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藏不住鸡皮疙瘩。
「做……做……做……做什么啊,你们!我就算拿来当食物也不好吃啊!」
「因……因为人家还以为你就这样走了啊……」
杏子略带害羞地回答。一瞬间误以为自己多了个健全的妹妹。
浩太则仰视着我:
「你去哪了啊?」
别像个新婚妻子似地问这种问题啦!
把吼叫压制在心底。
「这个之后再说……」
实行一次深呼吸,吸进无法令人喜爱的空气,污染了肺。
好。
「有吃到饭吗?」
「是的,有吃到正常好吃的饭。」
「还说啊,是因为不希望阿道生气所以才怎样怎样的,一直碎碎念。」
杏子模仿的声音很像。不愧是精神年龄相近,波长或许也很合。
不过,我有对谁发过脾气吗,有吗?
虽然没什么体贴、温情一类的,不过相对于这些的负面感情也都冻结了。不论愤怒或嫉妒这些感情都已经与我无缘。
如果说正常人是工艺品,那么也不必讨厌被归类到塑胶制品类的自己。
……只是有点不上不下就是了。
「那个,阿道是……」
「嗯,就是在说我。」
杏子也不好意思指着我叫这家伙,看她一脸为难的样子,就帮了她一把。
表情软化了的杏子点点头:「这样啊,你的名字里有『道』啊」,表示了解。
「嗯,阿道……阿道。」
看着在舌尖上反覆吟味般念着阿道的杏子,再次深呼吸。
「总之,心头上的大石头可说消失了一个。」
剩下的,还有一个。
那是为了把这件感受不到紧张感的绑架事件做个了结的手段。
也就是想办法「处理」这两个孩子,让事件「了结」,然后让麻由成为普通的女高中生。
顺便为睡昏头的脑袋做复健,认真思考。
烦恼。
充斥碎片的思考,几乎要目击到幻觉般驱使着头脑。
脑细胞像是要被煮沸似的,热能集中在额头的中心部。
在那之中,我回想起当时在百货公司顶楼作出结论的解决方法。
离家出走、杀人,以及绑架。
抓住以自由落体方式落下时闪过脑海的提示将之反刍,然后看着两人。
「……………………」
「那个,大哥哥?你的眉毛中间堆了好多皱纹耶。」
把人当作物品利用的,大概就是最上级的非人哉了吧!我想着。
那么,为了某个非常重要的人而把旁人当成道具利用,果真那么不可饶恕吗?
我为了自己,把麻由放在最优先顺位。
……因此,我决定要「使用」这些孩子。
解放眉头与肩膀,吐出一口又大、又长、又浊的气。
于是,空空如也的体内就只剩下向后看的决心。
就失去吧!
为了失去而努力。
为了绑架犯与被绑架的人与杀人的人与被杀的人以及将要去杀的人。
事前准备的「前」
出院第二天,活用有薪休假的身分,一早就外出去采买需要的东西。结果沦落到必须进行攀墙躲避监视者的人工障碍运动竞技,又称之为忍者游戏,最后拖着对自己发出强烈要求睡回笼觉讯号的身体回到大厦。
房间里没有声音。麻由就不用说了,浩太他们也因为和我玩到深夜,现在还在睡梦中。
打开电视后横倒在沙发上,恍惚中,我的意识也陷落了。
在少见的梦境中与谜样的婆婆对话而醒悟自身的幸福,不过中午醒来就忘了。
这一天,就这么以只活动半天的理想假日过去了。
明天就要正式上场,今天这样就好了。
再隔一天,可能是前日睡眠过多的缘故,起床的时候头痛欲裂。
今天可是今年最忙的一天,身体却倦怠无力。
「……——应该还好吧!」
只要心理没有疲惫就好。不是腐烂的尸体,只要成为泥人偶就行了。
太过简单,比起反胃还更想流泪。
所以(虽然完全没有因果关系),今天重新开始的学校课业,就决定休息。
起床后,在麻由继续贪求着睡眠的寝室里物色着。书桌的抽屉、衣橱里的纸箱,全都成为搜索对象。这是麻烦到想全权委托给志愿是成为侦探的某女性的工作。
在那之后又找了一小时左右,总算找到了想要的物品——脚链的钥匙。它被放在玄关鞋箱里的理由,业余人士不可能推理得出来,因此就不管了。
为了确定钥匙的真伪而前往浩太他们的房间。两人都已醒来,正看着沾满手垢,跟人借来的漫画。因为我进入房间,两人都暂时停了下来跟我打招呼。
「早安,大哥哥。」
「……嗯。」
即使被这么称呼也产生不了任何感慨。
在两人面前屈身,把钥匙插进装饰在浩太脚上,手铐型脚链的锁孔。轻易地就插进洞里,一转。机械作动了一声,双脚便从脚链得到了解放。
其实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任何要素能滞留被绑架者留在这个房间了。
「呃……那个,大哥哥?」
「现在还不行,不过晚上会帮你们打开。」
重新上锁,不看两人的脸也不去听两人的声音,走出和室。
来到拉上窗帘的寝室,落坐在地板而不是床上,等待麻由醒来。
同一天晚上九点,我和麻由相邻躺在床上。
麻由很稀奇地还保持着意识,即使双方都已经累瘫了。
反正手闲着也是闲着,便将手指插进麻由的头发里,把耳朵理出来暴露在脸庞两旁。哇,居然还微微振动了一下。
麻由还穿着睡衣,等一下洗澡后就会换上另一件睡衣吧!
睁着由于异常而得以保持的无瑕眼瞳,麻由望着我问道:
「阿道喜欢年纪大的吗?」
「那是当然的啦!」你该不会希望我闪亮着白牙举起大拇指,爽朗地如此回应吧?
「阿道和那个大骗子那么好,居然能和那种头脑有病的人处得那么好,小麻也只能推论出那是因为阿道喜欢年纪大的。」
如果医生听到这番话,即使曾立下不杀的誓言大概也会立即将其打破吧!
「我是喜欢漂亮的大姊姊啦,不过要说是喜欢熟女就有点……」
「好想赶快变老喔——」
医生要是听到,大概会在丑时三刻于神社后徘徊,说出内心深藏的愿望吧!
「我为什么会跟阿道同年呢——为什么会这么年轻呢——为什么是麻由呢——我为什么是我呢——?我是……我嗯嗯,嗯嗯——?」
吟唱童谣般地重复着哲学性的问题,麻由突然蹙起眉头。眼睛往左移动,就像是要窥伺自我内面般恍惚了眼神。那是危险的,眯得细细的眼神,但似乎又和因为问题过于困难而发生运算错误的状况不同。把脸整个埋进枕头,除了脸颊靠过来之外,感受到一点过去和她无缘的理性。
「唔——……噫——啊——!」
非常认真地由嘴里发出怪异的声音。敲一敲会不会修好呢?不过万一被咬怎么办?
把身体拉开了一点,继续观察为怪电波所苦的麻由。
麻由持续散发了大约五分钟充满苦恼的怪声,然后终于像是除灵成功般一动也不动,整个脸埋在枕头里。刚刚那个是不为一般人所知的仪式吗?
咕噜噜地转了一圈,麻由转过来注视我。
「阿道。」
「什么事?」
「我啊,很讨厌我自己。」
没有抑扬顿挫的语调。就像和教室里的麻由调和了一般,不知为何有种粗糙的感觉。
「……怎么了,突然这样说。」
麻由做了个没有表情也没有表达意思的脸。
「我也不知道,就突然这么想。」
「……哦,我可是很喜欢呢。」
自己,还是麻由。到底是指哪一边?还是另一个谎言?
真正的想法根本无所谓,只要能够模糊焦点就好。
「为什么我会讨厌我,阿道知道原因吗?」
没有效果。麻由的目光摇曳,寻求着解答。
「不知道耶?我并不讨厌小麻啊!」
撒了个大谎。麻由喔了一声,把头往反方向转去。
发丝流泄,薄薄地盖在肌肤外露的肩膀上。麻由的肩膀和手不同,没有一点伤痕。就像盐湖般散发着炫目而冷清——一片的白。脆弱到如果用指腹去触压,说不定就会因此破裂。
抱紧麻由。即使算不上大个头的我,也能轻易地将她纳在怀中。
「喂」,她唤了一声,转过来面对我,甜甜地冲着我一笑。
「你在做什么——?啾——?」
啊,回复了。正好。
「小麻喜欢我吗?」
麻由想睡似地,以暧昧的笑容点头。
「最喜欢阿道了喔!」
「这样啊,嗯,是吗——」
可恶,感动到眼睛都快飙出卤汁(代理泪水)来了。
「阿道呢?」
在我胸前缩成一球,麻由反问。
想都不用想。「隔壁班的小口同学好可爱。」有必要说这种欺负人的话吗,脊髓!
「喜欢啊!」
「咦——不是最喜欢啊?」
「喜欢到要死的程度喔!」
「啊——我也是——」
放松地笑了。真要说的话是喜欢麻由,喜欢到想杀了她的地步才对。
「阿道道。」
不清楚到底算升格还是降级,总之被叫了个很屈辱的名字。不服输地加以对抗。
「什么事,小麻麻。」
说完之后的羞耻心狠狠地刺伤了自己,内伤到需要准备遗书的地步。
麻由磨蹭着我。是想跟我同化吗?身躯贴得死紧,喷在锁骨上的气息搔得人痒痒的。
从肌肤上的触觉,察觉麻由张开了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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