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已有些泛黄的箫身,杨念晴觉得有趣——认识冷夫人这段时间,从来没见她吹过一首曲子,听说她的绝技是“凤箫声动三十六式,”那这枝箫就只是她的武器?
暗暗想着,她正要移开目光,却全身一震。
箫身上,竟刻着七个细细的小字。
小楼……吹彻……玉笙寒。
字不大,由于长期被拿在手中摩擦的缘故,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
玉笙寒,笙寒……
她呆住。
。
夜已深,园中的露气也越来越重,隐隐飘洒着,蒙蒙一片,竟似下着小雨,沾得头发上也湿湿的一片。
她抱着膝盖,独自坐在阶上,只觉冷得很。
小楼吹彻玉笙寒。
白天见到的那一句词又浮现出来——相忘于江湖,彼此去寻找自己的快乐与幸福,应该也算是种解脱吧……
但她果真是忘了么?
耳畔忽然又回响起一个磁性的声音:“这个世上能轻易相忘的人并不多。”
手指不自觉捏起一片小石头,在地上划着……
杨念晴有些想笑——据说爸妈曾经很轰轰烈烈地相爱过,爸爸还为此与家里大闹了一场,想不到两个人历尽辛苦终于走到一起之后,反而天天吵,说离就离了,真是讽刺。
爱,竟是这么容易忘记。
两个都是要强的人,就算她这个女儿再努力,终于还是留不住这个家。“相忘于江湖”,在他们身上演绎得很顺利。他有了妻子,她也有了丈夫,见面也是那么的轻松随意,客气地打着招呼,客气地说着话,围绕着女儿的话题,仿佛熟悉而陌生的朋友一样。
不,还是有不一样的……哪里不一样?
她却说不上来。
忘了也好,在现代,分手还不就当吃饭一样吗,或许这也是现代男男女女们活得比较快乐的原因吧。相濡,相忘,现在就算弄清楚这个答案,又有什么用?
地上,简单的线条勾勒下,一只卡通兔子应手成型。
她端详了一下。
不错,还满可爱的,活着就是要开心,为什么偏偏要自寻烦恼?
正要站起身——
“夜深,怎的还在这里?”温和的声音响起。
千金难求的画
乍听到人说话,杨念晴吃了一惊,回头却见南宫雪一身玉色衣衫,悠悠立于阶前,俊美的脸看上去依旧亲切动人。
见是他,杨念晴又垂头不语。
南宫雪缓缓走到她旁边,皱眉:“你……”
“我只是有些事一直不明白。”
见他露出询问之色,杨念晴便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了一遍:“我在想,冷夫人是不是对的,相忘于江湖,其实我已经不怪他们了,不过还是忍不住想知道答案。”
南宫雪默然片刻,微笑:“冷夫人如此,你父母如此,想必自有他们的道理,既然他们自得其乐,你多想又有何益?”
杨念晴点头:“是的,我们那边分手的人多了,爱情就像游戏,看来忘记也不一定是坏事,至少他们现在一个个都生活得很好。”
她又自嘲:“其实根本不关我的事,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南宫雪静静地看着她。
暂时抛开这些杂念,杨念晴想起了正事,抬头望着他,拉拉他的衣袍下摆,担心道:“南宫大哥,你说楚大侠他……”
南宫雪黯然移开目光,不看她:“月初失踪……只怕已凶多吉少。”
杨念晴摇头:“小楼吹彻玉笙寒……我不明白,她到底是不是真的不伤心。”
南宫雪皱眉正要说话,却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我不伤心。”
。
冷夫人。
手上,竟然拿着一件日常的白色披风。
她皱皱眉,缓步走过来,轻轻将披风披到了杨念晴身上,又看着南宫雪:“夜凉,不必站太久,早些歇息的好。”
语气中满浸着长辈的慈爱,让杨念晴心中一暖,竟想起了妈妈。她现在很想让他们知道,她已经不怪他们了,但是,以后还能再回去么?
她黯然垂头:“谢谢……”
冷夫人也看着她呆了片刻,秀丽的眉毛一皱,目光却明朗起来:“你们也早些去睡吧。”
说完,转身就要走。
南宫雪忽然道:“夫人且慢!”
她一怔,停住脚步,有些意外地侧过身。
南宫雪看着她,剑眉微皱,面色略显凝重,带着许多疑惑不解之色:“夫人果真已忘记?不会再伤心?”
冷夫人看着他半晌,忽然笑了:“既已相忘,如何难过?”
虽然只是唇边浅浅的一抹笑容,却足以将那整张脸上的冰霜之色融化,她整个人看上去既美丽又和蔼。
南宫雪依旧看着她不语。
冷夫人叹了口气:“我们早已互不相干,只不过有个约定,倘若谁先走了,另一个都要赶去送上一送,然后好好活下去。我此番只是赴约罢了。”
听她这么说,杨念晴放下了担心。看来他们果然已和朋友一样,真正做到了“相忘”,纵然丈夫不幸被害,今后,她也还是能安心地活下去吧。
南宫雪若有所思。
冷夫人却又看着他们,摇头:“倘若果真……我正好送送他,何况我也不相信他这么容易就走,他的剑法决不差。”
剑法再好,又怎能防备暗算?
沉默。
南宫雪终于微笑:“夫人能这么想就好。”
冷夫人却似想起了什么,犹豫道:“只是我长年居无定所,如今虽是为他送行,却并未准备什么,希望南宫公子明日可以帮忙……”
南宫雪点头:“夫人放心。”
“如此,多谢了,”她松了口气,也微微一笑,“你们早些睡吧。”
。
美丽的背影渐渐隐没在夜色中。
“现在我已经知道答案了,”杨念晴忽然笑着拍拍南宫雪的肩膀,“她说得对,相濡以沫,彼此不开心还不如趁早分开,勉强凑在一起也不算是个家,我为什么要难过,他们都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该为他们高兴才对。”
南宫雪微笑。
半晌。
他忽然皱起眉,看着地上的画,奇怪道:“这是何物?”
“呃?这个是兔子。”
“兔子?”惊讶。
“对,虽然不太像,不过很可爱吧?”杨念晴眨眼,“这是卡通画。”
“卡通画?”南宫雪仔细看了半晌,俊美的脸上,又露出了温和干净的笑容,“有趣,在下也画上几笔,如何?”
他要画画?杨念晴大喜,她可一直都没忘记,眼前这第一善人还是第一画家,他的画可是“千金难求”!
“外面太冷,我们进去画?”
南宫雪点头:“也好。”
哈哈哈,有他一副画,自己以后的生活估计也不用愁了……杨念晴“忽”地站起来,一把拖起他的袖子就走。
对她兴奋过度的动作,一向守礼避嫌的南宫雪居然也没反对,半被她拉着,半是自己带路,朝书房走去。
。
书房摆设果然十分清雅,案上林立的笔峰,雕刻精美的古研,墙上名家的书法,壁间高悬的宝剑……件件都符合富贵人家该有的模样。
两个书童恭恭敬敬地跟进来,闻得不须听候吩咐后,这才又恭恭敬敬地退下。
杨念晴暗暗赞叹。
自从回到南宫别苑她就发现,这里的下人都对南宫雪恭敬得很,也很小心。看来这个温和的人也有一套自己的管理办法,老实说,他看上去总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
往案旁一坐,仔细端详着他,杨念晴摇头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我说南宫大哥,你明明这么温柔,好象谁都可以欺负,想不到他们都这么听你的话。”
听着这不像话的赞美,南宫雪含笑不语,却走到案边焚起了一炉上好的檀香。
香味幽幽飘散开来。
“画家只管画,”杨念晴急忙站起来,替他铺好纸,“我来替你磨墨。”
不过话说出口,她立刻又后悔了。
关于这个磨墨,自己根本没动过手,现在练书法基本都是买墨汁就行。
南宫雪是什么人,见她瞪着那研台露出尴尬之色,自然明白其中缘故了,他忍住笑,从一个精致的匣子中取出墨,教起来。
“水不可太多。”
他倒了些水。
“……放正,要轻……慢些……”
。
想不到磨墨也有这么大学问!杨念晴甩了甩发酸的手臂,满怀希望:“南宫大哥,画好了送我?”
“好。”
嘿嘿,虽然累点,劳有所得就好。
见那墨色差不多了,南宫雪便含笑提起笔,蘸了蘸墨,一只手略略按着纸,开始作起画来。
渐渐地,杨念晴磨墨的速度越来越慢……
不是画。
她从没想到,一个男人作画的姿势也能这么迷人!长发垂于臂间,俊美的脸上神情专注,剑眉微微皱着,透着几分忧郁,帅得不像话……
南宫雪只寥寥画了几笔便停下了,他仔细端详片刻,抬头正要说话,却见杨念晴正看着自己发呆,不由奇怪。
“怎的了?”
“呃?”杨念晴回过神,“没什么。”
凤目一闪,显然不信。
这几个男人都太聪明了,想敷衍都不行!
杨念晴懒得再掩饰,干脆眨眨眼,说出了自己花痴的事实:“我是说,你画画的样子实在很帅,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南宫雪先是一愣,随即摇头笑了。
看他平日那么冷静沉着,想不到被自己夸了这么几句,居然还会脸红。杨念晴觉得有趣极了。
南宫雪将那张画递给她:“如何?”
哇哈哈,高手就是高手,画得这么快!
“谢谢!”
杨念晴简直高兴得要跳起来了,这可是“千金难求”的宝贝啊,他居然就这么送给自己了,哈哈哈下半辈子就靠它……
然而下一刻,她再也笑不出来了。
雪白的纸上,赫然一只卡通兔子!
。
想不到他只看了那么两眼,居然记得分毫不差,线条流畅,比起杨念晴自己画的,反倒更俏皮可爱些。
只不过……她杨念晴今后的生活还指望它啊!自己磨了半天墨,他他他……居然送自己一张兔子!杨念晴满脸黑线——不知道画家的卡通兔子是不是也千金难求?
南宫雪却看着那画笑了,笑容温和而典雅,带着些许罕见的顽皮之色:“如何?”
杨念晴看看他,嘴角抽动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