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野望着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平静的眼神下,似掩藏着极大的痛楚:“如今她的心里并没有我。”
冯绍一怔,心中感觉难以言喻,过了片刻才说:“那她……回来又怎么办?”
冯野缓缓摇了摇头:。;T“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只能一切依着她,再没别的办法。”
冯绍也沉默了,最后转身离去。
冯野望了一眼他的背影,随后也返回临风馆。
席容房中的灯还亮着。他的心中顿生温暖,她是在担心他吧,所以直到现在仍然没睡。走过去,他轻叩了叩她的房门。
果然门应声而开,她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脸上有放心的表情:“你总算回来了。”
她一直在担心,今晚是场鸿门宴。
“没事。”他将手负在背后,对她微笑,怕自己会忍不住抬手揉她的头发。她现在的样子,太让人想心疼宠溺。
“那就好,这几天你也奔波累了,早点睡。”她点头。
他“嗯”了一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心中原本郁结的痛,有些缓解。其实就以这样的距离,这样的方式守护也很好。至少人能天天看到她,不必像以前一样只有在梦里和回忆中,才能遇见她。
第二天早上,冯野并未按时上朝。
当冯绍在朝堂之上等了许久,一直没有等到冯野到来,说不清心中,究竟是该松懈还是更戒备。不知怎么,他仍旧觉得席容这次回来,不太寻常。而就在早朝快结束时,忽然看见他的亲信在侧门口,焦急地对他做手势。
他微怔之后起身过去。对方告诉他,冯野已经进宫,身边带着席容。顿时,他脑袋轰地一声,仿佛瞬间炸开。他终于大概明白了席容回来的意图……
当冯绍回到座位上,一旁的凤歌对他投来探询的目光,可他却怔然没有回应,可握住椅子靠栏的手,却因为越来越用力而指节泛白。
凤歌心中逐渐升起不祥的感觉。
过了片刻,门口有宫人来传报,说冯野上殿。
凤歌一愣。她并不知道冯野回来的事。如今的她只不过是从地宫出来转到另一个封闭的牢笼,身边都是冯绍的人,一切消息都对她封锁。眼角的余光瞟到冯绍越发灰败的脸色,她还以为是冯野让他如此紧张。
第五百一十五章 席容称帝
“传。”她强自掩饰住内心的惊喜,努力保持语调平静。可是,当她看见随后进殿的冯野身边的那个人,心中所有的喜悦顿时凝固。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要干什么?
凤歌的脑子一片空白,死死盯住席容。
两边的大臣也错愕地看着这个随冯野进宫的女子,不明所以。
冯野在大殿中央站定,而席容却未停,径自一步一步走向玉阶。
凤歌的心里越来越恐慌,最后拍案而起:“放肆,你是什么身份,竟敢擅自……”
席容安静地看向她,眼眸如琉璃,折射着冰冷的光:“放肆的是你,竟敢冒充朕,堂而皇之地坐在这凤座上,该当何罪?”
顿时,满朝文武如头顶炸开一记惊雷,都再动弹不得,直愣愣地望着她们二人。
凤歌再也沉不住气,大喊:“来人哪,将这个胡言乱语的疯子给朕拖出去。”
她又焦急地看下冯绍,希望他站出来平息这场风波,却见他依旧怔怔地坐着,垂眸着低处不动。
而席容,自始至终没有停过脚步,已经走到冯绍身有。她站定,对他微微一笑:“冯绍,你被骗了,她不是真的女皇,我才是。”
“你胡说。”凤歌怒喝,将脸转向冯绍:“你快说话,将这个疯女人拉出去斩首。”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着了慌,害怕冯绍动摇。
三个人就这样僵持,台下的冯野一言未发,只是将眼神转向别处,心中响起一声沉息。
其他的人也是大气都不敢出,屏息等待事态的发展……
不知过了多久,冯绍才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席容,声音低沉:“你如何证明你是真的?”
席容淡淡一笑:“你且先取下她的凤冠来。”
凤歌立刻又要喝止,冯绍的指尖却在扶手重重一顿,然后竟真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下了她头上的凤冠。两张几乎一摸一样的脸更是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凤歌自懂事以来,几乎从未像今天这般将面容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如同失去了最后一层保护,心中慌乱,只想去夺那凤冠重新覆住自己的脸。
席容却从容地从袖中拿出一个画轴,徐徐在冯绍面前展开,指着下方落款的那个“绍”字:“这是你亲手所作吧?你且仔细看这画中人,左嘴角处有一颗黑痣,你再对比我们二人,便可辨出真假。”
凤歌闻言,眼神瞬间呆滞,她从来未曾想过,自己当初玩的把戏,最终会在今天报应到她自己身上。
冯绍再也说不出话来,抬起头,对上席容的目光,唇边泛起苦笑,声音低得几乎让人听不见:“这真的……是你想要的?”
席容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根本无需回答。
他们的对视让凤歌越来越恐慌,她不顾一切地去摇冯绍的肩膀,低吼:“你不能帮她,我才是你的女人。”
冯绍自胸间深深地叹出一口气,站起来身,目光从席容移向凤歌,凝视着她许久,才沉声开口:“将这个冒充陛下的人拉下来。”
侍卫即刻一拥而上,却又迟疑地停住,不知道他指的究竟是哪一个。
冯绍闭了下眼睛,伸手将凤歌推了出去。
凤歌在那一刻怔怔地回望着他,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他居然也舍弃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心痛竟然更甚于当初冯野舍弃她的时候。
冯绍避开了她的眼神,屈膝向席容行礼:“微臣眼拙,一进失察,认错了人,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席容淡淡一笑,摆了摆手:“她的容貌,的确和朕极为相似,你认错也情有可原。”随后又将目光转向凤歌,面色冷而威严:“将她打天天牢,听候发落。”
侍卫将凤歌拖下了殿,她恨恨地回头望着台上的二人,在经过冯野的身边时,更是恨意露骨,直骂:“你们都是一群乱臣贼子,其罪当诛。”直至出殿之时,还大骂席容:“你这个贱婢,别指望真能坐稳江山……”
席容对她的话似充耳不闻,平静地扫视全场,泰然入座,尽显凤临天下之势。
冯绍也慢慢走下了玉阶,站到冯野身边,率群臣跪拜,高呼万岁。
席容只是平静地接受,眼无波澜。而她,并未戴回那凤冠。从今往后,她再也不要用任何东西,遮掩自己原有的相貌。这张脸,既然是一切孽障的根源,她就偏要坦荡示人,势要找出其背后隐藏的秘密……
早朝结束,群臣散去之时,还不由得悄悄回头看席容的脸,只觉得今日之事实在太无震撼。到最后,殿内终于只剩下他们三人,寂静无声。
半响,席容望着冯绍,开口:“我不会处死她。”
冯绍一愣,猛地抬头看她。
席容只笑了笑,未再言语,冯绍却觉得她已经将自己看穿。他今日,又做了一次艰难的抉择。上次,生死攸关之时他选择了凤歌放弃了她。而这次,他终于将对她的亏欠补偿,却又难舍凤歌那一刻痛苦的眼神。
纵使那个女人数次背叛他,可到了最后,他终究还是不忍。他本来真的怕席容直接杀了凤歌,以报前仇,那对他而言亦是一场凌迟。所幸,她没有。“谢陛下。”他声音发涩。
“退朝。”席容站起来,看了他一眼,又望向冯野,眼神中有感激。
而冯野此刻心里也是百味杂陈。在凤歌经过他身边痛骂他的那一刻,他也心痛。甚至他也打算若是席容真的要杀凤歌,他会挺身求情。他也同样害怕,每一次在她们之间做选择的时刻。
席容转身离开,当她走在熟悉的廊间,心中慨然。命运,又一次轮回。不知这一次,她什么时候会再次离开……
那天晚上,大约无人入眠。冯绍在房中走来走去,眼神阴郁。他的确未曾想过,最后横空插进来的人会是席容。即便是冯野他都不会迟疑,可是对她,他下不了狠的。自己离那个宝座本来只差了一步。
可如今,局势又将再度改变。而凤歌……他想起她,又不禁叹气。她本已是他即将弃用的棋子,可他还是心软。想起冯耀威曾经对冯野的评价,说他太重感情所以难以成事。可是如今看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儿女私情已然成了他全盘计划中最危险的变数。冯绍喟然长叹,随后又书写密信,将个中情况告知彦祖。
而彦祖早在冯绍的密信到达之前,便已收到飞鸽传书。将那张牛皮纸揉得粉碎,他心焦如焚。她居然真的走了这步险棋。他开始当初应该不顾一切地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哪怕让她恨他。冯绍的野心他最清楚,即使能暂时容忍她,也不可能容忍太久。
那个位置是冯绍毕生夙愿,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爬上去,遇鬼杀鬼,遇佛杀佛。当席容成为他的绊脚石,他最终一定会将她清除。
“传李玉。”他命令。
不多时,李玉匆匆赶来宫中。当他看见彦祖沉郁的脸色,低声问:“怎么了?”
“立刻组织最精锐的影卫,潜入天明国帝都,保护皇后。”他仍然固执地将她当做自己的皇后,无论今生她还承不承认,回不回来。
“是。”李玉听令,随后又问:“娘娘她现在……”
彦祖叹气:“她已当了女皇。”
李玉怔了怔,却并不是太诧异。那个女子本就不凡,当日站在高阶之上看她独自走入禁卫府的地牢,那种坚韧无畏,至今令他印象深刻。“陛下也不必太过担心,以娘娘的胆识魄力,也不一定周旋不开。”他安慰彦祖。
彦祖摇摇头:“宫廷斗争,太过险恶,我不能让她孤身犯险。”哪怕,她的身边有冯野,他心中仍是难免有芥蒂,毕竟她是他的女人,就得由他来保护。
“微臣明白。”李玉领命而去。