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我和麻由那愚蠢又纯真的欲望,也为了阿道和小麻那腐烂的羁绊。
而且我这个杞人忧天的多疑男子也曾经想过,如果我在玩弄谜团那天就公布这个解决方案,一定会被恼羞成怒的你或耕造先生杀掉。最重要的是,假若我在第二天公布脱逃路径,凶手一定会拚了命也要杀害我们。
我害怕如影随形的死亡。
所以面对路人甲乙丙自以为尊重生命的矫情模样,我只能选择沉默。
……丑陋。他们对仅存的生命已经执着到我想在家乡办一场未经许可的丑恶祭典。
我会不会有一天也变得像他们一样自私呢?
『快点』『去』『医院』
伏见轻轻拉着我的肩膀,建议我避开菜种小姐进行下一个动作。在我那几乎没感觉的嘴唇张开前,迎面吹来一阵抚动绿草的春风,伏见于是伸手压住飘动的发丝与记事本。是因为我太久没看到这种富含人性的动作的关系吗?我不禁看得入迷。
「嗯……啊,可是,在那之前…我必须…先去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也是医院就是了。顺便联络一下奈月小姐吧,她根本把我当成万事通。比起警察,我现在的立场更接近侦探,必须去领个赏才行。
「其他的兔子跑到哪里去了呢……国文老师不是说同时追两只兔子不好吗?(注:出自谚语:欲逐二兔者,不得一兔。)
菜种小姐仅存的怒气在肩膀上累积成颤抖,连装笑脸打哈哈都装不出来了。
我小心翼翼地避免被那两颗瞳孔扩散的眼球吸进去,接着开口说话。就让我在最后遵守和你的口头约定吧。
「汤女……和茜……都已经从这里逃出去了。所以,我已经告诉你她们在哪里了,你应该懂吧?在这个家…的…外面啦。」
不说谎时就尽量挖苦别人。很遗憾地,我家的家训并没有这一项,所以我只好慎重地将它当作座右铭。骗你的,不用说,我平时大部分都是这样。
「本来…景子太太是希望…活下来的人…只有汤女…和茜……」
被景子太太选为侦探首选的汤女。
人畜无伤、让人讨厌不起来,因此生存机率偏高的茜。
景子原本的计划就是让她们两人饰演我和麻由的角色,只让她们俩逃出去。
「被独自…留在屋子里的杀人凶手,能杀的…只剩下自己了……」
或许你没有罪——
但没有自觉的你也难辞其咎。
「去死吧。」祝大家在那之前都能多活几十年。
听到我的宣告,菜种小姐的嘴唇变得比营养失调的我还要丑陋、扭曲。
即使不杀人、不咀嚼、不让别人化为自己的血肉……
即使不背负这些罪孽,你还是可以回归正常生活啊。
不过当事人似乎并没有内建会对此事感到悔恨的程式。
她抚着脸颊叹了口气,仿佛正在为突如其来的主妇烹饪教室伤脑筋。
「……我大概真的会变成那样吧——毕竟这屋内已经没有食物了呀——」
这个人怎么到最后都还惦记着吃啊——啊,我的语尾怎么拉长了,该不会是被传染了吧?骗你的。
「因为这整件事的目的就是这样,所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真是考倒我了。」
无忧无虑的纯净精神世界露出了微笑。
虽然我很想推负责企画的景子太太出来接受观众投书,但背黑锅是我的工作,所以会演变成这种对峙场面也是很自然的。
虽然观众并没有说出什么特别的意见。
话说回来,汤女根本就很适合这个场面,居然被她给逃了。
或许那家伙和我的决定性差异,就在于掌握要领的优劣。
但是,我只不过绕了一些圈子,不代表我无能。
好歹我已经封锁了可以在这个距离杀害我的所有方法。
不用说,把手枪的子弹用光当然是为了我自己。
「抱歉,让你久等了……走吧。」
我和伏见一起绕过外围,大摇大摆地从大门走出去。
没有人目送我们这两个客人离去。
我在转弯之前一度回过头去,看到菜种小姐紧贴在铁栏杆上挤出一张脸,恋恋不舍地凝视着猎物。
她的模样在我眼中看来宛如囚犯——
也俨然是一只被关在动物园笼子里的生物。
远离大江家之后,我们朝着伏见家迈进。
『我家』『很脏』『不过』『把它当成』「自己家吧。」
在太阳公公底下,蓝天白云这个天花板无边无际地蔓延。
压倒性的开放感赋予了伏见一路上的开朗笑容和拙劣的玩笑。
我一样卸下了肩上的重担,呼吸也变轻快了。这次和八年前大不相同,那时我卯足了劲思考如何说谎欺骗大人,把我那血路不顺的大脑狠狠压榨了一番。
菜种小姐在我心中已经变成过往云烟了。
一抵达伏见家,她的母亲便穿着睡衣飞奔而出,脸色染着我们度过第十天时的紫色。看到女儿生还以及面目全非的样子,让她泪如雨下。
伏见妈妈一开始先忙着关心宝贝女儿的身体状况,接着把目光移到我身上。她本来一副想怪罪我拉着她女儿私奔或绑架她女儿的样子,但我这副风中残烛的躯体实在不像是犯案主谋,于是她便放了我一马。骗你的。
伏见妈妈犹豫着该不该把我从过去的记忆中挖出来。
「你是……以前住在隔壁的那个男孩?」
「啊,是的……您好,好久不见。」
真亏她能记住我这张被服装吸光趣味性的脸。
伏见妈妈开始打电话给在公司上班的伏见爸爸。「老公,她回来了!是柚柚啊!咦?啊,对不起,可以帮我把电话转给伏见吗?……啊,老公?她在,嗯嗯她在她在!要叫她来听吗?要吗?好,我叫她来听。来,柚柚,让爸爸听听你的声音。他在公司痛哭流涕呢,明天公司的人一定会叫他爱哭鬼。」
在这段对话途中,伏见也流出了没有盐分的泪水。她隔着话筒抽抽咽咽地用本来的声音讲话,我想伏见爸爸应该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但是,她的声音那么有特色,我想对方应该听得出她确实平安无事。
之后伏见妈妈匆匆忙忙准备了一些流质食物让女儿大快朵颐,当然我也跟着受了恩惠。经过了两手也数不尽的绝食天数,每当伏见喝下一口餐点,她就会流下生理的泪水,沾湿自己的脸颊。至于我则是想到之后要做的事就无法尽兴用餐,才没有让我的食欲一口气变成大车轮。骗你的啦,反正我的身体承受不了大量的食物。
在用餐途中,伏见爸爸化身成田间小路上的狼,超速早退回家。轿车停在正门口那缺乏情调的院子里,伏见爸爸以一副要破门而出的模样狂奔过来,他的表情十分后悔,彷佛写着:早知道我就把车开进家里找女儿。看到他那副模样,我不禁强烈感受到:男人果然是狼啊——想也知道是骗你的,不过,这两个人真的是那对主张狮子教育理论的父母吗?
以下是我个人的推测。与其说他们丢下柚柚不管,倒不如说是基于「女儿搭飞机」→「要是坠机不就完了」→「所以不准搭」这种过度保护加上鸡婆的想法,才会让他们选择让伏见待在家中等候。
父亲小心翼翼地拥抱宝贝女儿。他用手指梳开伏见那失去光泽的发丝,慈祥地抚摸伏见那因两天前差点在浴室睡着溺死,所以之后都没洗的脸颊。
看着他们这几分钟的互动却连搔脸都办不到,这对我来说俨然是一种酷刑。
之后,父亲虽然绝非处在冷静的状态,但依然下了「去医院吧」这个判断,用公主抱一把抱起十七岁的女儿。
在伏见爸爸即将走出房门变身为家庭轿车之狼以前,终于注意到了化为穷酸花瓶的我。他的眼神流露出一丝旁徨。
「你是……对了,你是天野先生的儿子吧?」
伏见的父母竟然能记住仅在小时候住过这纯朴小镇的我……我一面感到惊讶,一面点头回答:「是的。」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仿佛透露着他感受到了我和她女儿有同样的气息。
「这样啊,真是苦了你……喂,手!你的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也得上医院才行!」
我被平凡的好人施予了平凡的关怀。我摇摇晃晃,后脑勺重重撞上玻璃门。
想当然耳,伏见是第一个被送到医院的。
接着,这对父母听从了女儿的要求,将我送至别的医院。
就这样,我在医院入口被护士小姐一路扶到病房——
终于回到了麻由身边。
麻由一点都没变,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
床上散落着撕烂的图画,麻由手上的红笔漏出墨水染红了她的中指,但她却丝毫不以为意。她垂低着头,嘴巴有气无力地运作着。
唯一的变化就是她的头发长长了,看来上发廊的日子应该不久就会到来。
将花瓶捧在半空中的恋日医生瞬间定格,直直盯着病房入口的我。
很奇妙地,医生的脸是铁青的。应该不可能是麻由用蓝笔在她脸上乱画造成的吧?
「你……」医生不耐烦地撇起嘴来,宛如一道浪花。
「……啊——真是的!我真不知该说『怎么了』还是『你干什么去了』还是骂你笨蛋才好!」
她粗暴地将花瓶放回柜子上,用穿着拖鞋的双脚奋力跺着地板,结果不小心滑倒了。她的手本想抓住柜子却被弹开,接着重重地跌出好大一声。
「好痛……」
摔得屁股开花的医生咬紧牙根闭起单眼。
「你没事吧?」
「这句话你应该对镜中的自己说吧?你那是什么打扮啊,你以为每天都有祭典?」
她拍拍屁股回到双脚步行的状态,苦口婆心地对我说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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