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虽然不抱什么期望,算了你先说着吧。」
「哦,好……」
一弥点了点头,摆正了姿势。
圆窗外传来了布鲁克林的居民们说话经过的声音。
冬天的阳光是微弱的。从火炉传来了声音。书柜上的书静静地陪伴着两人。
维多利加张开那仿佛梦见了永远的绿眼睛,噗噗地吹着金色的烟斗。
「你听好了啊。在华尔街有一个很认真的银行职员,不小心输错了数字给客户带来了很大的损失,在愁着要怎么办的时候,在办公室里举起手枪自杀了。」
维多利加用烟斗指着一弥的脸。
「嗯?你不是说是银行职员被杀的案件么?」
「这件事还有后续的……警察调查之后发现这个男人在自杀之前将遗书交给了单恋的女受付员,那时候大概是中午十一点半左右吧。然后尸体被发现的时间是午休结束的一个小时之后。这样一来的话就是在午休期间自杀的了。之后隔壁单间的银行职员想起来,在十一点左右听见了像是枪声的声音。」
「嗯,混沌啊……」
「对啊……然后按照这个说法死亡时间是十一点,那十一点半的时候将遗书交给受付员的是谁啊,就这样传开了。受付员也想起来那个人还戴着眼镜和帽子,有可能是别人变装的。之后调查了遗书,是打字机打的,也看不出字迹来。唉哟,这个有可能是他杀啊,然后……」
「嗯嗯。」
「顺带一提,死掉的银行职员是格林尼治的多金家庭里长大,名门大学出来的小少爷,隔壁单间的男人是平民区布朗克斯出身,经历过风雨的人。没有父母,周边住着的都是些小偷小摸和混混预备军,他是由打字员的姐姐照顾着长大的,身上有着会让女性有好感的品质。受付员小姐则是犹太裔移民的第二代,而且好像她也喜欢隔壁单间的男人。理由就是那句老话,人很温柔啊什么的。也就是说这是三角关系。」
维多利加疑惑地看着他。
「不过你怎么对这种小道消息这么清楚啊……你该不会认识全部的人吧?」
「没有没有……你看啊,我现在可是见习记者啊,这种详细的情报每天都在挖啊,所以,就……」
一弥忽然间觉得害羞起来,变得支支吾吾,被催促之后重新整理好情绪:
「然后呢,大家都觉得比起自杀更倾向于他杀,上司很可疑啊,本来关系就不好啊,话说回来上周还因为棒球比赛的结果吵起来了啊之类的。话说当时就想要出一个裁判结果呢,检察那边想要将上司认定为犯人,陪审团的意见则是有所分歧。女性们主张『总觉得受付员有点可疑』,男性们的意见却是『我们觉得隔壁单间那个男的才是犯人』,议论渐渐偏向毫无建设性的方向,我将其命名为“<;华尔街裁判狂想曲>;的结果是?!”……以上就是昨天的取材成果了。」
「等等等等等等!这到底是哪里怎么样通过什么方式变成了什么不明所以的狂想曲啊?」
「呃,根据取材的话,男性陪审团觉得隔壁的男人受女性欢迎觉得不爽啊,以前就觉得这个人不太对之类的。」
「什么啊,这不就变成了附近的井边会议了么……不过,这个事件毫无疑问是自杀。」
「哦,是这样啊……咦?维多利加你刚刚说了什么?」
一弥眨巴着眼睛不敢相信。维多利加用鼻子哼了声:
「你耳朵还真是没救了呢,在唐人街被幸运饼塞住了听不见啊?我说了这是自杀啊。」
「哈?耳朵塞幸运饼?不、不是,刚刚的话里面哪里听出是自杀的?就算是你也……」
「原因就是……」
维多利加的表情微微地变了一下。
哦,难道这是在笑?仿佛涟漪一般,不认真看就看不出来变化。
一弥歪了歪头。
维多利加无聊地注视着虚空,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翡翠绿的额眼睛肿闪着刻薄的冷光,银发卷曲,仿佛流有秘密的魔力。做工精巧的金烟斗也闪着光。终于,那樱花瓣一样光润的嘴唇轻轻张开:
「我只是收集了世界上散落各处的混沌碎片,摆弄之后在重新构成以排解无聊而已。现在也是,我的<;智慧之泉>;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自杀的。
一弥乖乖不说话,只不过看起来有点不满。
维多利加继续默默抽着烟斗,时不时侧过眼睛看着,然后很麻烦似的开了口:
「久城,比如说如果你想要隐瞒什么重大的事情……」
「哈?没有隐瞒啊?」
一弥不解地反问,维多利加斗气地说:
「你原来其实是买了二十个蛋糕的但是回家路上偷吃了一个!」
「都说没有啊!」
「你听着就是了啊,南瓜!」
「嗯,对不起……?搞不懂啊,为什么生气了啊……?我每天什么都没做错却一直在道歉……真希望你哪天能把这些道歉的份给还回来啊……?」
维多利加没有在意,忽然间就闷着头将烟斗转来转去。
「而且啊,你像是笨笨的小猪一样哈哧哈哧地偷吃掉了的蛋糕,假设它是蓝蔷薇口味的好了,我要说的是那不巧正是我最喜欢的口味。」
「啊,是这样啊?你早点说不就好了,下次多买点。」
「绝对不告诉你这么重要的事情。」
「喂,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太奇怪了吧!」
「总之,因为良心不安,你无意识地避开了蓝色,背对了蓝色的窗帘,坐在了跟以前不同的地方。但是对于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却没有自觉。因为这都是发生在无意识之间的。……同理。隔壁的男人的心理活动也能这样推测。」
「隔壁的男人?呃,也就是说,那个受欢迎的男人果然就是犯人么?男性陪审团的直觉是对的?」
「你搞错了……!」
维多利加摇了摇头。银色的头发随之摇晃,地上的银河也在流动。干花瓣也映出钝光。
维多利加稍微动了一下身子。
「隔壁单间的男人,在十一点的时候听见的,大概对他个人来说是“悲伤的声音”。」
「对他个人来说?」
「正是。那当然是大力敲打打字机的声音啊!」
维多利加一副你又没搞懂的不满样子,撅起了那樱花花瓣般的樱唇。
「死掉的男人打了遗书对吧?肯定是比平时打得用力多了而且哒哒哒作响。然后三十分钟之后将遗书交给了单恋着的受付员。真正使用手枪的时间肯定是午休期间没有人在的十二点到一点之间。所以谁也没有听见枪声。」
「等一下,那十一点的时候旁边的男人听到的声音是?」
「打字声吧。但是旁边的男人为什么会听错呢?……你自己不是将原因说出来了嘛,说是贫穷家庭出身,被打字员的姐姐养大。」
「啊,嗯……?」
「听好了,接下来都是我的想象而已。不过,我推测恐怕会是正确答案。」
维多利加将烟斗放下——
「久城,虽然恩情是很值得感谢的,但是接受的一方总会随着感激之情一起欠下债来。拥有温柔的心的人更是如此。他一方面很感激姐姐,另一方面也觉得让姐姐在年轻的时候就牺牲了玩乐的时间感到很抱歉吧?对女性很温柔说不定是因为将对姐姐的亏欠补偿到她们身上。对这样的他来说,打字机的声音是“悲伤的”。从隔壁单间传来的不曾听过的激烈响声,之后还知道了是他自杀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心理面自然被另一种“悲伤的声音”——也就是枪声给置换了。所以在后面回答的时候,就会以“话说回来好像听到了枪声呢”作为开头说下去。」
「啊。」
「在联想中将两种声音置换了的时候,说不定他也被幻想中的枪直击自己的脑袋吧。」
「嗯。」
「哼,真是无聊的感伤,对吧?」
维多利面无表情地说道。低下头,用老妇般嘶哑的低沉声音说:
「久城,人都会在无意识间隐藏起自己的强烈情感活下去,却会在某些时候以没有料到的形式表现出来。有时候忽然产生的奇怪错觉,我觉得原因就是这个。」
维多利加一边吹着金烟斗一边说:
「对于隔壁单间的男人来说,打字的声音就是“悲伤的声音”,同时也是姐姐“爱的声音”吧……」
维多利加感叹着,陷入了沉思。
「……是、是哦。那我,就将这件事,跟总编谈一下或者是告诉警察好了。维多利加,话说你啊……呃,什么?为什么又用那么危险的眼神看着我?那个、我,那啥、差不多该走……」
维多利加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脸吹得胀鼓鼓的,绿色的眼睛也带了水汽,简直是多大仇似地盯着一弥看。
「……不是一下子就解决了嘛,然后又变无聊了。久城你个无赖!企鹅!」
「什么企鹅啊?!我说啊……!」
一弥不禁困扰起来,忽然间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对了维多利加,你要是真那么无聊的话倒是有一个解决方法。」
「嗯嗯嗯?!是什么?!」
维多利加开始被吊起了瘾,将脸伸向一弥。
「从现在开始去社里吧,你的<;灰狼侦探社>;哦?」
「我不要……」
「喂!」
维多利加像是小孩子一样哼地扭过头,一弥则是追着脸那边,就算椅子转来转去也穷追不舍,执拗地追着。
「你如果坐在这里一整天,在椅子上咕噜咕噜转不停,你也只会落得个头晕眼花,有趣的事件不会自己凑过来,很无聊吧?好了出去了啊。听我的话,去社里,等委托人过来,好好地收下调查费用……」
「但是,久城……」
「又怎么了。」
「我真的不想去……」
「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