盘查任务的军方。这里也没有如同东京那般发达的大众运输。此外FSB也极有可能为了防范我们投靠其他国家的大使馆,大阵仗地布下天罗地网。各国大使馆林立的区域反而是最危险的地带也说不定。
应当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待脱身时机呢,还是该设法跨越国境比较好呢……但我不认为对上FSB的我们有办法长期潜伏于暗处,而国境又太过遥不可及。
不对,比起这些问题,我现在应该先专心思考该如何解决眼前的困境才对。非得尽快为沙织找个温暖的地方不可。
「必须设法御寒才行。向附近的民家问问看能否让我们入内休息吧。」
「附近的民家……你有什么方法吗?」
「没有,接下来只能挨家挨户问问看了。嗯,我们走吧。」
我对沙织伸出手,与默默牵起我手的沙织一同举步前行。
随身携带的卢布大多都给了先前那位司机先生,手头上所剩不多。再加上考虑到今后的逃亡路程,也绝不能再随便乱花钱。看来只能舍弃拿钱交涉的手法,改以强调自己遇上困难,恳求民家提供一晚的安枕之地给我们使用了。只不过真有办法找到愿意收留我们的民家吗?
被我们登门拜访的一方会作何感想呢?而且还是附近明明就有饭店,却看见陌生外国人突然来访的状况下?
对方有可能打电话报警。但我也不能放任沙织在这么严寒的夜晚露宿野外。现在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走出公园的我们,立刻开始拜访第一间破烂老旧的民宅。
我们按响门铃,屋主却未现身。因屋内灯火通明,所以照理说应该并非不在家才对。
我再试按一次。等待片刻之后,仍旧没人出来应门。
难道真的都没人在家吗,或者是根本就不打算理睬来访者吧……如此猜想的我决定转身前往下一户人家碰碰运气的时候──
木制门扉嘎吱作响地打开,露出一个小小缝隙。一位老婆婆探出头来窥视,是一名满头白发,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婆婆。
我随即挺直背杆,语调诚恳地开口说道:
「很抱歉,这样突然前来叨扰,其实是我们不幸没能订到今天晚上的饭店。刚刚也已问遍这附近一带的旅馆……可否请您收留我们住上一晚就好呢?」
「哎呀,今天是有举办什么活动吗?你们是哪一国人啊?」
「我们是日本人。」
我连忙拿出护照给老婆婆看。在这种时候,日本人的身分所带来的好处还不少。除了较能在对方心中留下良好印象以外,也能让对方认为自己手头比较充裕,不致对自己造成危害。
老婆婆从头到脚仔细打量我一番之后,大概是感到放心了吧,随即笑咪咪地点了点头。
「哎呀呀,原来是这样啊。那可真是辛苦你们了呢。虽然我家不大,但两位请进吧。」
「真、真的太感谢您了!」
「非常谢谢您!」
我与站在我背后的沙织,几乎同时开口向她道谢。
我们俩被带进老旧房屋里头,在客厅脱下大衣,依照老婆婆的吩咐坐了下来。暖炉的热度开始传遍全身上下,给人一种如获新生的感觉。简直就跟泡温泉之时的感受没什么两样。
老婆婆甚至还招待我们面包及罗宋汤。她自己刚好也准备吃晚餐,所以也一并准备了我们的份。
我们边吃饭边围坐在桌子旁边,侧耳聆听老婆婆的话。老婆婆似乎因为有人听她讲话而感到格外开心。
「原来如此,老婆婆您独自一人……」
「老人年金并不多啊。但我仍旧希望无论如何都能守住这间屋子就是了。」
她被徵兵的儿子于三十年前不幸在阿富汗为国捐躯,而丈夫在五年前撒手人寰,如今只剩老婆婆一人独居在此。俄国女性平均寿命高达七十三岁,男性却仅有五十八岁的平均寿命,可说是相对偏低,其中大概有受到伏特加酒的影响吧?因此,像老婆婆这样的独居妇女,在俄国国内可说是比比皆是。然而不知为何,在亲眼目睹面前这位老婆婆的身影、听过她的故事之后,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
「对不起喔,一时伤感起来了啊。」
说完,老婆婆为了缓和现场气氛而打开电视。
萤幕映出晚间新闻。一看见画面,我与沙织都愣住。因为那正是有关当局取缔俄罗斯火箭公司违法的新闻。
新闻所播出的,是检警大举进入联邦产业厅,逮捕数名职员的影像。画面映照出厅内一片混乱的模样,此时突然出现了一张熟面孔。
──是伊凡!
只见他蜷缩身子,宛如触犯重罪似地被绳子紧紧绑住双手,遭到军人们连推带扯地拉著走。
这实在太可怜了。即便是FSB单方面策动的谋略,伊凡也是因为我们提出合作议案才被捕入狱。这光景触使我回想起发线上移的伊凡脸上那张爱挖苦人的微笑表情,忍不住紧咬嘴唇。无论如何都非得设法营救他出狱不可……
一无所知的老婆婆事不关己似地嘀咕了一声。
「哎呀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这世道还真是不宁静呢。」
电视新闻一再反覆地重播俄罗斯火箭公司事件的相关影像。
场面切换回摄影棚内,主播开始朗读新闻稿的内容。
「我们收到消息,据传在一举取缔俄罗斯火箭公司之际,协助该公司违法行径的两名日籍男女突破了包围网,目前正在逃亡中。有关当局警告,两名日籍人士身为协助恐怖份子,企图颠覆俄国政府之恐怖集圑成员的嫌疑相当浓厚。同时也有情报指出两人目前潜伏于莫斯科市内,请市民丝毫不得大意。」
尽管没有播报出姓名与脸部特写照片,但那显然就是在形容我们。
我们转眼望向老婆婆,只见老婆婆瞠目结舌地注视著我们。
逃亡中的两名日籍男女──这种切中要害的形容,除了我们以外不作他想。
我连忙起身向老婆婆道歉。
「我们说谎欺骗了您,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我们就马上离开这里。」
接著我望向沙织,以眼神催促她。
「沙织,我们走吧。」
「对不起,老婆婆。」
沙织也率直地起身,神情哀伤地低头致歉。
我拿出皮包。虽说钞票大半都已交给司机先生,但里面的金额对一般俄国人而言还相当于数个月份的薪水。我抽出剩余的一大半钞票摆在桌上面。藉此对和蔼地接待我们入内的老婆婆略表感谢之意。
电视持续不断地播放著有关我们的新闻。我对哑口无言地任由视线在我们与电视之间来回游移的老婆婆说道:
「这算是罗宋汤的钱,请您收下。」
随后便带著沙织离开了老婆婆的家。
如今早已入夜,户外相当寒冷。
从这里大概只要走上好几个小时的路程,便能抵达大使馆街,但就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