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他们想把白萝卜或葱丢掉好了,总不能就这样用马桶冲掉吧?但是只要切碎后总有办法,于是贵弘便事先藏了一把菜刀。」
接下来还可以用来自杀。拿着刀子刺进自己体内,接着把手放开。就这样。这需要相当大的力气,所以嫌疑就落到男性头上。而就跟我料想的一般,当晚除了耕造先生之外,贵弘也没有锁上钥匙,因此得出了这个结论。这只是简单的删去法罢了。
「大部分的粮食在第一天,这栋屋子尚未成为密室前就被景子太太丢掉了。所以贵弘用马桶冲掉的只是冰箱中一餐份量的剩余粮食。景子太太既不擅长做菜,平常大江家的厨房也不是她在管理的,因此理应无法明确判断一餐的份量是多少。而且如果留得太少,就会造成景子太太计划的障碍,因此她便要求贵弘在自杀之前,将菜种小姐省下来要留到第二天的食材丢掉。虽然食材也可以从窗户的铁栏杆间隙丢出去,但万一被别人看到就惨了。」
毕竟这样一来,这件事可能会以「从天而降的生肉」这标题被拍成电影嘛。骗你的。
「对于景子太太来说,像这样将菜种小姐逼到悬崖边、规划将她引往杀人的方向发展是有必要的。」
这一切,只为了满足她那在生存中不需要的、纯粹的任性欲望。
说到其他处理粮食的方法——虽然从嘴巴摄取、让胃吸收也是一个原始的绝妙点子,但问题是这样做根本就没什么意义,而且肉类在咀嚼和吞咽上又很花时间。
现在要说的是题外话。景子太太生前做的那道奶油炖菜里很可能含有安眠药。若是像个圣诞老人般将装袋的乌龙面(特价三包一百五十圆)和牛肉(特价,但没有标示产地)放入垃圾袋中扛在肩上走出去,要是被家人看见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因为肚子饿所以吃宵夜——就算对方是菜种小姐也绝对无法视若无睹,她说不定会哭着逼问:「你这么不喜欢我做的菜吗?」虽然谎言这个词汇里有个七字(注:日文的谎言写作「嘘」),但那是源于人类的古老习惯,一天最少会不实申告七次……说了一个谎就得说更多谎来圆谎,我还是就此打住好了。来吧,继续加班吧。
依照我的推断,景子太太应该是以招待我们为名义制作料理,接着再吩咐贵弘分配食物……但我还是别说好了。没有足够的证据,只会让大家对我的话存疑。
「呃……」
由于没有人愿意伸直腰杆听我说话,所以我暂时打住话语。
看样子,吃人肉造成的冲击正将苦恼的涟漪导入体内。
看到连因天时地利而没有将贵弘收进胃里的伏见都反胃得痛苦不堪,我的脑细胞一致议论纷纷地认为我是异端。
毕竟咬碎吞下去后,感觉就像是强迫爱蜜莉吃下章鱼一样。好像也不是这样。
嗯——我被排挤了。
我本来以为——虽然我无法理解他人心中的痛苦,但至少可以理解人心痛的瞬间……
「以上就是经由景子太太所策划,直到贵弘自杀部分的犯案过程……」
说到这里时,其他人开始有了动作,于是我暂时闭上了嘴。伏见离开椅子踉呛跑到我身边,一屁股坐在已打扫干净的地毯上。大概是精神补强发挥了一点作用吧?至于她轻轻抓住我的脚是基于恐惧还是期待呢?这点连我也搞不懂。
「好,接下来差不多……」
「对了!」
这次是耕造先生突然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接着用不适合黑暗中寂静宅邸的尖锐咆哮声打断即将说出结论的我。
他的瞳孔放大,虽然情况没有很严重,但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顿悟真理的表情。
「你说的话也不一定都是对的!」
「喔。」奇怪,他碰到真理了耶。你有定期付接收电波的费用吗?
「那是……我吃的……那是……不一定是贵弘!你有证据吗……」
耕造先生耀武扬威地伸出手指指着我。他看起来不像是志得意满,倒像是因为只剩下一丁点仅存的希望,所以才用少得可怜的总战力瞪我、怒气冲冲地质问我。
我被质问了耶——虽然心中堆积着空虚的感想,但我没理由同情他。
「不必问我,问菜种小姐不就知道了吗?」
我并不是客服人员,于是选择用蛮横的态度回应他。虽然我一副要解答所有谜题的样子,但其实已经放弃这个任务了——不过这也难怪,谁叫我平常就老是在说谎,会被人质疑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一点我有自知之明。
但是,我是个冒牌骗子,这点自觉我还有。
我连真正的骗子都当不了。
「菜种!到底是怎样啊菜种,菜种!」
耕造先生逼近菜种小姐,一副要扭着她的脖子把油挤出来的模样。但是菜种小姐说出来的那一句话,却完全不是对着耕造先生说的。
「说得也是喔——」
菜种小姐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大腿。
「关于这一点,你还没有提出具体的证据呢——」
她的口吻相当平易近人,仿佛像是会用手点一下我的额头然后说声:「你这小迷糊。」虽说是装出来的,但却演得丝丝入扣。不管是笑容或举止都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反抗能力,藉以博取他人的信任。
不论要做什么,取得信任都是最重要的。至于能不能给予对方同等的信任则是另一回事了。
「真亏你能陪我玩这场闹剧。电波侦探从第一回就佳评如潮,我连口渴的时间都没有呢。」
「因为在这栋宅邸里要打发时间是很难的呀,所以我不知不觉就加入这场游戏了。毕竟这里除了吃与睡之外,没其他事情好做嘛——」
她一边跟我闲聊日常生活的琐事,一边传达出对于耕造先生的戒心。毕竟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一拳挥过来,现在的情况可是一触即发呢——陷入这种情况的只有一人就是了。
「……你说得没错。」
我想起这曾被我遗忘的行动意义了。我也是为了打发时间才陪着他们瞎闹的。
这应该是对话的基本吧?虽然身为学生,却没有养成这样的习惯,果真是个不良少年。
「我曾经一个人被关在地下室过……当我醒来时,贵弘先生的尸体已经消失了。将我关起来以及将贵弘的尸体搬到地下室,应该都是菜种小姐的工作吧?」
菜种小姐不发一语,虽然没有口供,但多少露出惊讶的神情。她应该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将他搬到地下室吧?要搬回到厨房这路上的风险实在太大了。
话说回来,她看起来就像是会真的乐观地认为「因为太暗了,所以不会有人发现她」的人。
……能够将这种印象深植在相识不到一周的我脑中,真是了不起。虽然不值得敬佩,但不久的将来我应该可以祝她一路好走。
「现在你们可以去找找看厨房以外的所有房间。我敢用这条命打赌,你们找不到贵弘的尸体。赌输了也不用给我报酬,因为既然有十成胜率,赌局也就不成立了。」
好不容易等到可以让我大吹牛皮的日子,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当然状况绝佳。
「菜种,怎么样……你倒是说说话啊!」
他看穿了我那不带悲观的机械式藉口,只把期望投注在菜种身上。菜种小姐依旧维持着优雅的气质,既不老老实实自白,也没有说谎逃避责任的意思。不论耕造先生的双臂会不会逼向菜种小姐,她都忙着维持自己优雅的样貌,没空开口。
「垃圾桶里面说不定还残留着一些骨头。」「我没有问你!」
我被骂了。就算我和住在草丛中的蛇是好朋友也该爱惜生命,今天就先玩到这里吧。
负责掌管门帘、螺丝钳以及青菜的菜种小姐,自始至终都维持着自保的态度。面对耕造先生,她连形式上的点头道歉都不愿意做,由此可窥见她独有的衿持方式。
正当我们还在做这些事时,客厅那边传来了钟声。
所有人暂时将注意力分散到右边的墙壁上。
「已经午夜十二点了。」汤女报出了现在的时刻。
就在这时,紧张的丝线断裂,人偶脱离了主人的控制。
「一……一群疯子……」
耕造先生拉起滚落在地的椅子,大刺刺地将地毯当作屁股放置场。即使意志消沉,他的肩膀也尚未失落到令人同情的地步。他的肩膀依然怒气腾腾,双眼寄宿着即将爆发的火苗。他现在只是在等待负面情感累积成形罢了。不透明的非专用垃圾袋不知何时会破掉,耕造先生目前正处于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状态。
我和伏见若要在他袭击某人时收兵自保也不是不可能的。
至于伏见,她也藉机移动到我的身旁来了。真没想到,说不定她的视野之广其实数一数二。
「……?」『水』『肩膀』『大腿枕」「吗?」
我瞥了伏见一眼,随即开始张罗她点的东西。
她眼中似乎只有我一个人。硬要说的话,她的视野若持续狭窄下去,就会变成麻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子总是很讨厌被拿来跟他人比较,这点连长濑也一样。不管结果是褒是贬,她们都会气得七窍生烟。这个问题我从以前就感到很困惑。
话说回来,最后那个要求可以免费吗?一小时要价五千圆也太可怕了。
这有趣的问题我们待会再讨论,我想先谈一谈关于菜种小姐的额外谜团。
「虽然大刺剌地说出这件谁都意料不到的事情是有点那个啦……但是杀害洁先生的,是菜种小姐你吧?一起进入地下室后,洁先生当然就会注意到贵弘的尸体不在那里。那个时候,虽然没必要说出来增加大家的不安,但说了或许可以说服大家。只是,稍微想想尸体之后的使用方法,就会发现只要公开这件事,菜种小姐所惧怕的事情就会成真,扑向这栋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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