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素,只是表露出一副无比冰冷的容貌。就像一头不习惯与人相处的野兽似的。
“这样不行,你把针还给我!”
“……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所以,这就是最适当的处理方式。”
“你究竟在做什么?难道是疯了吗?维多利加同学,求求你快冷静下来吧。因为你只要小心把这封信带过去就行了啊。”
“哼,我怎么可能拿着信走出这个门口啊,塞西尔。
完全没有起伏的声音。接着,维多利加又发出了“咕噜噜噜噜……”的低沉呻吟声。
这时候,糖果小屋外面传来了一阵钝重的脚步声。那似乎是男人的……而且是多个男人的脚步声。在这么一大清早的时间来这里……?至今为止都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塞西尔老师悄悄打开寝室的门扉,透过客厅的窗户确认了一下究竟是谁正在向这里走来。男人们那不祥的漆黑影子一下子就从窗外掠过……
塞西尔老师轻轻关上门,重新把正面转向自己的学生。在头脑一片混乱的状况下,她小声说道:
“我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维多利加以静静的声音说道:
“也就是说,我命中注定又要再从这里被移送到别处去了。
“咦……?”
“然后,就像我在两年前来到圣玛格丽特学园的时候一样,我还是只能什么都不带就这样离开这里。无论是书籍,裙子,还是糖果……只有残留在我头脑中的知识和回忆,是不拥有任何东西一直活到今天的我唯一能带走的无形行李。”
“维多利加同学,刚才外面……有很多男人……”
塞西尔老师以颤抖的声音说道。
“是的,已经没有时间了。塞西尔,我不能带着这封信离开学园。但是,要把异国文字记忆起来也是非常困难的。而且,我也无法保证以后自己是否能维持正常的头脑……不知道能否一直把这封信的存在记忆在脑海中。既然这样,就只有在肌肤上……”
大概是因为忍耐着剧烈的痛楚吧,维多利加尽管还是面无表情,但是脸色却变得苍白无比。
“就只有雕刻在肌肤上了。那样的话,我将来也许还有一天可以跟我的黑色死神重逢。”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
“即使是一点点痕迹也好,即使只是一个梦想也无所谓。我不愿意在毫无希望的状况下离开这里。我这只野兽已经目睹了过于耀眼的光明,实在无法就这样回到那满是绝望的牢狱之中……”
在她人偶般的表情上,隐隐掠过了一丝笑意。
咚咚咚!玄关那边传来了敲门声。
塞西尔老师只能茫然呆站在原地,然后才恍然大悟地倒吸了一口气。她慌忙在半裸的维多利加身上盖上水蓝色的床单,然后走出寝室,打开了玄关的大门。
从外面传来的是校长、理事长和官员打扮的男人们互相争吵的声音。看来他们是苏瓦尔王国的政府官员。
男人们一边踩着清脆的脚步声一边说道:
“不,不需要收拾行李。只要本人在就足够了。所以,今天早上不需要教师在这里……”
“但是,现在是女性在换衣服耶,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请你们稍微等一会儿。”
走进寝室的官员们看到只披着一张床单的维多利加的姿态,也马上停住了脚步。其中一人似乎很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说道:
“给你五分钟——不,三分钟的时间。你快给她随便换一套衣服!什么都无所谓!”
“真是的,男士们请快点出去,人家刚起床连头也还没来得及梳嘛。讨厌啦,真是的。好啦好啦,校长你也是!”
塞西尔老师露出气愤无比的表情,把男人们统统赶了出去。
然后,她随手“啪噔”地把门关上。
一关上门,她就马上换了另一副表情,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
随着沙的衣服摩擦音响起,水蓝色的床单落到了地板上。
以半裸的姿态站在那里的维多利加,就像刚从水里钻出来的少女维纳斯一样。
塞西尔老师露出了悲伤的表情。面对默默地抬头望着自己的维多利加,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看到维多利加以眼神发出“你过来吧”的暗示,塞西尔老师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双手和双脚都在不停地发抖,看样子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她一边抬了抬下滑的眼镜,以便在维多利加面前弯起双膝,就这样坐在地上。
维多利加把针递给她。
塞西尔以颤抖的手接了过来。
维多利加自己雕刻的文字,从胸口下方开始到腹部下方为止的肌肤上斜着绕了个圈。
而从腋下到脊背这一段自己的手无法够着的部分就由塞西尔老师代她刻上去了。
像雪一样白的肌肤。
上面不存在一丁一点的伤痕,同时也非常精细纤薄,实在是完美无瑕的肌肤。就像是旧大陆的古老众神们创造的精巧人偶般的姿态……让人情不自禁地感叹世界上竟然有此等完美存在的惊人美貌。然而,现在却要用从自己的缝衣工具中拿出来的一根小针去玷污这样的肌肤,这实在让她感到非常恐惧,感觉就好像是在神的面前犯下禁忌一样可怕。
即使如此,塞西尔老师还是以颤抖的双手把一弥留下的文字刻了上去。
“你,不觉得痛吗?”
“……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骗、骗人的吧!维多利加同学是一个比任何人都更怕痛的学生,这一点老师是非常清楚的!”
“这点痛,算不了什么。”
维多利加以小孩子般的口吻小声说道。
从隔着薄薄门板的外侧,传来了官员们焦躁不已地走来走去的脚步声,还可以听到他们围绕着现在时刻、移动路线和预计到达时间等问题进行商量的低沉声音。
维多利加睁开了绿色的眼眸,展现出仿佛根本就具备人心和情感似的冰冷表情,注视着印有粉色花朵图案的墙壁。
她以平静的声音说道:
“塞西尔,我的身体至今为止都一直受着粗暴的对待。并非别人、正是我的父亲把我关在塔里面,长年以来都用一条锁链把我锁住。还有负责照顾我的女仆和男仆也是这样……一直以来,我的身体都在自己无法控制的状况下,而且是被我自己本身折磨至今。我丝毫没有对此产生疑问,只是一边沉溺在书籍的海洋中,毫无目的地活着。但是,就只有他……”
就像在回忆着什么似的,维多利加眯起了眼睛。仿佛被不在场的某个人拥抱着一般,她缓缓地蜷缩起身体。然后,她又轻轻地歪起脑袋——
“只有那个不可思议的黑色死神……”
“是久城君,对吧。”
“把这样的我,当成宝物看待。”
“嗯,这个老师也知道哦。”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呢。
维多利加就像在重新回味着什么似的说道。
“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啊……久城……竟然对这样的我……”
说到这里,她就自然而然地低下了头。
让两人邂逅的那个春天的日子。塞西尔老师想起自己在下午一点钟的时候,命令那位来自东洋的留学生少年带着打印资料前往图书馆塔的情景。尽管有一种几乎想哭出来的感觉,但还是觉得非常令人怀念。她眯起了绿色大眼睛,露出了微笑。
“所以啊……塞西尔。”
“嗯。”
“这点程度的痛楚,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现在的我,并不需要一尘不染的虚无,而是想得到污浊之海对岸怀着一丝希望的追求者。而那个希望……”
维多利加轻轻闭上了眼睛。
“就是那个少年的身影。”
这时候,门外面的官员们——
“喂,还没行吗。换个衣服究竟要花多少时间啊!”
突然大叫了起来。
维多利加睁开了眼睛,同时用手拿起了墨水瓶。就像是要喝下毒药的王妃似的,她高高把墨水瓶举到头上,准备向纯白色的肌肤倒下去。
塞西尔老师连忙拢起她的金色头发,替她举到了头顶上。
墨水沿着白皙的肌肤往下流动,最后滴落在地板上。原本是水蓝色的床单也被染成了一片漆黑。
尽管确实存在于世上、但是维多利加直到现在也没有接触过的某种污浊,外面世界的强烈杂音,还有笼罩着炽红烈焰的可怕未来……就像在预示着这些因素即将以暴力的方式入侵作为秘密乐园的维多利加的心和身体一般,不祥的墨水在维多利加的身上流淌,逐渐包裹住了她的小小身体……
就像刺青一样,纯白色的肌肤上浮现出了刻印在上面的一圈圈黑色的纤细文字。
浑身都因为剧痛而颤抖,珍珠色的小牙齿也在不停地打着哆嗦,维多利加一脸茫然地呆站了好一会儿。就像到这个时候才对自己身体发生的不可逆转的变化感到无比震惊似的。
塞西尔老师用床单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干净了身上的墨水。
“维多利加同学,要、要、要穿什么衣服呢?”
塞西尔老师的牙齿似乎有点不听使唤,小个子的身体也在不停发抖。
维多利加回头看着塞西尔说道:
“这个嘛,塞西尔……那么就穿你以前为我准备好的、但是却一次都没有穿过的那套衣服吧。虽然现在才穿的话实在有点讽刺。”
“咦?”
塞西尔老师一下子愣住了。
“大约在两年前,我作为一个不明来历的小野兽被移送到圣玛格丽特学园。但是在今天早上,我就不以野兽的身份,而是作为你的学生——作为一个懂得向教师表达敬意的学生离开这里吧。”
“啊……!”
维多利加以闪烁着光芒的绿色眼眸默默地注视着班主任教师的容貌。那是比月光还要冷漠的光芒。在智慧、倦怠、觉悟和孤独的阴影中,流露出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