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过,下雪的话就要一起出去一次喔~」
「……下雪?」
「真是的,你忘记了吗?」额头被敲了好几下。「你不是答应我要一起堆雪人吗!」
「……啊~」不知道。「的确是耶。」不知那时候我是不是在想着如何逃跑一类的事。
她不会是在期待我能表演双手反绑堆雪人,这种能列进什么纪录或专门技术的事吧?
「我要做一个比阿道还大的雪人,然后小麻要坐在上面,追过阿道的身高!」
因为麻由就这么坐在地上朝梦想霍普斯帖普安降普【hop step and jump】,连带我的头也被向上仰摇个不平。脖子向内侧弯曲,让我骨骼感觉快要唰啦唰啦变成粉末的冲击袭来。
「阿道:阿道!,阿,道:阿道道。阿道——」
嘴里哼着即兴的谜之歌(吗?),麻由歌颂着在这里却又不在这里的阿道。
……阿道阿道;阿道。像这样哼个不停。
用超委婉的方式来讲的话|
阿道阿道吵死了啦妳这家伙。
如果是正牌阿道在麻由身边的话,应该会以这种结果收尾吧。
不过因为正牌货是个无药可救的健忘鬼——
所以这只是我一时想到的可能性罢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放弃呢?真想叫天野同学快点这么做啊。
「小麻。」
「阿道!」有精神是很好啦,不过这是什么回应啊?阿道这个词已经变成「什么事」或「午安」、「怎么了」的代用品了吗?
嗯哼,我轻咳一声,然后麻由——
「……嗯呀?阿道你在看哪里啊,?你要看小麻才对啊~」
彷佛在这片黑暗中也看得见我低着头似的,麻由以粗暴的动作修正我视线的方向。
……我才想叫妳看看我现在是什么状况呢。
头痛和头壳里转转转分成了两种威觉,我的思考和大脑也分成了两半。
一方在说话;一方在说谎。 。
而负责说话的那个我,招惹上了超难缠的事?
「小麻。」我又叫了一次。「阿道~!」这个已经够了啦。
在很多方面都已经够了。
「以前妳被关在地下室的时候,阿道也在,对吧?」
「嗯!他一直保护我喔!」那是我啦。
保护了吗?看见现在的小麻,我不禁生出这个疑问。
「那个是我啦。」
虽然在一片黑暗中有点难度,不过看来麻由对我说的话毫无反应。原本预定要是看到她出现「嗄?」一类装傻的反应就立刻停止这个话题,结果现在这样我该怎么收尾呢?我久久一次才试着依靠理性这玩意儿行动,然而结果却是这样。
「我是阿道……曾经是。从中途开始是。因为麻由这样要求,而我觉得那样也好,所以我变成了阿道。」因为有了该做的事。而要是没发生过这件事,我的心也不会这么扭曲了。
「不过啊,我心中也产生了同伴意识一类的东西……偶尔也会想起,曾经有一段时期,麻由也会叫我的名字。」
害怕着麻由的反应的同时,我继续说下去:
「我明明应该是存活了的人;明明得到了妹妹母亲的帮助,但是死去的却是我。」连我自己部分不清自己心里想的;和嘴说出来的东西之间的区别了。
「我不是现在的阿道喔。真的阿道已经把麻由给忘记,开心地踢足球去了。不过我觉得那也没什么不好。最放不下过去的——」是我啊。「是麻由。麻由虽然没办法忘记从前温柔的阿道,但是那个阿道早就——」早就早就早就哪里也哪里也哪里也——「不存在了喔。」
一切早已只剩下,妳脑中那个以拙劣笔迹所描绘,乱七八糟的阿道图像了。
我把理性的轻声呢喃化为比较不像说教的百语,颤抖着说了出来。
那是无法以正确或错误的范畴来解释的,用来描绘失败之构图的基础。
「麻由,妳想起我——「啊…咦…」
「咦?」
「
漫长、漫长、漫长的,似乎连心都会撕裂的尖叫,在空气中造成了震度6的激荡。
我还以为自己的鼓膜要破了。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什么别的生物闯进了黑暗中,戒备了一会儿。是猿猴;还是野槌蛇?
但是我随后注意到,这比磨牙听起来更令人不快的音色,是由我正上方的那张面孔所演奏出来的。也就是,这声音的来源是御园麻由。察觉这件事之后,麻由暴动的膝盖踢上了我的头,我们彼此在狭小的房间里滚来滚去,身体各处都冲撞着墙壁。彼此?
「☆☆☆★※☆☆★★※★※★☆☆☆☆☆☆★」
完全无法辨识的叫声;或者该说是声响,自动重新构成「无法理解」的声音。若非如此,便完全无法表现麻由的哭声与叫声。
全身以比心跳稍弱的幅度颤抖着,指甲在地板上抓挠,撕裂地板,和自己。胃酸的臭味在房间里逐渐扩散,麻由呕吐了。
我以尺蠖般的移动方式接近麻由,挥舞的手足自动迎击,几乎要打爆我的脸。眼球被脚踝直击,就连一片黑暗也看不见了。
不知什么东西咻地飞了过来,擦过我的脸颊。那是麻由刨抓地板太过用力而折断一半的,指甲的碎片。 。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啊?
是哪一种生物?
背部的肌肉鼓动不休。仅凭一己之力,眼前这个制造出会让人吞下舌头窒息而死的氛围,并提供给给我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啊?
「该……怎么办?」说话啊,我。说话啊,天野同学。
这是什么啊?麻由究竟怎么了?
所以才看不见吗?
我究竟能做些什么?我怎么可能有办法去保护这个东西?不,这是骗你的。就算我再怎么健康但是要怎么去帮助现在的麻由脱离眼前这个状况啊快点去试试看啊,你不懂吧「我不懂啦!」
你烦死了啦!
我挣扎,「啊啊;呜呜」地呻吟。以自己的力量。老样子,就连要像只蝼蚁般苟且偷生的念头都没有,在低落的完成度中挣扎抵抗。用来监禁我的这个房间,门似乎没有确实地关上,用额头敲了一下以后,门板便开了一缝,我再以肩膀推挤,出了房间。
外面满溢着太阳的光线,宛如活尸的我,混浊的眼球被溶解、什么也看不见。然而就在下一刻,眼球再次苏生,同时将现实当作伴手礼带回身体里。
然后呢?出来以后要做什么?求救。向谁?姑姑吗?怎么求救?我现在可是动弹不得喔。手脚都失去自由,就连刷牙和上厕所都无法自力完成喔。呜哇,那真是太糟了,我在干什么啊!得去救麻由才行啊!我什么也帮不了麻由啊!我看起来像是有办法救她的人吗!不要依赖别人!他这么说耶。「这个嘛——」
依靠别人,其实就像一种交易吧。
需要回报。要是从谁那里得到了帮助,就得交出个什么东西才行。
我受妹妹的母亲救助的时候,失去了名字。是被谁吃掉了?耳朵?嘴巴?心?麻由?还是插在妹妹母亲身上的那把菜刀?这种事我哪知道啊。
身体朝蒙胧记忆中入口的方向为目标。舔舐着地板。起居室的地板十分冰冷,和外头地面相近的硬度与粗糙度,削蚀着我的身体。途中遇见大把悠哉凋零的花束,因为犹豫着要不要当场把他们咬断而稍微苦恼了一下。
重复进行以下颚敲击地板再带动身体前进的动作,总算到达了玄关。越过我和麻由的鞋子,来到了门扉下方,然后呢?
门把太高了,光靠我这颗没长手也没长脚的头到底能做什么啊!
就算继续用头去撞,也只是在证明我是个笨蛋罢了。
「啊哈、哈—————————————————!」
我不过就是这么一点程度罢了。就只有这么一点程度啦!
因为我只是个小孩一点力量也没有就连脑袋也没用而且没办法笑没办法哭没办法生气,自己任性地决定不想借助他人的力量但是不借的话就活不下去然而却又借不到可是还是活了下来这太奇怪了吧!
没有任何人会帮助我而我也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回报。
就算救了麻由她也不会厌谢我而就算救了我我也只能以感谢来回报。
虽然什么也没有——
虽然什么也没有但是救救我。
救救我——「医…生…」
啪嚏?
……「啊……」抬起头,言语无法从弯曲的喉咙中流出。
感叹与惊愕的吐息化为泪水般的小颗粒,从口中流下。
门从外面被打开了,某人进入了这个地方。
个子像大人一样高:呼吸紊乱,然后,有着黑白分明的身体。
那是个因为逆光而失去了容貌的人,看起来像在故弄玄虚。
「啊~……果然,在这里。哎呀,感觉好像我比你还高兴啊。」
「啊……」再一次,同样是吃惊地让我屏息。但是因为受到这个声音所引导,而朝不同方向变化,从光的影中挣脱,开始成形——
都是因为我所祈求的那个人,都是因为她。
身体靠着门板,现在看起来也像随时都会倒在我身边似的,然而一身白衣的坂下恋日医生仍开玩笑似地举起一只手说:「嗯,是我,医生来了。」因为她有脚又有存在感,所以这应该不是灵魂出窍。她看着我狼狈的模样,眉头深锁地说:「怎么回事?」
「啊,我跑得累死了~」她呼呼地喷着白气,眼睛则因为充血而发红。是圣诞节的颜色。
「因为是十二月《注:日本旧称十二月为「师走」月),YEAH~」医生竖起拇指,咳嗽咳得像脖子都要掉下来似的。
「都不知道有多久没这样了啊,用尽全力东奔西跑。好想吐……啊,不妙,感觉像是黄色的史莱姆要从嘴里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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