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不到下午五点,不过这晚餐时间在这个家是正常现象。
「姑丈呢?」
「他今天不回来~,」
姑姑淡淡地宣布姑丈将会缺席,伸出左手催促我。我握住她的手,让姑姑领进了厨房。
厨房桌上摆着两人份的鸡肉炖煮蔬菜、酱油淋烫菠菜、盐烤白肉鱼、洋葱加马铃薯的味增汤。姑姑通常都是做日式料理。
「手洗过了吗?」「洗了。」「那就开动吧。」
姑姑坐下,我也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接着她按下电视的开关,然后合掌。看姑姑慎重地说「我要开动了」并拿起筷子,实在感觉不出她竟然会是我父亲的妹妹。而我则是在那之前先拿起了茶壶。
我在姑姑准备好的两个杯子里倒入麦茶。因为壶里还剩很多饮料,所以有点重。
把杯子递给姑姑,她简短地向我说了声「谢谢」,然后继续把白米送进口中。
我也拿起筷子,并将碗拿在左手,开始吃卤菜;挟一点鱼;再喝几口味噌汤。而电视微弱的音量传来的都是效果音,没有人声。
因为嘴巴不必咀嚼话语,因此进食很顺畅地进行着。
喝着茶,眼睛横瞥向厨房里十四吋电视的屏幕。
电视画面映着大约和我同年纪的女孩,轮廓时而清楚时而歪斜。这则新闻从三天前就已经开始播放了。
记得内容是邻县一个和我们毫无关系的城市里,有个叫佐内利香的女孩失踪了。
现在还在调查是离家出走、绑架、或是命案……好像是这样。
「真是的,该不会是连别的地方也有像我哥哥那种人吧?」
姑姑以轻蔑的眼神感叹着,同时将卤莲藕送进嘴里。
附近邻居和工作的地方明明也在议论她是犯罪者的妹妹,但她却似乎晕不受影响。
「学校上课的情形如何?」真难得,话题从电视移到我身上了。
「很闲。」
「这样就好。毕竟学校也不是什么快乐的地方。」
摆出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我竭诚欢迎否定性的意见。
「有没有被人欺负?」
「没有。什么事也没发生。」
「嗯……那就好。」
她放下心,然后稍微窥探我的表情说道:
「朋友的话总有一天会交到的,嗯,没问题啦。」
姑姑很稀奇地对我给予体贴的壁百。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有此自觉,视线因此有点可疑地飘移不定。不过她似乎从我讶异的态度感觉到了什么,最后还是走下心来继续用餐,稍微低下头吃起了烤鱼。
而我在这个时候为了凑成稀奇特集而奋起。当然肯定是骗你的。
「姑姑,我问妳喔——」
「妳为什么要收养我?」
「嗯~就顺其自然。」答案迅速飞来,她的头又低了下去,手伸向装了味噌汤的碗。
「我之所以结婚是顺其自然;住在这里也是顺其自然。说好听一点的话就是缘分吧。所以,收养哥哥的孩子…………………………………………也是顺其自然。我在这个部分并没有投入太多个人的情感。」
姑姑边说边喝着味噌汤。
「怎么?你很期待我说出感动人的理由吗?」
「那当然。因为我和姑姑一起住很幸福,但是我不会去强求对方,因为我讨厌强迫。」骗你「你这骗人精。」还来不及订正,筷架就朝我的额头敲了过来。
「你这孩子还真是很像我那哥哥,真是个爱诡辩的小鬼,就和他一样。」总觉得姑姑似乎很开心似地,以这样的话语做结。
「…………………………………………」
和那个绑架犯很像。
一点也没有被称赞的感觉,反倒觉得似乎快被逮捕了。
……胃部起了一阵杂音。
我就这样与那个身为我父亲的妹妹的人,在餐桌上面对面用餐。
总觉得,这就和抬头看天空一样,是带着不协调感的现实世界。
翌日。在学校里,我一大早就被要求更换座位。
「枝濑同学,你最好和我交换座位喔。」
对方是昨天瞪着我看的女生。今天,省略了集体的集体上学进入教室以后,发现那个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女生坐在我的座位上。她伸长纤细的双脚,一副自在的样子,脸上挂着无忧无虑的笑容。
「反正你视力不差吧?虽然看起来有点像昆虫图鉴里蜜蜂的眼睛啦,」
「……唔——」因为不明了这和昨天的事有什么关联性,于是我含糊其词。
背上书包的肩带陷入肩头,感觉好像变得比昨天来得重。
「所以啊,你还是坐到最后面比较好啦。要不然发讲义的时候。坐在枝濑同学后面的人很可怜耶。对吧,赤池?」
勉为其难地挤在我旁边的座位上,要满出来似的(两侧的肉)男生豪迈地点头。该说他个子小还是感觉很卑微,不过脸颊的肉和下颚倒是挺有力,不禁让我想起了篮球,同时也连带想起了那位白发的老师(注:《灌篮高手》的安西教练)。
不过,我该不会是被这个女生给缠上了吧?
「……呃,为什么呢?」
替、我只是试图想出遇上这种事的理由而自问,但是女孩却把它当作对自己发言的质问,于是精神饱满地回复:
「因为枝濑同学感觉很脏嘛。你是犯罪者的小孩啊。」
这个突如其来的攻击对教室里造成的效果似乎还多于我。四周响起一阵嘈杂。女孩似乎从这阵骚动带来的注目得到快感,露出天真的笑容直盯着我看。
那眼神有点像妹妹打算捉猫或狗时的样子。
「我啊,在书上读过,被卷入犯罪事件的被书者,本人也会再重复做出相同的事。再加上枝濑同学还是犯罪者的儿子,所以更是加倍危险。我妈妈也跟我说过,叫我不要接近你。大家的妈妈一定也说过一样的话吧,?」
女孩精力十足地左右转头,寻求周遭同学的认同。对此,虽然也有人把头别开;但也有人轻轻点头或发出笑声。
看来,她是这个班上的领袖人物……一类的存在。
然后,她似乎正想将这欺凌的圈子扩散出去。
……虽然是很像玩笑的话语,但却不是谎言。
我被攻击了。那是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类似造成指尖皮肉裂伤程度的攻击。
但是我不想被人找麻烦。
所以我把那个女生面前的桌子踹飞了。
而桌子飞起来的音效,是周遭发出的惨叫。
因为里头是空的,所以桌子比我想的飞得更远,直撞上教室入口另一侧老师放零碎东西用的柜子。然后忘却了飞翔的方法而落地。吃了这一击的柜子正中央凹了进去,但掉在地板上的桌子看起来倒是没怎么样。
以人生的角度来看虽然是柜子输了:不过如果是相扑的话,输家却是桌子呢。
教室的视线涂布我的肌肤。感觉不像被同学包围。而是处于一个名为教室的生物口中。
视线和金子对上,赤池变得畏缩。
然后,指尖涌上一股与班级之间被画出粗大分界线的感触。
作为背景的同学们,则是像把蛀牙的部分扩大给人看那样,在教室里吐出痛苦、恐惧、反感全部混合在一起的气息。
而他们的视线中的含意,也全都悄悄地更换了。不过依然议论纷纷倒是没变。
而让这个杂音更上一层楼的,是坐在被像剥了壳似地缺了桌子的椅子上的女孩。这在教室耀算是很少见的景色吧。她就像在舌头上转动名为有趣的球体似地,咯咯笑着。
「……怎么,枝濑同学,原来你也会皱眉头嘛。」
女孩将愉快,甚至连演技也加了进去,助长眼前的局势。
看着这情景,我不禁将手贴在额上叹气。的确,我的额头是皱的。
因为嫌移动桌子很麻烦,我决定把善后工作丢给别人,直接走向后面的座位。
「啊,枝濑同学,帮我拿我的课本过来,虽然会被弄脏,不过我可以忍受啦,」
我虽然无视了那道声音,但还是试着想转头回去……果然还是办不到。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又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不知道。不过,这件事是由谁带头引起的倒是很明确。
我回到小学的第三天,遭到霸凌就已经变成学校生活的一部分了。Yamana大姊猜测我会被当作空气的预言完全落空。
不在乎和无视是两回事。无视是必须毫不在乎对方才办得到,太难了。真令人意外。
不过,我被卷入的事件该说是霸凌,还是说只是为了要这样子玩而把我当玩具看待……要说明还真有点难。因为我也没有很热心地去讨厌他们,是否导致缺乏了些紧迫感呢?我有时候不禁会这么想。
领导霸凌行为的女孩,她椅子上的贴纸写着她姓滨名。虽然比我小一岁,但是身高却让人厌受不到这个差距。老实说,她个子还比我大。
不,或许这只是因为我个子太小才有这种感觉,不过,因为大可以兼容小,所以不特地琐碎地使用「小」这个字应该也很合理……啊——随便啦。
看来,那个滨名很不喜欢我。虽然很想学这个社会很了不超的正人君子那样宣称不可以用外表来评断他人,但若这样加以批判却反倒会加速他们的攻击,最后变成迫害,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滨名意外地很合乎道理,只是那对我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霸凌轻微的时候,大概就是单纯的讲义会少一张一类的恶作剧。老师在发讲义的时候都应该有计算到坐在最后面的我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少那么一张,于是我就得走到教室前头去拿讲义。老师只会嘀咕「真是奇怪了」一类的话,以怎么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歪着雪白的脖子将讲义递给我。包含这样的应对在内,以让我觉得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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