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买了什么?」
稻泽这次在走上楼梯途中问了一个惯用问题。这种问题只有回答问题这个动作具有意义,回答什么内容则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就算我回答他「寿司三明治」这种可能会有商店贩卖,但是绝对不会是学校福利社的答案也没关系。不过稻泽并没有对此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
「前阵子啊——」稻泽停顿了一下,我们走上楼梯中段,用三步走过平台,然后再继续爬楼梯,就在这个时候道泽又开口说「前阵子啊——」
「我和你聊过御园同学的事吧?」「你是有说过。」
「然后啊,嗯……你和御园同学的关系还好吗?」
「现阶段还好。」只要之后不要出包。
「是吗?是吗?」稻泽马虎地点头,塑胶袋里的食物发出沙沙的声音。
「你该不会希望我们分手吧?」
我当作聊八卦向他确认,稻泽听了之后露出有点土里土气的松懈笑容:
「为了让御园同学和大家——主要是和我混熟,那样是最好的吧?」
稻泽说完,笑到嘴几乎裂开,忘了说话这份工作。你这张嘴就这样直接放暑假我也无所谓,我装出没反应的样子。
我们并肩通过走上楼梯后的二楼走廊,这段期间稻泽一句话都没说。
因为我的教室就在眼前,只好在这里毫无感慨地分手。稻泽往教室里看,发现正趴在桌上的麻由后露出笑容,接着说出保留的台词:
「我会找机会再和御园同学说话,因为我想坚持下去,那么掰罗。」
稻泽说完宣言,踩着充满自信的脚步离去。
我只目送他一个眨眼的时间就回到教室。
虽然没有放弃的必要,不过如果稻泽知道阿道的诡计,那么稻泽还会喜欢麻由吗?那么不单纯的症状也挺很少见的。
那现在我到底该用哪一种态度对待稻泽才聪明呢?
如果稻泽成功说服麻由,那么我会失去麻由。会吗?
「嗯——……」
我可以断言有可能吧?
我用物理及精神确认自己的手边。
物理面确认我刚买的面包,精神面确认我的心灵「……………………………………」
心灵的手到底捡起了什么,又一直在保护什么呢?
我该怎么得知?
我在教室入口一直交互盯着天花板和地板。
我应该什么都还没失去吧?
同日放学后,今天我要参加社团活动,充满精力地度过这一天。
不过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加入羽毛球社的啊?我啪啪地拍打羽毛球,反刍内心的疑问。
本来应该帮忙戏剧社的广播社社长及副社长,在操场的一角享受不需球场和规则的羽毛球,伏见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球具,还找我一起打。麻由为了顺利升级,正强制性地接受补习,因为她上次考了一个几乎必须获得未来世界的机器猫帮助才有救的分数。如果有我在,那麻由就没办法集中上课,所以我被老师赶出教室,就在打算去图书馆非法消磨时间的路上遇到伏见,最后就发展成现在这个局面。我思考着回家后该怎么消除麻由的不悦,一边挥洒青汁(和青春搞错了)的汗水。我亲身实践学校标榜文武双全的口号呢!骗你的。
我享受连续对打约四十分钟,两人都满身汗水,连腿部软了。伏见天生卑鄙的策略,让我只得了五分,因为很难判断那到底是E作战还是F攻击。我虽然不是羽毛球达人,可是光这样看不可能培养出能判断对方行动的能力。我这十八年是不是有什么应该反省之处啊?不过就算问我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用简单的语句来说,她是个让胸部像灵活的类比摇杆一样上下左右晃动的卑鄙小人,每当她追逐着火箭羽球或是把球打回来时就会夺走社员的注意力。我就别提了,因为我是十字键爱好者,就像麻由和长濑一样……哎呀,不对,这句话里面有些骗人的成分喔。
先别管这个,我因为脚和腰部觉得快要到达极限,所以没把火箭打回去,让它落在地面。
「休息吗?」呼吸急促的伏见把记事本拿给我看,如果累到不想开口说话,那倒是可以活用这个方法沟通呢。我回答她「不打了。」接着在石头框上坐下。
伏见也在我身旁坐下,她毫不犹豫地这么做让我多少有点惊讶。
「开心」「吗?」伏见用记事本寻求感想,我用手指擦拭额上的汗水,检查发烫的脚底,传达「没想到挺好玩的。」的结论。伏见啪啪啪地开合记事本,用愚蠢的效果音演奏喜悦之诗。
「伏见和我玩很开心?」
「嗯嗯。」「非常。verymuch。」
真是个让国语和英文都很不安的回答,如果我们明年不是考生的话,这种只要可以沟通,过程不需太过要求倒还无所谓。
「对了,之前枇杷岛有跟我提过一件事。在这种这么危险的时代,你干嘛一个人深夜还在街上到处徘徊?」
「学生会。」「这次的目标。」「逮捕犯人。」「加油。」
这是融会记事本和肉声的技能。伏见的奇特行为让我联想到因为菜单是用英文写的,所以只好用手指着菜单点餐的,在海外旅行的日本人。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找犯人……我觉得伏见你还是别这样做比较好喔。」
你看起来就一副很虚弱的样子,反而比较像第二名受害者的后补人员,或是被附近小学生勒索的对象。
不知道伏见会怎么接受我的忠告呢?她查阅记事本,「担心」「吗?」自己补上问句,害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担心吗,嗯——……」
虽然她不是我的亲人,不过我强烈相信自己不是那种熟人变成碎肉还被做成汉堡,却一点也不吃惊的无机物。那么义人呢?伏见的表皮状况挺好的,是个可以被说成丰收之神的女孩,所以如果你的长相会引起世间的骚动,又是个上半身毫无收成的妇女,结果被犯人做成韩式辣牛肉,然后还责备我笑你,那就有点搞错对象而且会让我觉得很头大。
重点是——让我担心,伏见很开心吗?
……嗯哼。
「我从以前就在想这个问题,伏见,你不怕我吗?」
我是害机材坏掉的原因,她却一句话也没向我抱怨,就像戏剧社的家伙一样。
「眼睛不会发亮这一点让我有点害怕。」
她直截了当地举出具体之处,不过我可不能在眼皮下装小灯泡。
「但是我肯定那一点。」
「啊?」
我很想把伏见的脸拉到我眼前,不过我的身体无法动作。
「我讨厌自己的声音。」「嗯,啊啊。」
「所以用记事本说话。」啊,是这个意思啊?
伏见挪动她的身体,以我为中心盯着看。
「这一点就算对不会笑的你也一样,不过不论被讨厌或被笑我都不喜欢。」
伏见垂下视线,不过她还是继续面对正前方。
「可是你不会笑我的声音,我不会问这是为什么,不过我很看重,并感谢这个结果。所以我允许这件事。我接受,并肯定你的恐怖。」
她用沙哑的声音这么说。
这句话在我脑中奔驰。
迅速让我脑中一片空白,然后好像突然消失一样,变得轻飘飘的。
功能恢复了。
「哇啊……」
这种爽快感是什么?如果对我说这是灵魂出窍即将升天的前一刻,那现在的我搞不好会接受这种说法。
「所以,那个……我希望你永远认同我的声音。」
连鼻子都变红的伏见,边用手指擦拭汗水边提议。
「嗯……我才要请你继续指教。」
因为我平常就不怎么去注意你的声音,这点小事很简单。
……不过,原来是这样啊?
我忘记了。我忘记为了维持生命,我是需要水分和那个的。
我得到甚至觉得言语表达很无礼又让人气愤的允许和妥协。
打从住院之后,我就没有和医生在医院讲话,所以一直没有补充到。
难怪我的干劲越来越少。
我现在才深切感受到和医生说话多么有意义。
因为唯有这个,是麻由无法给我的。
「怎么了?」伏看窥看我的脸。
「我觉得柚柚属于治愈系。」
「呦呦呦呦呦呦呦呦——」又出现排斥反应了。啊,记事本上要被「呦」给填满了,有趣的是她要写到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呢?啊,在差点写到姆指之前停下来了。
「对:对了。」
伏见用兴奋的声音,想和我聊某个话题。
她因为深呼吸太多次,脸都变得红通通的。
「之前的咻的发音,其实是想讲苏美吗?」
「?……呃,嗯。」
那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国家吧。就算搞错,也不可能是我衣锦还乡的故乡。
伏见好像翻桌一样举起双手,应该说是摇晃着胸部,让埋首社团运动的田径社男社员们几乎窒息。慌张一阵子之后,伏见又开始挑战。
「校…校外教学,你没去参加吧?」
「……没去。」
因为我不是菊池也不是相原,不会为个人原因参加校外教学。
「那么那么,这个……」
伏见从书包拿出一个白色长方型的盒子,递到我的眼睛和鼻尖,应该说好痛,因为被盒子的角刺到所有以点痛,总之我先收下了。
「这是什么?」「校…校外教学的伴手礼。」
「啊,谢谢……为什么是现在送?」
如果要用小说的方式形容过了多少时间,那这大概是两集之前的事了吧?虽然我本人没办法理解,不过现在我终于知道她之前说的「咻」后面是要说什么了。
伏见学螃蟹往校舍横向逃亡,真是个灵活的家伙。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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