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加一边沉吟一边目送着金佳离去,手臂则被布洛瓦警官粗暴地抓住拖走。
“现在要去哪?”
“喂,你的左脸蛋像是发面团似的肿了起来哦,自己扯的吗?还只扯左边?怎么了?”
“姆咕!?”
维多利加一听赶紧用手捂住左脸,使劲往里压。
布洛瓦警官大步流星地迈开步子往前走。被他拉得眼看快要跌倒的维多利加,视野一瞬间扫过了母亲很久以前留下的美丽肖像照。
虽然蒙着一层阴郁的薄纱,但是眼神还是那么温柔。
还有朝气蓬勃的笑容。
蔷薇色的人生——
“到,到底要带我去哪啊。该死的独角兽!”
“去灵异部的要塞,你这包子脸——维多利加!”
“……你要用那种奇怪称呼叫我的话,我就不帮你忙了。”
“因为关系到暴风雨的来临,不好意思,你没有那种选项可选。”
布洛瓦警官径直往通道里面走去。
不一会儿,延伸到地下的螺旋阶梯就出现在眼前。心脏承受着黑暗中扑面而来的恐怖气息而开始急速跳动。
一手拉着维多利加,另一只手拖着大旅行箱,两边都很不情愿地拼命挣扎,但是布洛瓦警官还是强行朝着地下走去。
螺旋阶梯前面有个稍微开阔点的空间,那里摆着一些舞台用的大型道具。
维多利加吐着烟圈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观赏了起来。布洛瓦警官看了眼只是简短地说出“王官和田园别墅么,嗯”这么一句话。
“原来如此啊。”
维多利加缓缓地点了点头。
布置在左边的,是有着卷叶装饰的立柱、金色的香炉和女神雕像的洛可可式奢华建筑的内部场景。这大概是王官的布景吧。至于右边,则是以法国简朴风格的窗户、简洁的化妆台以及蕾丝窗帘等东西包围起来、给人带来舒适感的建筑物。这应该就是郊外王妃的田园别墅了。
“对比还真强烈呢。王官固然相当豪华,而田园别墅这边也显得十分平静怡人,唔。”
“好了快过来!啊,鸽子又……”
布洛瓦警官看到维多利加头上扑扇扑扇着的白鸽,就像遇见地狱使者似的慌忙逃开了。
兄妹俩都互相摆出一副可怖的表情,狠狠地瞪着对方。然后两人又同时哼的把头扭过一边,继续往前走。
走完一圈一圈的螺旋阶梯,两人终于来到剧场的地下室。
在漫长的历史中,这个地下的会场大概也有一段时间被用来表演节目吧。石头墙壁上零零星星地点着几个灯笼,不算高的天花板上布满尘埃,使得吊灯的光显得相当暗淡。会场的右边可以看到一个人工水池,边上有一个和剧场大门一样张开大口的狮子,从口中无声无息地流出地下水填满水池。池中央漂着几个半裸女人的蜡人像,在那里一起一伏的。闭上眼睛,还能听到那个疯狂时代的乐队演奏声,以及观众们的快乐欢笑声。就连干杯时清脆的叮当声女人们欢乐的娇声似乎也能穿越时代感受得到。
就像是寂寞的老人做着拂晓前的梦一般。
这个会场很久以前就没有客人来了。水池对面的小小舞台,被满是灰尘的红色幕布半掩着,墙边还有许多给客人们用的桌子和椅子堆成小山一般高。
在会场的正中央,放着像是最近才运进来的新桌椅,还有和剧场完全不搭调的成堆书山。一些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们都集中在那里,不声不响地来回走动着,或者是处理着文件之类的东西。
发现刚刚进来的维多利加和布洛瓦警官,男人们什么话都没说,纷纷自动让出一条路。
“原来如此。”
维多利加沉吟道,布洛瓦警官听到后却吓得两肩打颤。
“灵异部的要塞原来建在这种地方么,真是很有意思的事呢。”
“哼,你这家伙还有有意思没意思的概念啊。你这无聊透顶的——小恶魔女。”
“兄长你就闭嘴吧,小心我放鸽子了。”
“哇呀!”
接着,从男人们让开的路对面,出现了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壮年男子的身影。
维多利加停下脚步。
转瞬之间,那里像是升起一团黑烟似的,涌现出一股令人恐怖的存在感。
不过,维多利加并没有被吓到的样子。就好像早知道会跟这个男人见面一般,绿色的眼睛只是懒洋洋地眨了两下。
“亚伯特·德·布洛瓦,终于现身了么。”
“哼,刚想着这到底是哪里来的野兽气味,原来是我的女儿啊。”
挪动着形状优美的鼻子,眼前的男人——亚伯特·德·布洛瓦侯爵小声回答道。冷酷无情的薄唇轻轻动了两下,在脸上戴着的单片眼镜深处,眯着一双细长的眼睛。视线就像子弹一般贯穿了眼前这个自己长年精心打造而成的灰狼女儿。
被这种视线盯住的维多利加单手拿着自己的烟斗,瞬间晃动了一下身体。
不过她咬紧嘴唇,正面直视着父亲的眼睛。
布洛瓦侯爵戴着银色的十字架,身上披了一件夜色的大衣外套。擦得油光发亮的靴子尖头闪烁着残酷的冷光。在他胸前闪闪发光的十字架,看起来就像一个诡异的标记。就好像在宣告说——这个男人完全不相信神,只是相信着这个世界上所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因为没有良心的人类,绝不可能会相信神的存在。
这个灵异部的巨头,把维多利加作为欧洲的最终兵器召唤回来的亚伯特·德·布洛瓦侯爵缓缓说道:
“暴风雨终于临近了。”
短短的一句话。
然而听完这句话,维多利加那像冰一样冷的表情更进一步闪出了寒冰般的光芒。她垂下视线,绿色的眼瞳也变得朦胧起来了。
“所以我这次给你下达的命令,就是把这个在可可王妃死后十年依然深陷迷宫、苏瓦尔历史上最大的谜团——可可王妃杀人事件的真相推理出来。”
“都已经过了十年了,有些事现在谁也不知道了吧。”
“凭你的智慧应该可以穿越时空的。你想藏起来也是没用的,这种事情,我们……灵异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是!”
维多利加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以颤抖的声音反驳道:
“来这里的途中我一直有个疑惑,为什么你们——也就是灵异部这么想知道杀可可王妃的犯人到底是谁呢?这的确是一件动摇国家根基的大事,不过事情也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这在接下来的暴风雨,和你们灵异部的权力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关系?”
“嘿嘿嘿。”
“我已经考虑过,说不定你们已经知道杀人事件的犯人是谁了,不,应该只是察觉到吧?也就是说要我推理的,并不是Who done it,而是Why done it和How done it,说白了就是动机和方法。你们想藉此抓住犯人的弱点吧。
“你还真是个有趣的野兽呢,哈哈哈。”
侯爵的笑声震动了冰冷的空气。
“你们宁肯用上这种手段也想要握住其弱点的重要人物,而且那还是在王妃身边的人。这样的对象想必也没有多少个。你们的猎物应该是个大人物吧。”
“哈哈。”
“被灵异部视为眼中钉,苏瓦尔的大人物用谜一样的方法杀掉了可可王妃,现在还能逍遥自在地君临天下,这个杀人者就是……”
“……”
“难道!父亲大人,啊,难道是——!”
维多利加双手捂住脸颊,以苍白的表情回望着父亲。其中一只手上握着的烟斗还在不停颤抖。
布洛瓦侯爵没有说话,只是换了一条腿跷起来。胸前的十字架也轻轻晃动着,映照出惨淡的灯光。
“一九〇〇年的时候,可可王妃不适应王宫里奢华的生活,搬到了苏瓦伦的郊外居住。建起了这间田园别墅。”
咚咚咚……不知道从哪里传来锤子的声音。
与此同时,地板也相应出现了微弱的晃动,灯光也变得摇曳不定。
众人一起从会场走上螺旋阶梯,来到舞台大型道具的前面。布洛瓦侯爵指着田园别墅的布景,以震撼空气的低声说道:
“很少从郊外出来的可可王妃,得到了世间人们的同情。因为传说她因为出产失败而一直悲伤地生活着。自那之后的十四年里,也就是直到暴风雨……那场世界大战到来之前,王妃都没有回去过王宫,一直都过着隐居的生活。”
“嗯。”
维多利加沉吟道。
“从那时候开始,街上就流传出许多关于她的传闻,不过似乎都不大靠谱。这个从法国远嫁过来的可可王妃我是直接认识的,她并不是那种会沉溺于夜游的奔放女人。她是那种腼腆娇气、给人以小鸟依人感觉的人……”
“嗯。”
“不久之后世界刮起不祥的风暴,世界大战开始了。一九一四年春天,可可王妃造访了王官,实际上她已经有十四年没有回来了,王宫中的人都慌得手忙脚乱。”
“回来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呢?”
“因为法国的使者来了,想跟王妃说几句话。国王陛下说如果打发他去田园别墅去找王妃也太不合礼节了,于是就用马车把王妃迎回宫来。”
大家的视线也从田园别墅的大道具转向王宫的奢华布景,目光停留在金色的家具和豪华的布料上。
“刚好在那时候,王妃的别墅像是有来客到访,不过因为王妃回宫了所以没有见到。关于这个来客的话题之后还会提到。”
“嗯。”
“总而言之,王妃在王宫中的一个房间里,偏偏在会见法国使者之前就死掉了。不,是被杀掉了。房间的人口只有一个。卢帕特陛下从那里走进去,然后没过多久就走了出来——那个情景正好被人看到了。”
“原来如此,是国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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