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非常不喜欢。」
「那我说不定会再来。」
她露出天真烂漫的微笑,其实根本不想让我拒绝吧?
「帮我和小麻打声招呼。」
长濑说完,便三步并两步地走下楼梯。
我目送她离开时才惊觉。
小麻?
「……她从哪听来的?」
那句话到底有什么意思?
回到病房,看到麻由睡眼惺忪地望着窗外,隔壁病床的度会先生说身体不适,却不接受检查只盖着棉被睡觉,这个人到底是为什么入院的呢?
「啊……你上哪去了?」
大概因为才刚起床,说起话有些精神不济,我在椅子而不是在床上坐下,编造了一个「去厕所」这种可能马上会露出马脚的谎言,不过却没看到麻由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口中喃喃念着听不懂的话语。
「小麻差不多能出院了吧?」
我触摸麻由的绷带及发丝,她总是抱怨着一定要洗头,所以每晚都会擅自拆下绷带,洗完头以后再由我帮她重新把绷带绑回去。老实说,她的头发就算是拍马屁也没有美到能被当作世界遗产般美丽。
「阿道好之前不能出院。」「别逞强啊。」「在那之前不出院。」
她鼓起腮帮子,毫不掩饰地闹起别扭,接着还把棉被拉到头顶盖住全身,像个小孩子一样拒绝继续说下去。
「小麻,这是我的床耶。」
就算摇晃麻由的肩膀,她也毫不理会。
我开玩笑地将手伸进棉被搔她的脚底,麻由对这动作十分敏感,不断跺脚呻吟。我的渔业魂被她的新鲜度和活力感化,把其他的远大志向全都燃烧殆尽,不过我很难联想到自己会因为这个志向而从事远洋渔业,所以并不觉得这有帮到什么大忙。现在连我自己都没办法判断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我继续搔痒,同时想着长濑。
和她之间的回忆并不全是痛苦的。
几天后,麻由头上的绷带由医生拆下。
然后又裹上多了一倍的绷带。
麻由住的病房是单人房,备有专用浴室,连电磁炉都是病房附属设备之一。住房费用和住院费分开计算,一晚的费用是日币一万五千圆左右,我认为是十分不合理的价格。之所以设定这个价格,是为了让人们感慨原来世上真的有这种有钱人,不过没想到那种价格的房间竟然真的有人会使用,让我不禁为世界的深奥难解感到讶异和惊叹。
我就在那间一辈子也不可能住进去的病房里独自发呆。
病房内被暖色系的色彩环绕,和以浅白色为基调的医院宛如礼拜一和礼拜五般天差地远。暖气的运作声撼动耳膜,勾起人的睡意。
我在床尾坐下,伸长双脚打发无聊时间,而住在这间病房的患者麻由,被警察以被害者的身分半强迫地接受警方的询问,我就像只忠犬焦急地等待她的归来。骗你的。
「……………………………………」
今天早上,麻由的头部再次遇上花瓶,她竟然大白天的在这间寝室里因伤满身是血,不过这次依旧没有昏厥,自己步行寻找医生接受治疗。
不过有一点和上次不同。
这次的伤是他人造成的,为我说明情况的医生是这么说的。
我还没碰到头上多了一道新伤的麻由。
而我就像只讨食物吃的忠狗般等待她的归来。
我用丁字杖敲打地板,撞击声并没有大到能在病房内回响。
第一道伤是她用自己的手,拿没有花的花瓶砸伤自己头部所造成。
不过这次却是别人的手,拿着插有盛开龙爪花的花瓶朝她额头上方砸下所造成。
我又朝地板敲、敲、不断地敲。
「真是的,她在搞什么啊?」
可以欺负麻由的只有我。
「……骗你的。」
因为不会欺负麻由的才是阿道。
哪天要是遇到犯人,该表现的愤慨程度大概是从怀里拿出汉摩拉比法典左右吧!
左右拉动式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我迎接的是挂着笑容的访客和冰冷的空气,这两者把我刚刚的想法给打散。
「呀——是阿道耶——」
那是好像魔笛、鼓笛般毫不胆怯的笑声。
我也直率地回答「好久不见了,小杰罗。」
「如果你讨厌小麻以外的人叫你阿道,那就多用一点表情来表现喔。」
「谢谢你的忠告,要是真的不喜欢我会举起右手发言的。」
上社奈月不客气地走近。她散着头发,身穿长袖针织上衣配格子花纹的围巾,脖子上的围巾长得夸张,让人怀疑会不会不小心被勒死?她的外表和实际年龄不符,什么打扮都挺适合的。她一屁股坐到我身边。
「今天不是穿横条纹囚犯装啊?」
「那是决胜负的时候穿的。」「原来如此。」
那天是要跟谁决胜负呢?警卫吗?
奈月小姐的脸就在我的眼前,她的嘴唇散发着光泽,肌肤也毫不干燥。
「是先来评估住院环境吗?」
「抱歉辜负你的期待了,我只是来看阿道的。」
有个美女姊姊对自己这么说,不老实表现内心的喜悦也许是种损失。不过因为对象是奈月小姐,所以我觉得不表现也无所谓。
「来了之后没想到这里似乎发生了一些问题呢,譬如有人不见、麻由被攻击……」
「对呀。啊!还有一件事就是奈月小姐来看我。」
「我来探望阿道这件事竟然被当成问题看待,真是有如在夜路被恋日盘问般光荣呢。」
奈月小姐拿起电视遥控器并按下开关,将频道固定在日本放送协会台,现在刚好是电视连续剧小说午间时段的播放时间,个人病房的电视不用购买电视卡就能收看。
「阿道真是个很棒的娱乐,是要到无人岛生活的时候一定会想带去的珍品呢。」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无人岛啊?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也要带麻由一起去。
不过,好像有一点被人当玩具对待的感觉耶。
「那么,就让我说一席笑话,虽然不清楚是否能符合您的期待……」
奈月小姐的眼球因我的这一句话而转动,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她的眼睛很细,所以很难从眼神探知她的想法,不过连电视里的人也和她有同样的想法,说着没想到你是会想这种事的人。
「这是关于我朋友的故事。」「阿道你有朋友?」
「讲太快了,认识而已。因为剧场版的冒险而成为心灵之友(注:哆啦A梦中的胖虎在剧场版中会和连载判若两人,和大雄成为莫逆之交)。」
「原来如此,这还说得通。」奈月小姐如此回答。
「快点回答!」电视传来妻子斥责外遇丈夫的怒吼。
我暂停一秒,开始诉说那件事:
「我认识的那个人是个男的,那家伙有个现在进行式的女友。结果有一天,大约一年没见面的前女友突然出现在那个男生的面前。」
「出血的状况如何呢?」
「你脑筋转太快了吧,又没变成刀剑厮杀的战争场面。前女友只稍微打了声招呼就走了,但是我认识的那个人还是很在意。奈月小姐觉得那个前女友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觉得是拐弯抹角地想拿赡养费。」「我认识的那个人又没把人家肚子搞大。」
这个人没救了,根本是个允许自己那张嘴说些厚颜无耻的话的人种,和我认识的那个人根本是一模一样。
奈月小姐像个侦探一样用手撑着下巴思考,这时电视里的妻子揪着外遇对象说出那句既定台词「你这只狐狸精!」这道怒吼吸引了她的目光。
「我不开玩笑了。首先,我发现你认识的那个人是说谎的蠢蛋。」
「蠢蛋吗?」这句话让我脑海中想起某个人,不过这件事和那个人没关系。
「然后,那个前女友想和那个蠢蛋复合吧?真是个狐狸精。」
「……………………………………」她不会是因为刚刚电视里这样喊才想用这个字眼吧?
「或是当初没有好好谈分手,有一方并没有同意分开之类的吧。」
奈月小姐直视着我认识的那个人,直接了当地说出她的意见。那个人抓了抓脸颊。
「不管答案是什么,你认识的那个蠢蛋的生命正如风中的烛火呢。」
「可是那个人莱克莱克贝利莱克(likelikeverylike)现任女友,所以应该……没问题才对。」
「蚊子才不会考量到吸血对象的人际关系,而且很少人会对挥开缠着自己不放的蚊子觉得有罪恶感吧!」
奈月小姐的比喻很正确。从冷漠、无情的观点来说,她说的一点也没错。
因为奈月小姐用视线询问——你想问的就这些吗?于是我说「还有一个。」
「这个问题有点模糊不清。」
「阿道也是个让人搞不清楚的人啊。」
没人要你说这个事实。
「……回想不起来的记忆有它的价值或意义吗?」
「是指麻由吗?」
奈月小姐省去思考的时间,直接了当地这么问,我自然而然地否认。
「不是啦。譬如,很少有人记得清楚自己在五岁的十一月七号吃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可是那些记忆并不是失去,只是陷入沉睡罢了。我只是在想要是这些记忆处于即使身边被投下炸弹也炸不醒的深度睡眠状态,那这些记忆也有它的意义和价值吗?」
奈月小姐维持原本的推理姿势,露出有些难以理解的表情。
「我想应该……还是有吧?身体虽然会持续活动……但记忆却会劣化、被窜改……这个问题还真难啊!」
「不用认真去想这个问题啦,我只是突然想到罢了。」
「对我来说,我比较好奇让阿道思考起这个问题的经过呢。」
「因为……」「我差不多该告辞了。」
我的说明像自动笔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