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来。
柳乘风见他呆呆的样子,也没有和他多说什么,老霍心情激动,他又何尝不激动?就在不久前,他还是个人人瞧不起的上门女婿,而现今,他总算抓住了机遇,有了一个做侍郎的恩师,成了锦衣卫百户,更有御赐的飞鱼服在身。从前那个落魄书生,如今已成了京师里不算小的人物,这种将未来和前程把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实在惬意到了极点。
柳乘风喝了几口茶,才平复了心情,王司吏也已经回来,道:“大人,校尉们已经到了。”
柳乘风点点头,带着老霍一起出去,这千户所外头已经聚集了不少歪瓜裂枣的校尉,都是一样的服色,佩戴着锦春刀,这时见了柳乘风出来,也不显得积极,都是既散漫又稀稀拉拉地朝柳乘风勉强行了个礼,道:“见过百户大人。”
柳乘风看在眼里,那一肚子的豪情立即给打消了。他扫视了这些人一眼,发现这些校尉都是满腹牢骚的样子,好像是柳乘风欠了他们的钱一样。
柳乘风咳嗽一声,对他们说了几句话,无非是将来好好办差之类,才将他们全部打发走,接着将老霍拉到一边,道:“老霍,你对卫所上上下下的事都熟悉,我问你,方才那些校尉为什么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柳乘风对卫所的事有点儿两眼一抹黑,编制之类的东西还知道一些,可是这卫所之中的许多潜规则就不懂了。老霍则不同,虽然一辈子碌碌无为,可是毕竟呆的时间长,许多事都知道一二。
老霍打起精神,道:“柳兄……柳大人,这事儿其实是理所应当的。大人可知道,咱们内西城百户所的油水算是不少的,比如西祠胡同附近的赵百户那边,每年从商家捞来的油水就有白银数万两,百户所上下人人都是肥头大耳,就是一个小小校尉,一年能拿个几十上百两银子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至于其他百户所,也大多都是如此,有的少些,却也少不到哪里去。正因为如此,所以咱们内西城这边,校尉的日子是最好过的。不过嘛……”
老霍故意顿了顿口气,卖了个关子,道:“不过国子监附近就不同了,且不说这里管辖的街道、胡同少,除了国子监以外,满打满算也就是三条长街,那些卖文墨、书册的街坊都是小本生意,而且大多数都是读书人在经营,一年多半连一千两都捞不到。咱们这百户所的校尉都是从四处调来的,原先每个月无论如何都有几十上百两,可是到了大人手里头做事,就只能坐吃山空了,没了油水,单靠薪俸,大家怎么过活?多半是因为这个,所以大家都一肚子的怨气。”
柳乘风认真地听着老霍的话,对老霍称呼他大人显得有些不习惯,不过也没有纠正老霍。柳乘风想了想,道:“不是还有一个烟花胡同吗?那是京城里最热闹的几处地方之一,油水最是丰厚,就是从那里拔出一根毛来,也足够养活他们了。”
老霍脸色一变,道:“大人这就不知道了,烟花胡同和别处不一样,别的地方,咱们锦衣卫还能插上手,但是那烟花胡同却不是锦衣卫能吃得开的,你想想看,进那里的官员富户有多少?那些大妓馆的身后,哪个没有一两个人看着?再加上那里一直都是东厂的范围,东厂那边倒是能捞到一些油水,至于咱们卫所……”老霍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早就大不如前了,成祖皇帝在的时候,咱们锦衣卫一手遮天,此后历代先帝即位,也总算还有一点威风,可是到了弘治朝,稍有一些油水的地方也轮不到咱们,卫所里的校尉穿了飞鱼服出去吓唬吓唬寻常的百姓倒还没什么问题,可是这京师里豪门比狗多,一不留神就踢到了铁板上,尤其是烟花胡同那种地方,是万万不能碰的。”
柳乘风这才明白,烟花胡同就是铁板,锦衣卫这些年混得不如意,好处和油水都被东厂的番子占去了,这么说自己这百户虽然上任,可是照样还要吃西北风,手里没有钱,没有油水可捞,不说自己会被人轻视,就是下头这些办事的人也都懒洋洋的,毕竟大家都要讨生活,也都有妻子儿女,真靠卫所里的薪俸吃饭早就饿得死得不能再死了。现在大家到了柳乘风的下头来办事,却要看着自己的妻儿嗷嗷地饿肚子,换做是谁也没有尽忠效力的心思。
柳乘风想了想,道:“若是我们来踢一踢这铁板呢?”
老霍听了柳乘风的话,吓得脸都变绿了,道:“大人,这可万万不成,十几年前,也有个百户想从东厂口里夺食的,结果还不是被番子们拿了?打了个半死不活,还栽了个罪名流放三千里呢!番子和校尉不同,他们是宫里的人,咱们抢了他们的油水,岂不是和宫里的诸位公公们夺食?”
柳乘风淡淡一笑,道:“我说笑的。”他心里却想:不去抢别人的油水,那就一辈子都只能寄人篱下,看人脸色,永远被人压得死死地,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半辈子,两世为人,窝囊得还不够吗?
第三十六章:英姿飒爽的小姨子
夕阳西下的时候,柳乘风回到温府,一天下来,他的精神疲惫了很多,温府这边一见到柳乘风回来,立即有人传话道:“姑爷,老爷请您过去。”
柳乘风颌首点头,心里知道以温正的身份已经知道了今日的事,大踏步地去了温正的书房。
今日发生的事,温正到现在都没有回过味来,原本自己看不起的上门女婿,竟是来了个惊天逆转,从一开始必死的局面,到此后指挥使大人出面,再到皇上的圣旨,温正虽然远在南镇抚司,却知道得一清二楚。这时见柳乘风进来,不由奇怪地看了柳乘风一眼,这书呆子到底凭着的是好运气,还是不像自己从前所想的那般轻易简单?
“来,坐。”温正的声音仍是冷冷的,不过态度少了从前的不屑之色。
柳乘风欠身坐下。
温正才慢吞吞地道:“你进入卫所也不过十几日的光景就从校尉到了百户,这是前所未有的事,虽是如此,你也不要自傲,在你的上头,有千户、有佥事、有同知,有指挥使,还有历经司上上下下,哪一个都不是你能轻易惹得起的。还有那同知陈让,今日你让他吃了亏,早晚有一天他要找你麻烦的,往后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知道吗?”
柳乘风心里想:陈让的背后是东厂,小心谨慎,如履薄冰?我倒是想,可是都已经将人得罪死了,我还有办法回头吗?
温正抬眼,见柳乘风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恍然间生出一种错觉,这个书呆子的体内,似乎藏着某种锋芒毕露的野心。这个家伙,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温正莞尔一笑,他从前轻视的是柳乘风书呆子的秉性,男人,自然还是咄咄逼人一些的好。
想了想,温正继续道:“你心里不服吗?告诉你,这世上的事从来没有一蹴而就的,你若是不服,那就更该懂得隐忍,老夫送你一句话,凡事以忍为先,真要忍不住的时候,若要剪除对手,就要斩草除根,千万不要留下任何后患,就比如这一次,你虽铲除了刘中夏,却是得罪了陈让,这就是大忌,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毕竟是同知,身后是东厂,只要抓住机会,就可以铲除你。”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乘风明白了。”心里却是在想:他惦记我,我也惦记着他,我若是对他们有一点点的畏惧,早晚会被他们欺到头上。
温正莞尔一笑,又继续道:“不过今日的事,你做得漂亮,圣旨钦赐世袭百户,赐飞鱼服,这是值得庆贺的事,你好好用心去做,不要辜负了圣恩。”
柳乘风道:“岳父大人,小婿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如今小婿已经积攒了一些钱财,总是住在府上也有诸多不方便的地方,我想在外头置一个宅子,接晨曦一起出去住。”
这个想法从柳乘风进府的第一天起就萌生了,住在温家,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味道。现如今刘中夏许诺赔偿三千两银子出来,柳乘风琢磨着与老霍对半分之后,还能有个一千五百两,这么一大笔钱,足够在京城里头置办些家业了。
温正脸色一变,语气不善起来,道:“怎么?在温家就这么让你不舒畅?”
柳乘风摇头,微微一笑,很直接地道:“寄人篱下总是不好的,再者说也免得别人说闲话。”
温正想了想,道:“要搬出去住是不成的,老夫就这么两个女儿,你要是带着晨曦出去住,老太君那边心里也不痛快。不如这样,你要购置宅子,你现在住的宅院索性就卖给你,虽然仍旧住在温府里头,可是你将那宅院买下,往后那宅院就是你的了,自然也可以堵住别人的口。”
柳乘风想了想,也觉得这主意好,便应了下来。
温正语气缓和了一些,又道:“你好自为之,早些回去歇息吧。”
一番对谈,柳乘风觉得温正对他态度好了许多,不再是从前那样的不屑于故,虽然仍是冰冷冷的态度,可是二人之间的地位正在悄然产生变化。
柳乘风也不多逗留,从温正的书房出来,回到自己的宅院,温晨曦还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笑吟吟地给柳乘风脱了笨重的靴子,给柳乘风换上了木屐,笑吟吟地看着柳乘风带回来的包袱,道:“夫君,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说着,温晨曦轻轻地将包袱解开,不禁惊呼一声,这包袱中是一件上好绸缎织造、宛若飞龙的淡黄飞鱼服,这种成色的飞鱼服,温晨曦并不是没有见过,事实上温正就有这么一件,但只有在正式的场合才会穿出去。也正因为知晓这些,温晨曦很明白飞鱼服的珍贵。这样的飞鱼服,整个京城不会超过一百件,除了一些中枢要害的文武官员,或者是天子近臣,其余的便是地位显赫也未必能得来一件。
“这……这是……”
柳乘风轻轻地从后环住她的细腰,微微笑道:“这是飞鱼服,皇上看你家夫君办事得力,精明强干,允文允武,相貌堂堂,才破例赏赐了一件。”
“真的?”温晨曦被柳乘风抱着,脸色不由俏红,显得有些局促,如此贵重的赏赐,朝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