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年轻的男女,两人也只是像从小开始那样,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慢慢走着。高大的两人的背影看上去就像是电影银幕上的情侣画像一样。
尼克冷不防地开口了。
「话说,你还记得卡尔洛斯·科博吗?」
雷蓓卡也跟尼克一样悠闲地点点头:「啊,是以前经常一起玩的男孩子对吧?……但是卡尔洛斯好像离开家去当小混混了吧。」
「嗯……那家伙现在炙手可热,这次还登上了我们的报纸呢。……切,混得挺好嘛。」
听出了话里的不甘心,雷蓓卡抬起头:「我都不知道呢。……不过尼克为什么要不高兴呢?」
「没,就是……进社里都三个月了,觉得认认真真从底层做起就像傻子一样啊。我和久城都被编辑长和前辈耍着玩,昨天和今天都够呛……总觉得,用香蕉枪一下子给清扫干净了就轻松了啊,什么的……这样根本就不像我吧……?可能是因为被奇怪的家伙说了奇怪的话吧。」
雷蓓卡呆呆地笑了。
「讨厌啦尼克,不管上不上新闻,被不被知道,一定是每天都在努力的人更加了不起啊。再说了,至少我们这些家人知道尼克是很了不起的。」
「嗯……」
「而且你不是最讨厌混混的么?我们家里人都是这样想的,尼克也一样吧?」
「嗯……对啊!当然了!」
「别管那些无聊的事了,打起精神来吧。」
「嗯……雷蓓卡,我知道了。」
用力推着高大的雷蓓卡小跑的时候,尼克的表情稍微好了一些。那之后又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两个人笑着说着,又说到了很多别的话。
转过小意大利的弯的时候,尼克悄悄看了看背后。
去格林尼治的途中似乎跟着自己的那辆黑车不知何时不见踪影。
「应该是错觉吧?……应该是吧?」
自己说完又点了点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月亮冷冷地在上方照耀着。
那个时候;黑色的装甲车——
停在了武者小路家门前。
司机和助手席坐着的都是年轻的男人。后座上态度傲慢的黑衣男子——约翰·史密斯慢慢地摇下车窗,看着气派的大门。
「……原来如此。」
他点了点头,阴阴地笑了。
「灰狼的友人的姐姐啊。姐姐的名字是武者小路琉璃,丈夫正在海外赴任,而且还有一个年幼的儿子。嗯……」
北风吹了起来。约翰·史密斯慢慢关上窗,愉快地吩咐道:
「——去向boss报告。」
夜里,纽约的天空中群星闪烁,大都会就像是森林中一样安静。
汽车慢慢启动,在纽约的沥青路面上疾行。
稍微有点缺了的月亮放出的光,温柔地照耀着慢慢走着的男女——尼克和雷蓓卡高大的背影。已经快要回到等待着这对义姐和义弟的萨克家了。
晚风轻轻吹过,巨大的义姐的长发微微摇摆。
4。
——这个时候在另一边。
布鲁克林笼罩在漆黑的夜幕之下。冷风吹得路边的枯枝沙沙作响。
在红莓街14号移民公寓四楼的久城家厨房旁边,平时被蔷薇花纹的蕾丝帘子掩起来的一角,夜晚打开了帘子。在那里放着一个像盆子一样的黑色铁质箱子。
维多利加穿着红色和黑色的丝绒裙,胸前抱着松软的浴巾,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只有脚上光着,电灯照着青白色的皮肤,显得更白了。
而一弥则是用大水壶一心地烧着开水,将开了的水唰地注入铁箱子里面,用凉水调好后,跪坐下来认真地确认着水温、
「水温不错哦,维多利加。」
「嗯,辛苦了。」
「那你就照旧理直气壮地洗澡好了。」
「什么?我可没有对你摆过什么架子哦。真是失礼的侍者啊。」
维多利加用于话语不符的温和语气回话后,拉上蕾丝帘子消失在了另一边。然后响起了换衣服的声音。
扑通,像是什么小东西掉进水里的可爱声音,然后是小猫在玩一样的哗啦声,小小的笑声,然后又安静了下来。哗啦啦地,水声响了起来。
一弥礼仪端正地背对窗帘离开了那个角落,来到了餐桌边坐下。挺直背坐起来之后,取出资料看了起来。
看来是要工作了。
过了一会儿,一弥说:
「你还真是喜欢洗澡呢。」
从窗帘那边传来了简直像是在嚎叫的歌声。
「难道是因为很暖和吗?」
「是的~」
「那挺好。作为侍者烧水也值了。」
「嗯~」
拍水声不断传来。
一弥将视线转回资料上正在认真思考着——
「喂,久城。」
「啥?!」
一弥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
「说点什么吧~因为~我很无聊啊~顺带一提我想听的可是有趣的话。」
「呃,这么突然……那,我就说说工作上的事吧。」
「要是无聊的话就跟你绝交!」
「诶——?你这人真是的,总是这样。」
一弥困惑又不安地开始说了起来:「呃,你知道么,现在有个叫G·I·布雷德博士的心理学者很受欢迎……」说到途中,水声变大了。混在水汽里的呼吸声穿过窗帘透了过来。一弥红着脸歪了歪头,继续说道:
「……嗯,是因为<;精神分析>;而有名的奇怪心理学者,你叫他新科学的欺诈师也没关系。」
「那维多利加也知道咯?」
「这世界上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轻微的水声又响了起来。
一弥托着腮帮子看向蕾丝帘子那边,但是马上就红透了脸,又扭扭捏捏地转了回来,尽可能用冷静的声音说:「……是哦?虽然说是心的科学,但是我完全不懂那是什么啊。」
「因为~久城~是凡人啊~」
维多利加用愉快的歌声回答。一弥吓得直眨眼:「真的吗?」
「真的~就是~这么回事~」
一弥深吸一口气,将视线放回了资料上。
「那就请布鲁克林第一博学的您来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
「久城~你还记得白天说过的<;华尔街裁判狂想曲>;的真相吧~那就是了~」
像在唱歌一样的声音停了下来。
一弥侧头认真听着。
扑通,甜美的水声响了起来,维多利加舒服地喃喃道:「……可以说那就是<;布雷德事件>;哦。」
「<;布雷德事件>;是指什么?」
「就是说,因为在心里隐藏着对姐姐的愧疚之心,将打字声听成了枪声啊,这个可以称为心的科学的典型例子。」
「然后呢?」
维多利加喃喃道:「嗯……」。伴随着水声,她继续解说:「布雷德博士的研究总的来说有两个,<;精神分析>;和<;梦判断>;。虽然很麻烦,既然你都哭着求我了……我就从<;精神分析>;说起吧。」
「哦、哦……」
「久城,举个例子,你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怕猫。周围的人都在说很可爱,但自己就是怕得寒毛直竖。跟布雷德博士谈过话之后,就会追寻起自己都不记得的记忆……然后……就会想起来!自己小时候被猫抓过的恐怖回忆!」
「原来是这样……所以就怕猫了?但是就是不记得成为原因的事件本身。」
「就是这样~」
又变成了边说边唱。一弥瞬间感觉脱力,无奈地眨着眼。
「然后~你呢、怕猫~就没法治好啦~」
「诶,一点都没办法么?我还指望你了呢,维多利加。」
「我说!根本就无力回天了啊!」
「嗯……」
「但是,如果对某些动物有“原因不明的恐惧”,是因为小时候有过什么经历。通过一些“常有的不幸”可以将这些状况减轻。通过形成自觉让患者变得轻松。就是说,这正是布雷德博士主张的……」
「嗯。」
「心的~治疗啊~」
一弥又感觉脱力起来,但是还是忍住了。
热水发出平和的啪沙声,维多利加用冷静的音色说:
「但是,这第二点的<;梦判断>;就有点复杂了。」
「呃,嗯。」
「根据布雷德博士的主张,人心是有着广大的无意识领域的,在那里保存着各种各样的数据。然后在睡梦中这些领域会被读取然后心理创伤就会被解放。通过做梦将压力释放出来之后,起来就会变得更加精神。」
「这个我好像有点懂了……在很累的时候,睡着睡着就会做噩梦之类的。」
「正是。」
维多利加应和着。
「但是,根据博士所说,烦恼不会原封不动地在梦中表现出来。比如说来自家长的压力会在梦中以气焰嚣张的国王的姿态出现,对恋人的怀疑则是在梦中变成了大盗贼,醒来就只会侧侧头想着好像做了个很怪的梦。而布雷德博士则是通过将这些梦中所表现的事物加以分析,找出病人不自觉的烦恼。这,就是……」
「是什么?」
「<;梦判断>;。」
「好、好厉害啊,听一下做了什么梦就能知道里面隐藏着什么,也就是说布雷德博士是“梦的侦探”咯!我说维多利加,你办不到吧?」
就这么随口一说,帘子对面形成了不快的沉默。一弥转过头去问「怎么了」,也只能听到哗——啦——的诡异水声。维多利加似乎站起来了。一弥背对着帘子将脸埋进资料里。
维多利加大声说:「我当然能做到!世界上就没有布雷德博士能做到而我做不到的事!」
「诶,这样啊?真的吗?……嗯?」
「真的!」
维多利加对着未曾谋面的对手燃起了强烈的对抗意识。
沉默持续了片刻,一弥毫不介意地翻着资料做着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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