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加似乎根本不打算回答,所以一弥便跑过草地,接近小径。凑近一看,才发现衣箱非常大。如果装箱的技术好一点,甚至可以轻轻松松地将一弥与维多利加两人装进去。
“……你在做什么呀?”
一弥再问一次。
“唔……呃……”
维多利加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紧闭双唇,装作没听到地继续拖起衣箱。
蹬……蹬……蹬……
“你要去哪里?”
“…………”
“到底要去哪呀,维多利加?”
“…………”
“明明是你自己说过,你不能擅自离开学校的吗?况且,正门锁了根本打不开。”
对于一弥这些圣玛格丽特学园的学生来说,超过门限时间之后当然不准任意外出,大门也会牢牢上锁。万一硬闯出去,也有周末禁足不准外出的处罚,而且学校可能会向家长报告。
至于维多利加——
一弥并不知道详情。她似乎无论任何情况都不许离开学校。除了上次古雷温。德。布洛瓦曾经向某处申请取得外出许可,而且与她同行……
可是……
“……”
维多利加没有回答一弥的问话。
衣箱朝着正门以每分钟十五公分的速度移动。
“你为什么不说话?”
先前对一弥的声音听而不闻的维多利加,似乎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脸上挂着不敢置信的惊愕表惰。
一弥讶异地说:
“怎、怎么啦?”
“…………!!”
“你不能说话吗?啊、我知道了,是蛀牙对吧?”
“!?”
维多利加一脸懊恼。
“这么说来,你的脸颊肿肿的呢。右边……啊,左边也是。”
维多利加皱起眉头,咬牙切齿,似乎想要大叫:“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好吗!?”
一弥完全没注意到她的表情:
“要去看牙医吗?那不需要这么大的行李。打开来我看看……呜哇!怎么有这么多东西?换洗衣物、大镜子,还有椅子!?十人份的茶具组、可以把你装进去的大花瓶……这是什么……连行军床都有!?你到底是要去哪里啊?又不是要移民新大陆的家庭。这次的行李比上次还要大耶,你真是学不乖!”
一弥嘴里嘀咕个不停,自顾自地开始处理行李。一旁的维多利加焦急地挥动四肢,以沉默表示抗议。一弥不停地擅自处分行李:
“牙痛的人最好安分一点。”
“!?”
维多利加以两手按住鼓胀的脸颊,泪眼婆娑。
“你听好了,我们看完牙医之后立刻回来。还有,绝对不可以把这个小洞的事说出去。要不然会害艾薇儿……挖这个洞的学生惹上麻烦。”
——又过了数刻。
一弥一手提着放有维多利加变少的行李迷你衣箱,另一手握着维多利加挣扎不停、想要挣脱的手,打算从艾薇儿告诉他的树篱通道溜出去。
把维多利加多余的行李藏在树林里,自己回到房间带好钱包和外套,再过来帮她带路。
回头看着满心不悦而一脸愁容的维多利加:
“啊,糟糕。我忘记了!”
朝着脸上带着“你终于想起来了吗?”神情的维多利加,一弥指指脚边。穿着缀有蕾丝的小巧皮鞋的脚,被夜露濡湿而发亮的三色堇花苞就在脚边摇曳。
“别踩到花喔。塞西尔老师会伤心的。”
“…………!”
维多利加微微低下头。
一出学校,一弥为了避免维多利加到处乱跑,更是紧握她的手。行李出乎意料地沉重,提起来相当吃力。可是,这个聪明绝顶、出言粗鲁,实际上几乎没有离开过学校的维多利加,如果就这么放任她不管,不知道会跑到什么地方去。说不定会迷路、会因为不知道怎么搭乘交通工具而哭泣、搞不好还会跌进古井或捕捉动物的陷阱而爬不上来。
一想到各种危险的状况,一弥就脸色发青,更用力握紧她的手。
似乎对一弥的担心毫不领情,维多利加像是要甩开他的手,粗鲁地上、下、左、右晃动被一弥抓住的手。
“好痛、维多利加。我的关节、肩膀的关节、要脱臼了!”
“…………”
“牙医在哪里?维多利加?”
“……”
维多利加默默不语地开始往前走。
无计可施的一弥只好跟在后面。
——最后维多利加来到曾和一弥一起来过的地点——村中唯一的车站。小小的三角屋顶正中央有个发出亮光的圆形时钟。时间已过七点。
一弥大吃一惊:
“车站!?难不成你想搭火车?到底要去哪里?不是要看牙医吗……?”
维多利加不理不睬地进入车站,为了买车票甩掉一弥的手。两手获得自由之后,小声告诉站员目的地。一弥慌忙拉住维多利加的手:
“这样不行呀。你跑去太远的地方,学校一定会发现我们偷溜出去的!”
“……”
“而且,我除了钱包什么都没带……”
“…………”
“我们回去吧,维多利加。你究竟是怎么了?”
“…………”
维多利加毫不理会,甩开一弥迳自走开。一弥急忙告诉站员:
“和刚才的女孩同样目的地,再一张!”
“……到霍洛维兹吗?”
“霍洛维兹……?”
一弥急忙点头,接下车票并付钱,追上维多利加。
她小小的背影已经走上月台。一弥匆忙追上:
“维多利加……”
“……”
“为什么?”
维多利加还是没有回答。
小小的月台,因为蒸气火车驶进而开始震动。夜空中有星星在闪烁。
远处可以看见其他乘客穿过剪票口进入月台。
黝黑的蒸气火车“咻噗咻噗”喷出白烟,抵达月台。
车掌下车,拉着黄铜门把打开车门。
维多利加上车,一弥虽然感到不知所措,也跟在她的后头搭上火车……
车掌吹哨。
车门发出声响之后关上。
(霍洛维兹……是出现在分类广告上的城镇。)
一弥回想起报纸广告——记得上面写着“敬告‘灰狼后裔’。马上就是夏至祭。我等欢迎子孙——”谜样讯息。
还有……
(上面写着接近瑞士国境、名为霍洛维兹的小镇,以及简单的路程说明。那是个位于比这里还要更里面的深山山脚下,一个小城镇的名字……可是维多利加为什么……)
毫不在意一弥担心的视线,维多利加一句话都没说。
而一弥也想不出,她为什么不肯说话。
(这么说来,当我把分类广告拿给她看时,维多利加不知为何脸色大变。还曾经听艾薇儿说过维多利加的传闻……“维多利加。德。布洛瓦是传说中的灰狼”、再加上布洛瓦警官大叫的谜样名字——柯蒂丽亚。盖洛……全都搞不懂。维多利加一言不发,什么都不说……)
一弥自言自语。
(真是伤脑筋啊……)
维多利加轻盈地坐在包厢座位一端,虽然身材娇小,但光是蓬松的蕾丝和荷叶边就占据两人份的座位。就像是洋娃娃装一样动也不动,只有翡翠绿眼眸偶尔眨一眨。
表情沉重,和平常相比显得无精打采。不过,圆滚滚的脸颊就和平常一样,有如刷了腮红,呈现出暖和的玫瑰色。
“……唉呀,已经有人了吗?”
厢门突然打开,一位年轻女子进入一弥他们所在的包厢。一弥吓得站起身来。
应该就是刚才进入车站月台的另一位乘客吧。
“时间不早了,乘客也少,总觉得好寂寞啊。两位,方便让我和你们一起坐吗?”
令人想到紫丁香香水的甜美气息,娇媚略带沙哑,婀娜多姿的声音——一弥好像在哪听过这个声音。“请便……”边说边抬起头,对方看到一弥的脸,也露出“唉呀”的表情。
“什么啊,原来是你。”
“不、啊……”
站在那里的人……
厚重的修女服。与令人联想到沙漠干燥青空,带着寂寥的灰蓝色眼眸。
就是在义卖会偷走德勒斯登瓷盘的年轻修女。
独白 monologue 1
每到夜里——便会想起血腥的记忆。
是的,“那”是早已遥远的过去,每到夜里总会再次想起鲜明的色彩、声音与触感。
记得发出低沉的“噗嗤”声直刺到底的短刀,刀柄上有着豪华的黄铜装饰。
记得镶着水晶的窗户外头,沉落的太阳有如火焰燃烧。
记得蓝天鹅绒的沉重窗帘,瞬间因为风而轻轻晃动……发出干燥沙沙声响。
记得没有发出任何惨叫便滚倒在地的男人,穿胸而出的刀刃发出暗红色光芒。记得微弱的呻吟从喉咙泄出,有如空气流泄之后重返死寂,最后只有无人可以侵犯的静寂。记得自己伫立在当场,直到窗外的太阳被黑暗所包围。记得自己回过神来返回“原来的地方”之后,独自一人缓缓回味着涌现的喜悦。
还记得那个声音。可爱的声音。
——从没看过这么美丽的东西!
这一切简直都像刚才发生的事。
难以忘怀。
——我被困住了吗?
人们称呼我们为“灰狼”,但那是错的。
狼不会因为“那种理由”自相残杀。
第二卷 其罪无名 第二章 帽盒里的松鼠
1
一弥一行人不久之后在某站下车,转乘通往山脉深处的登山铁路。
那是人称阿伯特(Abt)式、为了登上险峻高山而在轨道上装设齿轨、车上装有齿轮的火车。不像刚才搭乘的火车,少了精致的车窗、帏幕窗帘等装饰,看来相当简陋。照明也很黯淡,令人感到气温似乎更低了一些。
喀当、喀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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