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身体的知觉恢复得越多,全身的疼痛感越明显。疼得我都觉得还不如一直倒在这里不醒来的好。
得去看看医生……对了,就去教练的诊所吧。
“教练的诊所”……一个词接连唤起了很多不愿想起的记忆。
沙都子已经不在桥上了。
一定已经回雏见泽了吧?一定会穿好衣服去诊所接受检查,并且报告说我的样子有些不对吧?警察们也一定正等着抓我吧?
这下要被当作杀死叔父的凶手逮捕了吧?或者,这一次再也躲不过去要被送到精神病院了?
可是,这些都无所谓了……
要杀要剐怎么着都行,先让我这浑身的疼痛平息下来吧。
我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摇摇晃晃地开始往回走。
走下沼泽,穿过没有人迹的山野小道,胡乱寻找着我熟悉的路。
好不容易,找到了我认识的路,朝着诊所的方向走去……是的,不是向家的方向,而是朝着把我当作精神异常者的诊所,走去……
闷热……一丝风都没有,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
从刚才起,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好像是鸡蛋坏掉了一样的味道,我不由得皱起了眉。
这才开始注意到,林间竟然没有蝉鸣声……
雏见泽第一次被这样的寂静笼罩着。细想起来,清晨有小鸟的啼啭,白天有蝉儿的鸣噪,晚上又有夜蝉的合唱,平日的雏见泽是多么热闹啊。
而现在,连一声虫鸣都听不见。能听到的只有风吹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
这样的寂静,还是第一次遇到……
而唯一发出声响的树们,也显得很是无精打采。
叶子发黄。林间的路上,堆积着本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大量落叶。就连路边本该郁郁葱葱的杂草也黄的黄红的红没有了生气。
只有阳光,属于我熟知的雏见泽的六月……其他的都好像完全不属于这个季节一样。
“…………………………”
细看地上的落叶和半枯的杂草,我注意到了好几只小虫仰天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是死的。再细看四周,到处都散落着这样的小尸体。就好像有孩子把搜集来的昆虫标本撒了一地一样。
这恶臭,到底是什么?坏掉了的鸡蛋一样的,让人生厌的恶臭……
而这遍地的死虫子,和本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落叶,又是为什么?莫非是喷了除草剂和杀虫剂?就像学校里每年也会有那么一两次为了杀虫消毒,用药把虫子熏走……
可是,这样的大白天,为什么从刚才开始一个人都没有遇到?虽然是大白天,弄得我几乎有种独自在黑夜里游荡的错觉。
不过外面有这样的恶臭,大家一定是不愿意出来吧……这到底是什么的味遁呢?……
…………什么声音都没有,连杂音,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这样寂静的雏见泽。
拐个弯,往前再走一段就能看到学校了。可是却听不到一点喧闹声。孩子们特有的吵闹声尖叫声也没有。只有静寂……一片静寂……
从刚才起一直刻意不让自己多想,对这静寂装作不在意,就在这意志逼近极限的时候,我到达了学校。
这时候,我才终于听到了声音——那是好几辆卡车的声音。
几台高大的卡车发动机低速空转着停在校园里。十几个穿着……雨衣一样的衣服的工人正在车后的载货台卸货。这天气,连我穿得这么薄的人都觉得难受,真够他们受的。
对了,想起来了。我们学校租了营林署的房子,所以学校里有营林署的卡车出入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不过……营林署的人都是干什么工作的啊……这么热的天,这么难闻的味道,还不得不工作,真是辛苦。
他们正将卡车上堆着的各式各样的货物搬下来摆在校园里。
货物是……用各种颜色的袋子装着的很大的东西,看起来很重的样子,每两个人一组搬运着。把这些货物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好像河岸批发市场的金枪鱼市场那样。
很多很多,成百上千个“金枪鱼”,密密麻麻摆满了整个宽敞的校园。
忘记了全身的疼痛……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第一次见到的营林署的繁重工作。
就在我呆呆地立在校门口的时候,原先一直面对着校园忙碌着的穿着雨衣的人们像是发现了我。用手指着我,互相热闹地说着什么。
是怪我打扰了他们的工作生气了吧?……我这么想着,打算趁早走开。
这时候,从身后又开来两辆卡车。我让开校门,好让它们开进学校
卡车后面虽然蒙着罩布,但是看起来也是满载而来。
那卡车经过我身边时又是一股恶臭袭来……不过和刚才闻到的腐坏鸡蛋那样的臭味并不一样……就好像蟹黄的馊臭味一样……
究竟是怎么回事?……今天怎么尽是遇到这么难闻的味道?
这时候,经过我身边的卡车车身上一行白色的文字突然跃入眼帘
“陆上自卫队”!
啊?………………自卫队?……自卫队怎么会出现在学校里?……
“喂!你从哪儿进来的?”
突然,有人从身后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回头一看,只见身后停着一辆带车篷的自卫队吉普车。车上的人穿着绿色的像是雨衣一样的衣服,带着电影里见过的防护面罩,背上背着钢瓶,全身没有一处皮肤是裸露的,看起来很是怪异。
“从哪儿进来的?……啊,痛痛痛……”
想要开口说话,却牵动了头上的伤口,一时疼痛难耐……看到我这样子,自卫队的人们互相交换着眼神,他们的表情因为带着面罩所以完全看不清,但是看起来好像是很惊讶的样子。
“你是雏见泽的居民?能告诉我家庭住址和姓名吗?”
“…………我算是住在这里……名字叫前原圭一……哦,住址是鹿骨市雏见泽XXX号地区……”
看到我毫不犹豫地说出名字和住址,从吉普车内注视着我的自卫队员开始对着无线电报告。
“总部,请回答,总部,请回答。402,发现幸存者。重复一遍,402,发现幸存者。地点,营林署入口前。”
“总部明白。迅速救护幸存者。幸存者状态如何?”
“幸存者健康。全身有可见外伤,但无生命危险。能够独立行走。将马上给以救护并送至总部。”
虽然做好了要受到警察的“关照”的心理准备,可是万没想到动用自卫队……这怎么说也有点过了吧?
我被他们催着上了吉普车。接着被要求像他们那样戴上防护面罩。我老老实实地戴上,他们替我紧紧地扎上面罩上的皮带。
好沉……视线变得很狭窄。又热又闷。透过透镜看到的世界失去了真实感。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呼哈呼哈,好像妖怪的喘息……一切都让我觉得莫明其妙。
小心翼翼地向替我调整着面罩的队员提出自己的疑问。
“对不起……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你之前在哪里?干吗去了?”
明明是我提问。对方却反问我。
“……我在深山里,从一个吊桥上掉了下去……在河边,可能是昏迷了一段时间……连今天星期几都想不起来了……”
“今天是昭和五十八年六月二十二号。周三。”
我一惊。我被沙都子推落桥下的日期是,二十一号,星期二……也就是说,我在那河畔整整昏睡了一天。
“请允许我再问一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自卫队会来这里?有什么训练吗?”
“……………………………………”
难道我的提问这么不合情理吗?没有一个队员回答我。
坐在驾驶席上的那个刚才和无线电通话的队员,打开了车载收音机。调到某个电台的频道……熟悉的NHK播音员的声音传来……
“……在首相府召开。有记者提问,自卫队的赈灾行动如此迅速地展开,是否代表本次灾害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灾难?对此奥野官方长官作出了以下的回答——”
“——我认为此事,是因为收到县知事的派遣请求,而迅速作出的应答……”
“官方长官这样解释。受到请求的自卫队出动之迅速,反而暗示县相关方面对此事事态把握得较为迟缓。请求出动自卫队的县知事从灾难发生到确定发生了前所未有的惨剧究竟花费了多长时间?县政府造成的时间拖延是否导致了被害程度的加深?这些都有待于我们日后的查明。”
“以上报道是由报道部的记者绪方从首相府为您带来的。接下来让我们再来回顾一下灾害发生以后政府方面的相关反应。”
六月二十一日至二十二日深夜。鹿骨市雏见泽发生了大规模的灾害。
详细的情况依然还不是很明了。基本能够确定的是,雏见泽地区某处喷出剧毒的火山性气体。比重较大的气体溢出,成为毒气流。
气流沿着沼泽流下,直接袭击了雏见泽地区,在数小时内覆盖了整个地区。
时间为深夜。大约凌晨两点至四点。雏见泽地区所有住户所有家庭全部受灾。所有居民几乎都处于睡眠中,所以推测是在对灾难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死去的。
这一灾害因为发生于深夜就寝之时,导致其很晚才为外界所发现。
不过,本来也是有过可以提前发现这灾难的微小机会的……
凌晨三点。兴宫地区的报纸售卖店有车来雏见泽地区的分店派送晨报。
要是在平时,晨报到达雏见泽地区后会有电话打过来确认,但是这次电话铃却没有响。
报纸售卖店店主反复打电话过去询问,却没有人接听。
为了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店主派了自己的长子去看看情况,可他去了也是音讯全无……
“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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